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暮雲的眉頭壓得更緊,抿緊了脣。
“另外,我知道她是被誰綁架的,這一報警,對方也會受到影響。據我所知,他們本就有宿怨,這麼一鬧,事情就更難辦了。總之,我相信,很快,您夫人會再次成爲本市的重點談論對象。”
“還有一點,綁架您夫人這個人十分地倔強,如果您不顧一切地報警,怕您的太太也會有危險呢。搞不好,他一生氣,您太太就沒命了。說實話,在道上混的,都是些不怕死的,惹怒了可就不管什麼警察不警察了。這些人,誰身上不揹着幾條人命,誰還在乎多加一條兩條的。你覺得呢,白老闆?”權魁眯着眼睛觀察着白暮雲的變化,將話一層層地深入,最終達到成功將他威脅住的目的。
白暮雲的指動了動,就算之前的一切都可以不管不顧,但他不能拿林洛黛的命開玩笑。雖然知道人在馮紹華手裡,但他何嘗不知,只要權魁願意,一定能借着馮紹華之手將林洛黛害死。他,不能冒這個險。
“不過,好在,我跟這個人熟,他很聽我的話。”權魁成功轉移了話題,把原本不相干的事拉在了一起。
“你到底想做什麼?”白暮雲不準備和他繞,開口,直接問出。
權魁滿意地點頭:“還是白老闆爽快。”說完,伸手拾起桌上的一份文件攤在了他面前:“敝人早就有意和白老闆您合作,這裡面的合作條款是我請律師專門擬定的,咱們在商言商,我保證,絕對不會讓白老闆吃虧的。”
白暮雲慢慢地接過文件,翻了開來。權魁找他合作不是一天兩天,他一直推拒,沒想到,權魁最終會用林洛黛來逼他就範。他對權魁這樣的人,更是鄙夷到了極點。
權魁絲毫不在乎自己在白暮雲心裡的感覺,只繼續咧嘴道:“您放心,我在道上走得多了,也都想通了,還是正經做生意睡得踏實。我的公司是合法註冊的,和您合作的項目也是合理合法的,咱們每走一步都可以請律師把關,絕對不會讓您受半點委屈。當然,如果您能同意,我也可以賣個人情,勸那個綁架您太太的人把人放了,怎麼說,我在道上也算有幾份薄面,這些人,總會聽我的。”
白暮雲挑了挑眉,伸指在眉間揉了揉,便伸手去取筆。古清不放心地上前一步,低聲呼:“少爺。”
“都是掙錢嘛,我們不過是覺得跟在白老闆您身邊掙得多,纔會想和您合作,無需擔心什麼。”權魁將筆拾起,遞過來,臉上的橫肉拉出了一片笑容,看得人格外彆扭。
他轉着滿是肉的脖子,又一疊聲地保證:“白太太在單位上的那點事,您也不用擔心啦。只要我一句話,證人非得老老實實地交待一切,保證她官復原職。”
白暮雲的下巴朝古清點了點,古清無聲地退開。他揮筆,在合作意向書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
權魁滿意地收回了意向書,哈哈地笑得越發刺耳,顯然是真開心,橫肉扯到耳根處,他興奮得連耳根都在發紅,像喝了酒似的。肥厚的嘴拉開,大聲道:“既然合作了,以後就是一家人,白老闆,不如我們今天好好喝幾杯。”
白暮雲滿面平靜,並不曾被他的興奮感染,只無波地道:“現在,可以把我太太放出來的吧。”
“哦,好,好。”權魁邊說邊招呼人去打電話。
林洛黛昏昏沉沉地坐了一陣子,感覺身上又冷又痛,沒有一處舒服的。她扭了扭身子,身上的繩索緊緊的,她的四肢早已麻木。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再次打開,有人停在她身邊,她感覺到了繩索鬆動,睜開了眼。兩個陌生的男人爲她解開繩子後,一左一右地架着她,走向外。
門口,林洛玉還在,對着她哼了哼,擡步,踏着高跟鞋走在前頭。林洛黛全身軟綿綿的,手腳用不了力氣,只能由着人扶着走。走過幾道長廊,她被送上了一輛車,車子朝前直行,林洛玉一路也不跟她說話,就像她根本不存在。
她喉嚨幹得冒煙,臉上的痛處陣陣辣痛,頭昏昏沉沉的,根本無力說話,索性什麼都不問。車子駛了好長一陣子,終於停在了某條街上。街頭街尾一片凌亂,散發着蕭條的氣息,在珠深市,倒不多見。
這是有名的三不管地帶,白天蕭條,晚上可熱鬧緊,什麼樣的事情都在發生,而那些原本關閉的門會以各種姿態打開,是不法分子的天堂。林洛黛不舒服地蹙了蹙眉,車門已經打開,她被兩個男人架着,繼續往裡走。
