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念離倚在牀上,看了一眼他疑惑的表情,然後才說道:“其實本來我就打算走了,是他太心急。”
她的聲音輕輕的,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溫度。
蘇牧然卻問:“難道你都不去問問清楚嗎?”
“沒什麼好問的,我已經很清楚了。”雲念離輕聲說道。
確實,她已經很清楚了。
所以沒有必要再問,而且她現在不能見冷厲南。
雖然她一直在竭力表現得鎮定,但是其實自己知道內心有多慌亂。
如果現在讓她見到冷厲南,恐怕會情緒失控到不知道做出什麼事情來。
現在,她根本沒有與之抗衡的能力。
她不是怯懦,只是從小她就知道要怎麼審時度勢,當上律師之後,接觸的那些案子,更是教會她,有時候,明明知道自己不行,卻還是要以卵擊石,最後受到傷害的也只能是自己。
蘇牧然看着雲念離堅定的表情,知道她雖然醒了過來,但是卻已經不是之前的那個她了。
他偏着頭看了她一會熱,然後突然笑了一聲,卻又輕聲說道:“好,不過你只是請我幫忙這個嗎?你知道的,我可以做很多其他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聲音裡面透着一絲笑意,所以雲念離皺着眉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有點冷意地說道:“蘇牧然,我不管你跟冷厲南之間有什麼矛盾,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那是你們之間的事情。我跟他之間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插手,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也不會插手,所以你不用旁敲側擊的。我不可能爲任何人所利用。”
雖然現在,蘇牧然是最可以幫助她的人,但是她並不需要。
一來是她已經連累了無辜,這恐怕是她一輩子都跨不去的坎。所以她不可能再讓任何人插手她跟冷厲南之間的事情。
二來是她現在已經完全喪失了相信另外一個人的能力。蘇牧然對她並不坦白,而自己有時候也看不清這個男人,所謂是敵是友,她並不清楚,所以不可能輕易跟他達成任何交易。
蘇牧然看着雲念離皺着眉頭警告自己的樣子,不由有點失笑。
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現在笑了,恐怕這輩子就不用見雲念離。
所以他忍住笑,擺出最嚴肅的表情,說道:“好,既然你堅持,那我支持你做的任何決定,你好好休息,我先去幫你買點東西。”
雲念離的神情稍微鬆懈了一點下來,然後才輕聲說了一句:“謝謝。”
蘇牧然沒有說話,笑了一聲,便往外走去了。
而云念離重新躺回牀上,閉上了眼睛。
從醒來到現在,她都沒有問過顧成川一句。
不是她不想問,只是她根本張不開嘴。
顧成川這個名字,註定會成爲她心頭最大的一道烙印,是她不能提及,不能觸碰,但是卻會時時刻刻注視的傷口。
雲念離的眼角,有一行清淚滑落了下來。
住院的第三天,雲念離纔可以下牀走動,一早,主治醫生來給雲念離換了頭上的紗布,然後又對她仔細囑咐道:“傷口恢復得還可以,應該就快要結疤了,你有點營養不良,所以還是讓家裡給你加點營養,就算是爲了肚子裡的孩子也好。”
雲念離恩了一聲,道了一聲謝。
而蘇牧然坐在一邊,聞言,不由問道:“不知道孕婦可以吃些什麼,我也好去準備。”
“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定的,但是結合雲小姐的情況,最好還是補點肉類和動作內臟,現在正是孩子大腦發育的時候,蛋魚肉牛奶等等,都對孩子有益。”醫生說了這麼一句,就先帶着實習生出去了。
雲念離將手放在了肚子上。
最近都沒有能夠好好吃飯,而且在經歷了車禍之後,這個孩子都還好好的,只能說明這個孩子跟自己的羈絆很深,就算現在自己不想要了,可不可能。
但是這個是她一個人的孩子,永遠永遠都不可能回到他親生爸爸那邊。
等到醫生們走了之後,正在削水果的蘇牧然突然擡頭問道:“雖然我覺得這個問題有點尖銳,但是我思前想後,決定還是問你——冷厲南知道你懷孕了嗎?”
雲念離看了他一眼,然後說道:“他不知道,也請你千萬保密,這個孩子,我不想任何其他人知道。”
蘇牧然瞭然地笑笑:“我也說嘛,冷厲南雖然一向冷漠無情,但是總歸不至於對自己的孩子下這樣的毒手,畢竟虎毒不食子呢。”
“呵,虎毒不食子?你用老虎來比喻他,還真的是給老虎招黑,他才比不上老虎。”雲念離想起第一個孩子從自己身體裡失去的感覺,只覺得心頭有一股氣血翻涌了起來。
蘇牧然不由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雖然她沒有明說,但是他也隱約猜到了一點,當下不由說道:“那看來這個男人對你真的沒有什麼感情。”
他說的情真意切,一點點都沒有照顧到牀上那個人的感受。
雲念離的表情卻絲毫沒有任何變化。
就算他不說,她心裡也都比誰都知道,那個男人確實對自己沒有一絲感情。
但是現在由別人來說破這件事情,她除了傷痕累累的一顆心又多了一道傷痕之後,便只剩下了面無表情。
蘇牧然輸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還偷偷打量了雲念離的表情一眼,但是見她卻沒有絲毫的變壞,不由得有點失望。
“我還以爲你多愛他,現在看來,你們的婚姻恐怕多少有點聯姻的感覺,誰都不愛對方,但是卻迫於某種原因強行在了一起。”蘇牧然卻像是說的不夠,繼續說道。
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對於傷口處理,最好的辦法就是撕開僞裝的癒合,將裡面的沙粒,泥土,樹葉都清理出來,然後淋上一層消毒液,徹底消毒,才能不會在日後化膿腐爛。
所以就算牀上這個人的臉色蒼白,他也會繼續說下去。
“蘇總,你還真的挺閒。你不必繞着彎子說話,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是,當初是我用了手段,才爬上了冷厲南的牀,就跟他冷氏集團聲明裡面說的一樣。”雲念離終於一改之前淡然冷漠地模樣,對着蘇牧然翻了一個白眼。
蘇牧然卻又笑道:“原來是這樣,不過這樣的話,那我就更加不明白了,如果你當初真的是不折手段爲了得到冷厲南的話,無非一是爲了錢,而是爲了顏值。但是從錢上來說,我未必比他少,從顏值上來說,我更是勝他一大截,而且我還容易上手,你當初怎麼沒有選擇我?”
雲念離看了一眼眼前這個男人,只覺得這種人,臉皮也是厚到了一種境界。
所以她白了他一眼,索性去看點滴瓶,打算再也不理他。
但是蘇牧然卻不依不饒喋喋不休起來:“你竟然白了我一眼,你們這些膚淺的女人啊,難道冷厲南真的長得比我好看?你們真的應該好好去治一治眼睛了。再說了,我這個人一向憐香惜玉,而且如果是雲念離你的話,說不定只要對我笑笑,溫柔點,我就能接受了,你看你,錯失了多麼好的一個機會。”
雲念離被他說得有點煩,不由哼了一聲,說道:“我就是喜歡挑戰有難度的,不行嗎?”
而這句話一出,世界終於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