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錢忠猶豫了一會,好似下了很大的決心纔開口:“程晨,明天的婚禮需不需要我和……你小媽幫忙?”
程晨一臉冷漠,“不用,你們只要出場走走形式。”頓了頓,他又說:“我說過,不會勉強你們參加,你們大可不去。”
程錢忠牽強地扯扯嘴角,渾濁的眼中透着一抹清晰可見的哀傷和失望。
周穎臉色難看,坐在一邊沉默不語。
千舒扯了扯程晨的袖子。
程晨低頭看她,目光冰冷。“有事?”
千舒被程晨的眼神嚇了一跳,有些欲言又止,咕噥了一聲,搖頭道:“沒事。”
“回房睡覺。”程晨牽起千舒的手,走向樓梯,從頭到尾,沒有多看一眼曾經深愛過的初戀,也沒有看一眼曾經敬佩,引以爲傲的老父親。
千舒回頭,看了眼露出蒼老疲態的程錢忠,輕輕嘆氣。卑微如程錢忠,狂傲如程晨,這樣的一對父子什麼時候才能解開心結?
走進房間,程晨放開千舒的手,開門見山問:“剛纔想說什麼?”
千舒呆滯地看着幾乎立刻就被程晨甩開的手,不知道是不是想太多,她總覺得程晨有些嫌棄自己了。
冰冷的聲音響起,千舒擡頭,茫然地看他,傻傻問:“什麼?”
程晨幾乎就想拍千舒的後腦勺,一想自己和千舒的微妙處境,臉色頓時陰鶩下來,沒好氣道:“你剛纔在客廳想說什麼?”
“哦。”千舒想了想,擡頭迎向程晨很少有波動的雙眸,雙眼堅定。“晨大少,我知道有些話說出來挺矯情的,但真的就是那麼一回事。有父親在身邊是一種幸福,不要在擁有的時候不珍惜,等到失去才明白那份可貴,你知道的,有些東西一旦失去,就不可能再回來了。”
程晨冷笑一聲,“你懂什麼?”
得,醞釀好一會,自認大道理十足的話就這麼被晨大少一句拍到角落裡涼快去了。
千舒笑了笑,嘴角泛苦。“你說的沒錯,我什麼都不懂,但是我懂得失去摯愛的父母是一種什麼滋味,我體會過那種像是被千萬只螞蟻啃咬鑽心的疼痛,那種從此失去,再不會回來的苦楚。”
千舒頓了頓,擡頭認真地看着程晨。“晨大少,我真的不希望你失去以後再來後悔。”
程晨被千舒眼底的那抹認真震住,也被那抹認真刺痛,女人都是這麼善變的麼?上一刻可以依在你懷裡笑得風情萬種,下一秒也就能在你背後捅上一刀,讓你死的不明不白。
程晨冷笑,嘴角翹起一個嘲諷的弧度。“千舒,不要搞得好像只有你受過傷,這世上比你悲慘不幸的人多了去。失去?我媽死了,算不算失去?程家傾家蕩產,算不算失去?還有周穎和我爸的雙重背叛,你說,這些是不是失去?”
千舒愣愣地看着程晨,嘴巴張了張,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程晨嘴角翹起自嘲的嘴角,喃喃道:“我還剩什麼?能失去的,便不是屬於我程晨的,我又何必強求。”
“晨大少……”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站在你身邊,永遠
不會拋下你。
程晨冷眼看過來,千舒噤聲,這句話也許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說出來了。就算說出來,想必晨大少也不會稀罕,即使他什麼都缺,唯獨不缺的就是女人。
千舒皺起秀眉,壓下掠過心頭的那抹疼痛。
程晨沒有溫度的雙眼在千舒身上停留了一會,轉身走出房間。
丫頭,你是我僅剩的,也是唯一的擁有,不是依然無法讓你的心留在我身上麼?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是我程晨能牢牢掌握在手中的?程氏控股?億萬身價?不過都是過眼雲煙而已。
希冀的,往往都得不到,既然這樣,那還有什麼可以被我在乎?
