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一念穩了穩心神,發現原來是隔壁的鄰居,不過是喝醉了而已。天黑的時候,人很容易自己嚇自己。
此時,她的身體還靠在聶東晟解釋的胸膛裡,吞吐的空氣中都夾帶着屬於他的呼吸與味道。顧一念微微的惱火,惱火自己,明明已經下定決心,要徹底的離開他,卻還是貪戀着屬於他的溫暖。
乘坐電梯上樓,顧一念拿着鑰匙開門,然後從鞋櫃裡翻出了拖鞋,遞到聶東晟和阿惟的腳下。
聶東晟換了鞋子進屋,這間公寓裡面的東西曾經被他搬空過一次,後來是重新裝修,併購買的傢俱,眼前的一切,對於他來說,都是陌生的。
並且,這種陌生感讓聶東晟很不喜歡醢。
他在沙發上坐下來,顧一念倒了杯溫水放在他面前。“沒有咖啡和茶,聶總裁將就一下吧。”
聶東晟淡淡的笑,說了聲謝謝,然後端起溫熱的水杯,喝了一口。他本身對於衣食用度就沒那麼多的窮講究。
阿惟捧着聶東晟買給他的禮盒,迫不及待的跑回自己的小房間裡面拆禮物。沒多久,就換了一身運動裝出來緹。
國外的牌子,應該是定製款,衣釦上印着阿惟名字的縮寫字母。衣服稍稍的大了一點,五六歲的孩子長得快,如果買的正好,明年只怕就不能穿了。
“姐姐,爸爸買給我的衣服好看嗎?”他獻寶似的跑到顧一念的面前,還臭顯擺的轉了一圈。
“嗯,好看。”顧一念溫笑着回道。
“裡面還有一件是你的。”阿惟扯住顧一念的手臂,向自己的房間裡走去。
“我的?”顧一念一頭霧水,直到看到禮盒中放的另一套一模一樣的女款運動裝。原來是親子裝,這種款式一般都是三套,一家三口,不過盒子裡只有她和阿惟的,男裝應該是被聶東晟留下了。
“姐姐,你快試試啊。”阿惟催促道。
顧一念並不想穿,她和聶東晟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還去假裝親親蜜蜜的一家人,實在是沒有這個必要。但她實在是拗不過阿惟,何況,今天還是他的生日。
顧一念換上了那件運動服,尺碼剛剛好,布料柔軟,貼着身體非常舒服。
她剛換好衣服,身後突然傳來男人平靜低沉的聲音,“不錯,挺適合你的。”
顧一念回頭,只見聶東晟高大的脊背輕靠在兒童房的門口,雙臂環胸,漆深的目光溫潤的落在她身上。
顧一念這才後知後覺,自己換衣服的時候居然沒有關門。也不知道他究竟在這裡站了多久,都看到了什麼。
她微微的懊惱着,但也不過是片刻而已。因爲,實在是沒有矯情的必要。她連孩子都給他生了,全身上下,還有哪裡是他沒看過的。
“晨運的時候穿,應該很合適。”他又說。
“我已經好久都沒早起跑步了。”阿惟接話道。
聶東晟聽完,溫笑着揉了揉孩子的頭,並沒有說什麼。顧一念反倒很是尷尬。
她一向有早晨賴牀的習慣,上班不遲到就不錯了,晨跑就是想都不要想了。
以前和聶東晟住在一起的時候,早晨也是他自己出去晨運,回來後做好了早餐,再叫她起牀的。
“去切蛋糕吧,吃完就該睡覺了。”顧一念出聲說道,岔開了晨運的話題。
她並沒有多此一舉的把身上的運動裝換掉,而是穿着和阿惟一樣的親子裝,到客廳裡去切蛋糕。
切蛋糕之前,自然是點蠟燭許願,阿惟並沒有把願望說出來,這倒是讓顧一念鬆了口氣。萬一孩子說‘想要三個人永遠在一起’之類的話,顧一念只會更爲難。
蛋糕切了三分,聶東晟一向吃不慣甜的東西,他盤中的蛋糕也只是應個景而已。顧一念晚上也不太吃,怕胖。只有小傢伙一個人吃的不亦樂乎,一張小臉都被奶油沾花了。
吃過蛋糕後,顧一念帶阿惟去洗漱,然後把他抱回兒童房,講故事,哄他睡覺。這樣一折騰,等她忙完後,已經過了晚上十點鐘。
聶東晟一直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雙腿交疊着,沉默的吸着煙,一雙墨眸深斂,讓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阿惟睡了,你也早點回去吧。”顧一念從兒童房走出來,對他說道。
聶東晟擡眸看向她,漆深的眼睛,好像能吸人的魂魄。顧一念一直都很怕與他對視。
“一念,你沒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顧一念輕抿了下脣角,她收拾好的旅行箱還擺在客廳的角落裡,聶東晟不可能看不到,她也沒必要隱瞞。
“我打算帶阿惟出國生活一段時間,機票已經訂好了,下週飛法國。”
“躲我?”聶東晟輕彈了一下指尖的菸灰,煙光在他修長乾淨的兩指間忽明忽滅着。
顧一念冷嘲的笑了一聲,回道,“你想多了,是公司外派。巴黎的辦事處缺一個負責人,我是最合適的人選。”
聶東晟安靜的聽着,而這樣的理由,自然無法糊弄他。“外派多久?”
