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薇接下來的話像一條條的藤蔓,不留餘地地禁錮住了她的心臟。讓每一下的呼吸都透着痛感。
“怎麼。心虛了,不說話了?你正和殺父兇手同牀共枕哎。卻沒有一絲不適,你說,要是父親泉下有知,會不會氣得不得瞑目?”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起伏的心情。卻不想拿着手機的手更抖了,顫聲道:“父親也……”
然而還沒說完便被喬薇愈加尖銳的聲音給打斷了。
“呵呵。你想說,父親也殺了人。理應償命是嗎?”
聽到這裡,她的臉變得煞白,想要掛掉手機,卻不小心按下了免提。
“別以爲我不知道。這只是你自我安慰的一種低劣的手段罷了。承認吧,你不孝,只想和他在一起。哪怕是那麼地低微。”
嘲諷的女聲在狹小的空間裡響起,像是產生了回聲。在她的耳朵裡響了數遍。
你……不……孝……
她不孝嗎?
後來,喬薇說了什麼她都沒聽清,腦中空白一片。根本無法思考。就像是被人撕開了血淋淋的傷口,那麼痛,那麼狼狽。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單調的手機鈴聲響起,喚回了她遊走的思緒。
小勤的接電話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喂,復總。嗯?你不回來了?哦,好,我知道了。”
小勤掛了電話,便轉頭對後座的路蔓道:“路小姐,復總說他要去機場接個人,叫我先帶你轉轉,你看你想去哪裡?”
機場嗎?
她笑,看了下手錶,現在三點二十,顧悅應該到了吧。
她把手機放回包裡,無力地靠在靠墊上淡淡道:“回去吧,我累了。”
“好。”小勤依言發動引擎,又貼心地問道,“那路小姐,你要不要買點食物帶回去作晚餐。”
路蔓抿着嘴回想了下,好像櫥櫃裡還有不少麪條雞蛋之類的食材,便道:“謝謝,不用了。”
來的時候是他陪着的,她滿心歡喜,可回來時,他卻去接別的女人了,心中頓時滿目瘡痍。
就在車正緩緩駛出停車場時,小勤卻突然叫了句:“復總?”
聽到這個稱呼,原本假寐的路蔓立刻睜開了眼,透過窗戶看到復修遠正雙手插兜,站在不遠處的一根電線杆旁。
小勤不敢耽擱,立即把車開了過去。
他面無表情地長臂一伸,打開車門,坐到了她的旁邊。
方纔喬薇的提醒或多或少地對她產生了影響,屁股不由自主地朝旁邊挪了挪,和他隔開一定的距離。
見路蔓避之不及的模樣,他的表情驟冷,咬牙道:“你什麼意思。”
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傳進她的耳中。
路蔓不想當着小勤的面就把矛盾激化,便淡淡地岔開話題道:“你不是說去機場嗎?”
像一記猛拳打在棉花上,復修遠不由有些煩躁,冷聲道:“現在去。”
什麼?
她猛地看向他。
他是想帶着她一起去接顧悅?!
她愛他,愛得甚至背棄了殺父的仇恨,他卻時時折磨她,這讓她情何以堪!
“我不去。”她撇頭冷冷道,杏眼裡有着顯而易見的受傷。
難道他每次的溫柔背後都要帶着一根可入骨髓的尖刺嗎?
他不說話,只冷冷看她,如一個被違逆了的帝王。
路蔓如芒在背,只得頂着壓力又道:“你要接顧悅,你去,別想拉上我!你們的事我不想知道!”
復修遠的臉色更黑,怒氣全都積聚到他那沉沉的眸中,周身散發出層層的寒氣,逼人心魄。
半晌,他從薄脣中吐出一句冷硬的話語,冷到路蔓的心在發抖。
“你不去也得去。”
一錘定音,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彷彿她就是一件沒有感情的物件,隨他擺弄……
她氣急,狠狠咬住下脣,揚聲道:“小勤停車!”
“別停,直接開往機場。”復修遠冷硬的聲音立刻響起,不留一絲餘地。
“停車!”她又重複道,兩個字裡隱隱帶上了怒氣。
“不準停。”
這邊兩人僵持不下,那邊小勤也不知所措,雖然沒有把目光大刺刺地投過來,但眼角的餘光還是時刻關注着兩人的動向,以便能正確做出判斷。
她杏眼圓瞪,羞惱道:“復修遠,你別欺人太甚!”
他的目光依然如冰刀,狠狠刮過她的的怒容,脣角緊抿,如一個高高在上的判、決者,無論什麼事都沒有質疑的餘地。
路蔓恨極了他這種高人一等、冷若冰霜的姿態,在怒火的驅使下,心一橫,指尖搭上了車門,做出要跳車的舉動。
復修遠發現,太陽穴猛地一跳,把她朝懷裡猛地一拽,吼道:“你瘋了!”