千舒呆愣地看着那扇緩緩把晨大少偉岸身影帶出自己視線的房門,手握緊,再鬆開,眨眼之間,指間流沙。她知道,她和晨大少之間的一些什麼已經悄然改變。
可到底是什麼,她卻捉摸不到。
千舒走到窗邊,臨窗而立,呆呆地看着浸淫在月光下,而顯得朦朧悽美的花園。她知道周穎和程錢忠是程晨不可觸碰的舊傷,自從跟他在一起,她也從不主動提及。今天之所以會雞婆地跟程晨說這些,不過是因爲不忍心看着程錢忠一把年紀,臨老還活在愧疚和悔恨之中。
在這個世界上,程錢忠是唯一真誠關心她的長輩。退一萬步說,就算不是爲了程錢忠,她也不希望晨大少活在仇恨中,而把自己冰凍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唉,做人難,做好人更難。
突然,一道俏麗的身影猛然闖入她的視線,而讓她錯楞不及的,並不是那道苗條身影,而是被拉着走入花園角落的高大身影。
周穎和程晨要幹什麼?第一時間出現在千舒腦中的形容詞是:姦夫淫婦,察覺到自己的思想有些猥瑣齷齪,她急忙斂下心神,不再讓自己胡思亂想。
千舒想離開窗邊,拉上窗簾,眼不見爲淨,可雙腿好像生根似的,動不了分毫。
我擦,關鍵時刻,大腦和雙腿都當機了。
程晨面無表情地任由周穎把自己從三樓陽臺拉到花園角落,他擡頭,狀似無意地瞥了一眼靠窗而站,自以爲躲藏很好的千舒。
周穎垂着頭,淚流滿面,“程晨,我知道你不喜歡我老是這樣煩你,可是我沒有辦法,除了在程家,我根本沒有辦法見到你,我已經沒有路可走了……”
程晨靠牆而站,冷冷看着周穎哭的跟淚人似的模樣,心中平靜。剛開始,他無法接受深愛過的女人成爲自己的後媽,經常情緒失控,再後來,隨着時間的推移,情緒失控緩解到情緒波動,再到現在的心靜無波。
再細的癢經年也刻成傷,最後,也終將會世事炎涼。
“你想跟我說什麼?”程晨淡漠道。
“我……”周穎擡頭迎向程晨冷冽的目光,眼神炙熱大膽。“程晨,不要娶那個女人好不好?我……我可以……”
可以什麼,周穎卻說不出口。
程晨嘴角翹了翹,譏嘲道:“你憑什麼說這句話?周穎,注意你自己的身份。我說過,我不再追究以前的事,只要你
安分守已地呆在程錢忠身邊。”
周穎好像沒有聽到程晨的話,一頭扎進他懷裡。“程晨,我不管,我不管,我什麼都不管了,被折磨了這麼多年,真的已經夠了,我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
折磨?究竟是誰折磨誰?
程晨擡眼,看着站在窗邊的千舒,心中思緒千萬,卻沒有一絲是清明的。
由於距離遠,夜色暗,千舒只看到程晨擡起頭,並不知道他正看着自己。
賤男狗女……千舒搜索腦中所有能罵人的話,最後覺得只有這兩個詞適合形容程晨和周穎。
她伸手緊緊拽住窗簾,恨不得一把扯下來,扔到他們頭上,免得毀眼。
程晨嘴角一勾,雙手搭在周穎腰上,一個輕輕旋轉,就把周穎壓到了牆上,姿勢曖昧。周穎忍不住倒抽一口氣,寂寞很久的身心開始盪漾。
周穎含情脈脈地看着程晨,輕輕呢喃:“程晨……”
程晨只是看着她,並未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
而這樣的姿勢看在千舒眼裡,由於視角不清楚,像極了程晨在親吻周穎。想到程晨那柔軟薄涼的脣壓在別的女人脣上,她的心狠狠揪着,彷彿刀絞一般。
千舒剛想大喊一聲程晨你無恥下流,程錢忠那道蒼老頹然的身影郝然出現在視線內。
擦,兔子不吃窩邊草,晨大少,你人格呢,周穎不但是窩邊草,還是回頭草啊!擔心程錢忠和程晨發生什麼,千舒顧不得場面尷尬,急忙奔下樓。
還沒跑到事發地,程錢忠的怒吼聲先傳來了。“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程晨神色淡然地放開周穎。
周穎靠在牆上,明明什麼都沒做,雙眼已經有些迷濛,微張的紅脣透着一抹若有似無的誘惑,可以用兩字形容:淫蕩。
程錢忠滿臉悲憤,周穎自從嫁給自己,兩人已經同牀異夢,後來乾脆分房而睡。不管周穎做了什麼,對他來說,都是無關痛癢。他在意的是自己的兒子,還有惹人喜愛的千舒。
“小晨,要是被千舒看到,你……你怎麼跟她解釋啊。”
“不用解釋,我都看到了。”
程錢忠轉過頭,臉色慌張,彷彿那個偷腥的人是自己,不是程晨。“小舒,你別瞎想,別誤會,他們什麼都沒做,我,我可以作證。”
千舒尷尬地扯扯嘴角,“爸,你別緊張,我沒有誤會。”
程晨走到千舒面前,語調輕柔,神情卻一片冰冷。“我知道你大度,不會介意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沒有誤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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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晨大少,你哪知眼睛看到我不介意了?千舒有苦自知,無法反駁程晨的話。
程晨對自己造成的混亂局面沒有一絲歉意,他面無表情地對千舒說了句我回房間等你,冷漠地看了眼程錢忠和周穎,漠然離開。
周穎不甘地看着程晨的背影,狠狠瞪了眼壞她好事的程錢忠和周穎,罵了一聲神經病,不知道罵千舒還是罵程錢忠,很有可能是把兩人一起罵了。
明天,她一定不會讓程晨和千舒順利結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