“任期三年。”顧一念如實的回答。當然,三年只是底線,如果她願意,可以永遠不再回來。
“三年?還好,你沒告訴我是一輩子。”聶東晟淡淡的苦笑,繼續說道,“一念,我希望這不是你一時衝動的決定。如果你只是不想與我碰面,短時間內,我可以不再打擾你。但國外的生活並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你一個人帶着孩子,異國他鄉,日子會很艱難。”
“還有什麼是比當初懷着孩子,卻無人問津更艱難的!何況,當初你帶着阿惟在國外,日子也照樣過……哦,我差點忘了,你並不是孤單一個人,林伊一直都扮演着賢妻良母的角色,無微不至的照顧着你們父子兩個。”
顧一念有些倔強的說道,但話剛出口,就已經後悔了。這話,連她自己都覺得夠酸的。
“一念,我們一定要這樣說話嗎。”聶東晟微微皺眉,他不願他們之間談論任何事情的時候都捎帶上一個林伊。
顧一念緊抿着脣角,不再說話。彼此間陷入短暫的沉默中。
聶東晟深吸了一口煙,吐出淡淡的薄霧,隨後,脣角淺淺的揚起,溢出一抹清淺的,略帶邪魅的笑意。
“念念,你沒必要吃任何女人的醋。從始至終,只有你一個人在這裡。”他伸出指尖,按在左側胸口的位置。
這樣用情的表白,卻並沒有讓顧一念開心,反而讓她心裡涌出更多的苦楚。她從未否認過,他們相愛過,但很多時候,愛情是抵不過現實的。反而是愛的越深,傷的越痛而已。
“聶東晟,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
“難道我們之間的一切,對於你來說,都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嗎?”聶東晟掐滅了指尖的煙,目光深深的看着她。
顧一念被他看的有些難受,或許,是心裡難受吧。
她無法回答他的問題,曾經,這個男人是她生命的全部。然而,她卻只是他人生的一部分而已,還是可以捨棄的那一部分。也許,他也會痛,會難過。但這並不影響他割捨掉她。
“一念,一定要走嗎?”聶東晟又問。
顧一念沒有絲毫猶豫的點頭,這已經不是他們需要討論的話題。而是,她的決定。
聶東晟瞭解她,所以,他更明白,他根本無法阻止。
“巴黎,還好,現在交通很發達,飛過去不過十幾個小時而已,我可以經常去看你們。”
既然無法阻止,那麼,聶東晟只能妥協。他們之間走到這一步,他對於顧一念,能做的只有妥協與讓步了。
然而,即便是這樣的妥協,也並不能讓顧一念滿意。
“不需要。”她非常無情的拒絕。
“一念,我會想你的。”聶東晟輕微的嘆息着,語氣中滿滿的都是無奈。
而顧一念卻像是渾身長滿了刺的刺蝟,稍稍的激怒,就豎起渾身的利刺來。“想我?聶東晟,你虛不虛僞,當初你拋棄我之後,有沒有想過我?有沒有想過我的死活!”
“我想過。”聶東晟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低斂的深眸,一瞬不瞬的深凝着她。“我很想你,無論當初,還是現在,你在我心裡,從不曾放下過。可是,一念,我也有我的爲難。”
顧一念當然明白,讓他爲難的,是白慕雅的反對。
“那現在呢,不必爲難了嗎?你媽難道不反對我們在一起了?”她譏笑着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