她沒有防備,鼻尖狠狠撞到他堅硬的胸膛,很疼。
“你想死嗎!”他蘊着滔天、怒火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彷彿下一秒便會推開她。
她主動離開他的胸膛,朝後褪去,一字一句道:“我要回去。”說着,手又搭上了車門。
見狀,復修遠的怒氣又開始暴漲,雙目赤紅地看着她道:“你敢開試試?”他全身的肌肉都在緊繃着,如一隻蓄勢待發的獵豹。
她涼涼一笑,如下了某種巨大的決心般,指尖將開關勾起,身子也順勢朝車門邊靠去。
這可是一輛高速行駛的跑車!
眼看車門就要完全打開,他的眼神一暗,心尖緊縮,艱難地吐出一個字:“好。”
路蔓擡眼去看他,撞近一雙卷着風暴的眸子裡,剛稍稍放鬆的心臟不由驟縮了一下,卻儘量平靜道:“這是你說的,送我回家。”
他不說話,如刀片般鋒利的眼神緩緩劃過她略顯緊張的小臉,過了良久才從薄脣裡吐出一句話。
“先回去。”說完便冷冷地移開目光,好似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路蔓心中驟痛。
聽到他明確的答覆,小勤鬆了口氣,將方向盤一打,朝另一個方向駛去。
全程兩人沒有任何交流,像陌生人一般分據兩邊,各自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裡。
車似乎行了很久,終於在別墅前停下,面前的青蔥恍了路蔓的眼。
她沒有多說一句話,直接下車,背影窈窕,散出一抹淡淡的疏離來。
復修遠眉間的緊凝長久不散,失神了片刻,才轉眼收回視線,沒有任何表情道:“去機場。”
路蔓一直朝前走,在感覺車已經開走後纔敢回頭去看,卻只能看得到飛馳而去的車尾。
她捏緊了手中的袋子,呆立在原地,直到身後響起一道石破天驚的聲音。
“路小姐,好久不見。”
她五指收緊,倉皇轉身……
復修遠這邊沒有多久便到了機場,車停在地下車庫。
他下車,徑直走到電梯旁。小勤熄了火,也連忙趕了上去。
復修遠沒有絲毫波動的目光投射在小勤很是敦厚的臉上,顯出幾分冷酷來。
後者訕笑道:“嘿嘿,機場人亂……我怕您出事,所以先跟着,您就當看不見我。”他能從剛纔復總和路小姐的談話中知道,這要接的人肯定不一般,而且絕對是女人。其實這種情況下,他理應迴避的,但是最近這機場亂的很,作爲保鏢,出於職業道德他也應當跟着。
聞言,復修遠也沒說什麼,只點了點頭,便去按電梯的二層。
電梯的門緩緩打開,纔開到一半就有兩個人擠了進來,一邊擠一邊罵咧道:“特麼真是回去,連個人影都沒見到!”
另一人回道:“別急,據可靠消息稱,她絕對在這裡,我們慢慢找總會逮住的!”
“呸,說好了給六十萬的,特麼這下就不見了,草,臭表子!”那人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口水,噁心至極。
旁邊的復修遠正準備下電梯,餘光卻正好看到了兩人的面容,不由停住了腳步。
這不是……
其中一個人見他看過來,惡眼一瞪,吼道:“看什麼看,你找……”但是在看清對方面容時,生生住了口,滿是橫肉的臉上顯出幾分懼怕來。
小勤見狀,立即上前護在復修遠的面前,雙腿微開,警戒地盯着眼前兩人的一舉一動。
復修遠蹙眉,修長的手淡淡地拂過小勤的肩膀,波瀾不驚道:“沒事。”
隨後把目光轉向那個臉上有疤的男人冷冷道:“你們口中的那個女人是誰?”
此話一出,那兩人一愣,各自在心裡盤算了幾回。後又對視一眼,在對方眼裡看出了選擇,交換了眼神後對他說:“憑……憑什麼要告訴你?”
笑話,一開始這男人找人逼供時,他們明明白白地說了是那個叫什麼路蔓指使的,現在眼看就要拿到錢了,怎麼可能推、翻全盤,前功盡棄呢?
聞言,復修的心裡思量了幾番,也不繼續朝下問了,把目光收回,擡腳出了電梯。
電梯再次合上,身後的兩人發出輕微的呼氣聲,疤男得意地笑道:“看來這小子愛的還真不是那個路蔓,都不準備往下調查。走,現在就找那表子要錢去,我特麼還就不信找不到她了!”
除了電梯後,復修遠走了幾步便停下,稍稍偏頭對身後的小勤道:“派人跟着他們。”
也許,上次路蔓遇襲的那件事,並沒有明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是。”沒有任何猶豫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