“胡玉芳,我爸只是看你太累了。宋雅寧還需要你的照顧,你要是累倒了誰來照顧她。爸爸只不過是在關心你,你何必這樣激動。”宋安然忍不住要說一句,她本不想管,從小到大她又不是沒見過他們臉紅脖子粗的吵架畫面。
如果是要顧忌周定琛的面子,她也完全不會如此。周定琛想必也是知道他們家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情況,吵架是家常便飯,冷暴力也是時不時地來一場。完全沒有必要要顧忌些什麼,如果真要說一個理由,大約是她不想讓自己的睡眠被打擾。
胡玉芳已經安定了下來,剛纔的那一聲大喊已經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氣。她在默默地流淚,眼睛像是壞掉了水龍頭,一直不停地在流着淚。
宋華成的意思,她何嘗不明白。只是她不敢累,又怎麼能累。如果就這麼一點事情就說要累了休息了,她根本走不到今天。
大喊,只是想讓他知道,她很好。她有精力和他吵架,同樣也有精力守住女兒。
那一道尖銳的聲音就像是一把利刃劃開了平靜的時刻,可在喧囂之後又重新恢復了平靜。如果不是每個人都心緒不寧的話,這會是一個很沉默很安定的空間。
樑越出現的時候,每個人的表情也只是淡了一下,並沒有太多的鬆動,復又回到了原位。
宋華成沒有說什麼,胡玉芳也沒有說什麼。他麼沒有人通知樑越,他怎麼來的,對他們也不起什麼作用。
他們的女兒是樑越的妻子,可也是因爲夫妻吵架,兩敗俱傷,到底都是沒有誰好過。
胡玉芳已經是累到了極致,她早該將鋒芒收起。難道她要罵樑越嗎?罵他不要跟女兒吵架,不要讓女兒出車禍?
已經發生的事情,誰能阻止。
宋華成說的沒錯,如果她累了就休息一下吧。休息,不是認輸,更是一個新的開始。
樑越知道沒有誰待見他,他那時從宋家出來去了醫院處理了傷口便回到樑家。樑家的年夜飯是在八點準時開席,而宋家,是六點。時間那樣緊,他和宋雅寧也只打算在宋家過個場子就回去。
可誰知道,最後的結局竟然這樣不堪。他負傷回了樑家,宋雅寧也發生車禍現在還在搶救。
樑家那時候的年夜飯已經快要散了場,他從新聞上看到那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當下,他也不知所措。
他對宋雅寧的感情,從當初的熱戀已經趨於平靜,現在是兩相生厭了。她出事了,作爲她的丈夫,他該心痛的。
樑越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痛了,只是知道他現在應該心痛。
所以他來了,在所有人不待見他的時候。
宋雅寧並沒有真的死去,在身體動了一百來道傷口,全身都纏滿了白色繃帶就像個木乃伊一樣躺在牀上。她還在昏迷中,昏迷不等於死亡。
那一場車禍看似慘烈,車子毀得不成樣,送來醫院的時候,宋雅寧身上也是血肉模糊。所有人都以爲她一定不成了的時候忽然給了衆人一個類似驚喜的驚嚇,她活過來了。
受的傷再重,到底還是留了半條命。
在聽到女兒沒有事的時候,胡玉芳鬆了一口氣,在身心俱疲的時候倒下了。
周定琛帶着宋安然回家了,宋雅寧要沒事,他們也不會繼續待着。在回去的路上,寂靜的天空中驟然亮起了陣陣絢爛迷人的煙花,就像他們在家中院子裡放的那樣。
宋安然睡意已經消了,帶着孩童般天真的眼神看着車窗外的一抹明亮的煙花。她看了看時間,原來已經是12點了。
12點一到,新的一天已經來了。
“新年快樂,周定琛。”她說。
“新年快樂,周太太。”他說。
宋安然笑着,慢慢地將頭靠在椅背上,伸出一隻手來擋住眼睛。她虛弱地說:“我好睏,先睡一會,到家的時候記得叫我。”
周定琛看了她一眼,明亮的眼眸比方纔璀璨絢爛的煙花更加迷人,只可惜,宋安然此刻並沒有看到。
到家的時候,車子停在了別墅前,周定琛並沒有將她叫醒。他也沒有立即下車,只是靜默地看着她,眼中分明有深邃的光,折射出她此刻用手擋着眼睛安靜地睡覺。
如果不注意看的話,不會發現她的肩膀在微微的顫抖,輕輕的,像是被風吹過,搖晃了本就不堅定的支架。
他將她抱回臥室,她的手一直在眼睛上面放着。是睡着了嗎?還是在裝睡?
周定琛並沒有直接拆穿她,將她放在牀上,蓋好了被子,親了親她的額頭。喃喃地說:“晚安。”
她的手已經放下來,沒有遮擋的兩隻緊閉的雙眸上眼睫顫動,眼角周邊隱隱地有一絲痕跡。
清晨醒來,宋安然一翻身,才發現自己穿着的還是昨天的衣服。難道昨晚上週定琛並沒有叫醒她?
揉了揉痠疼的眼睛,衝了一個舒爽的熱水澡,洗漱完畢,收拾了利索之後下樓。
新年的第一天,總不能是髒兮兮的下去。就是在自己家,也該是體面的。
周定琛已經佈置好了早餐,是清淡開胃的小粥小菜。她現在比較偏向於清淡的粥類早點,不想去吃那甜膩的麪包。以往是營養師製造的,現在他們都放假了,只能是周定琛動手了。
“有沒有很累,要不要將他們叫回來?”宋安然眼睛裡還帶着笑,她可不是在搪塞他。
周定琛柔柔地看她,目光裡似乎要沁出水來。宋安然看得心跳加速,索性別過了臉,坐下來乖乖吃着自己的早餐。
接到新年的短信。
有一條是沈依依,只有簡單的一句話:我很好,勿念。我想你,勿悲。
那是陌生的號碼,以往她們在網上的所有聯繫方式都已經消除了。除非是沈依依主動聯繫,否則她也不知道她如今是在哪個地方療傷。
知道有這麼一個人還在自己的生命中已經足夠了,宋安然眼睛有些酸澀,手指頭已經在顫抖,似乎拿不動一隻小小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