林洛玉在前頭,將高跟鞋踏得咚咚作響,走到一半掏出手機接電話,聲音柔得可以擰出水來:“人嗎?我已經帶到權老大這兒來了。紹華,聽話,這一次,就由權老大來處置,以後,還有很多機會。馬上到權老大的住處了,我不能和你說了。”
她顯然是在跟馮紹華說話。一想到馮紹華,林洛黛的心口又痛了一痛,始終無法把眼前凌亂暗淡的街市和他那樣的人聯繫在一起。
他,只應屬於陽光和正義。
被人架着進入一片私人宅院,這裡比之外面,不知道華麗了多少倍,處處透着暴發戶式的奢華,奢華到了浪費的地步。她瞟了一眼房子四周腰間鼓鼓的來回走動的人,有幾份明白。
林洛玉帶自己來見權魁,到底爲了什麼?她想起了權魁曾經要求自己勸服白暮雲與之合作的事,心裡很不痛快。
當她置身大廳中時,出人意料地看到了白暮雲的身影。她的身子顫了顫,一用力推開了架着自己的人,就這樣站在那裡,瞪大眼看向白暮雲。
白暮雲安然地坐在深色的沙發裡,這裡的一切擺設都充滿着陰沉和邪惡,他卻乾淨得與此地毫不搭調,就似泥地裡突然落下的一片花瓣,乾淨得令人不忍污染。
他的眉頭在看到她時猛然用力,疊在了一起。緊接着,叭地站了起來。
權魁也看到了林洛黛的臉,腫得高高了,右側一片青紫。他馬上扯開了喉嚨,大叫了起來:“是誰,是誰他媽的不要命了,竟然敢傷白老闆的太太。是誰,是誰!”
他的目光沉狠地射向林洛玉,一貫在他面前裝出冷若冰霜樣子的林洛玉一時間失了分寸,臉上立刻涌出了害怕之色。權魁已大步朝前,粗大的掌只一扯,就將林洛玉扯到了面前。他高大,她瘦小,落在他的掌心,林洛玉就像一隻小雞,毫無反抗能力。
林洛黛的眼睛閉了閉,身體早已被白暮雲接了過去,護在懷間。
“白太太,是不是她打的你?”權魁滿面惡容,回頭粗聲粗氣問。林洛黛只眨了眨眼,並不回答,權魁這種人,是她應該避而遠之的。權魁已舉高了拳頭,毫不顧忌林洛玉和他的關係,直接就要打下來。
“等一下!”室內,響起一道清冷的聲音,衆人一齊轉頭,權魁竟一時忘了要打下去,也跟着轉頭。門外,出現的是馮紹華,他的臉色格外陰冷,腳步匆匆,顯然才趕來。
他大步走到權魁面前,將林洛玉隔在背後,頭低了低,道:“是我打的。”
林洛黛本已落入了白暮雲的懷裡,看着權魁要動手,並沒有要阻止的意思。林洛玉做了那麼多的壞事,早就該打了。只是不想,馮紹華會第一時間衝進來保護她。
此時一臉擔憂、全盤擔待的馮紹華,就如當初原本的他,林洛黛的心口,竟然莫名地鬆了鬆。
然而,馬上,她又在心裡輕輕感嘆:虧了他的一片心,林洛玉卻不能好好地待他。若是真心了,她倒很願意祝福他們兩個。
權魁難得能和白暮雲搭上線,此時看到林洛黛臉色青紫,知道白暮雲生氣,自然要找人負責。馮紹華在這個當口上前,爲他的女人擔待責任無疑於往他臉上拍一巴掌。他的臉一時醬紫,狠狠地瞪上了他。
林洛玉已經意識到了權魁的怒意,臉都嚇白了。她和馮紹華暗地裡在一起的事,一直都瞞着權魁,她知道,要是他知道了他們的事,就別想活命了。
馮紹華不是傻瓜,當然也意識到權魁的怒火。他擡頭,與林洛玉拉開了距離,才道:“林洛黛是我帶走的,也是我打的,這些事情原本就與林小姐無關。我一個男人,怎麼可能讓一個女人罪。”
權魁的頭慢慢移動,目光落在了馮紹華的身上。片刻,他發出命令:“給我拉出去,往死裡打!”
兩邊的手下齊齊上前,也不管馮紹華什麼身份,拉着就要架出去。林洛黛再看不下去,終於出聲:“夠了!事情都過去了。”
她本可以對馮紹華不管不顧的,但,最終,還是無法忽視。馮紹華終有千萬的錯,但他曾經爲了救自己的命差點搭了性命,也因此毀滅了自己的家,她無法鐵心不管他。
權魁本只是想讓白暮雲心態平衡一些,才下此令,如今馮紹華出來罪也是讓他爲難的。馮紹華和他,可以說是相互成全,沒有了他,自己也會不好過。
聽林洛黛這麼一說,他揮手支退了手下,大聲道:“還是白太太大方,還不快謝過白太太?”
林洛黛不想在這裡多呆一分鐘,她不理權魁,拉了拉白暮雲:“我們走吧。”
馮紹華安靜地看着林洛黛和白暮雲一行人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