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死人一定能把這件事解決了,我就不會猶豫了,可是已經死了那麼多的人,河南的事卻越鬧越大了。”
“這次我們全力以赴一定能夠擊敗許平,”雖然楊致遠口頭上說的斬釘截鐵,但心裡其實並沒有十足的把握,他向黃石保證道:“若是這次還是沒能消滅闖軍,屬下就贊同大人與他們和談。”
“好吧,”鎮東侯點點頭,放棄了這個自己也很清楚不成熟的念頭,根據剛纔軍官們的彙報,山東的戰局將很快結束:“你打算什麼時候進攻河南。”
“一旦季退思逃離山東,我們立刻就要追擊而去。”面對鎮東侯的時候,楊致遠毫無隱瞞地說出自己的設想:“我們的時間一點兒也不充裕,屬下很擔心開封能不能堅持到我們抵達。”
“不進行休整了麼?”鎮東侯還沒有去過賀寶刀的大營,他首先來詢問楊致遠的意見。
“我們沒有時間了,開封隨時都可能陷落。”剛纔在鎮東侯面前,黃希文又闡述過他下午在衆人前的看法,當時楊致遠還稱讚了幾句,但現在楊致遠實話實說:“孩子們總是把事情想得太好了,當初開封城百姓肯協助河南巡撫堅守,絕不是因爲河南巡撫衙門或是周王府多麼得人心,而是出於對闖營的畏懼。許平交換糧食後,屬下估計城內的民心會急劇轉向闖營,人人都明白留在城內隨時可能有性命之憂,而出城則安如泰山。”
“如此一來。”鎮東侯贊同地附和道:“開封城內必定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有錢的出錢,有朋友的靠朋友,想盡千方百計逃出城去。”
“是的,城內的官兵也有很多是開封子弟,他們多半會眼睜眼閉放這些鄉親出城,如果有人行賄更是如此,河南巡撫衙門說迄今爲止只交換了一萬,屬下估計逃出去城的百姓其實已經不計其數。”等到大批百姓逃出城後,城內民團的士氣就會徹底崩潰,只要有大批的人相信許平,相信他不會屠城,那麼靠恐懼維持的守軍就會私通闖營,獻城隨時都可能發生,楊致遠擔心現在就是城內的將領們也會開始不可信:“看到士氣趨於崩潰,士兵們發生動搖,那些汴軍將領也會考慮後路。而賈兄弟是肯定不會投降的,一旦城破山嵐營就會全軍覆滅。”
“確實如此啊。”鎮東侯感慨一聲:“我明天就趕去見賀兄弟,和他交代一下還得回京師。”
“大人還要回京師?不跟着大軍去河南麼?”
“我已經等了二十年了,也不差這一兩天了,”以明廷現在的控制力,鎮東侯自信就是知道自己私自出京也不敢把自己怎麼樣,何況京師附近還有新軍的教導隊和參謀司,這兩處也有數千兵力:“就是閣老們集體發狂,非要對付我,難道我還會怕京營的那般傢伙麼?”
“這登封的吏治,怎麼這麼荒唐呢?”
在李自成的面前,牛金星大肆抒發着他的不滿,接受登封后牛金星急於找縣官瞭解情況,但一連找了幾天都沒有找到縣官。那個坐在公堂上斷案的按說應該是縣令吧,可是牛金星發現這個人除了斷案子以外對縣裡的事情一無所知,而且這個人也不是什麼忠誠可靠的闖營頭目——當然,這個法官絕對希望闖營繼續擊敗明軍,這樣他可以每月拿到闖營給的俸祿,但是他出身是一個訟師,根本沒有考取過任何功名。這個從南京來的法官在家鄉並不得志,本意就是到河南掙錢的,他對登封的政務毫無瞭解也沒有興趣去知道,每天就是等着人來打官司,做好許平交給他的這份工作。
牛金星好不容易纔搞明白法官的職權範圍並相信他真的只有這麼點權力後,就去找指揮縣內衙役的闖營頭目,結果衙役頭也是隻負責縣內治安、訓練民團而不負責收稅。負責收過路費並且上繳許州的另有其人,等把這個收稅的人找來後,牛金星發現這個人其實是登封縣內權力最大的闖營頭目,但除了對道路、稅卡極其熟悉外,他對登封縣其他方面知道的也不多,而且最後這個人明顯不符合牛金星的要求,在縣內百姓心中也毫無威望。恰恰相反,這個稅官和他手下的一幫人稱得上是神厭鬼憎,因爲沒有兵權和司法權,縣裡人從來不給他們最討厭的稅官好臉色看。
“我覺得許兄弟把登封治理得挺好的啊,”李自成見牛金星打定主意要徹底修改許平的制度,覺得有些沒有必要:“既然一切都好,又何必要改呢?”
“大王啊,您是想讓我蕭規曹隨嗎?”牛金星本來以爲縣官怎麼也會是個有功名的人,和自己一樣都是文人應該會比較有共同語言,瞭解清楚情況後他就要把縣官收買爲自己的心腹,沒有想到登封這裡竟然沒有有功名的縣太爺。
“什麼叫蕭規曹隨?”李自成問道。
“沒什麼,就是不改的意思。”牛金星有些急躁地說道:“大王,怎麼可以不改呢?現在河南不少闖營兄弟都只知道許平,而不知道大王了。”
“軍師這話說得過了,既然知道許兄弟,怎麼可能不知道我呢?”李自成對牛金星如此防範許平有些不以爲然:“現在官兵就在我們四周環伺,可不是對付自己人的時候。許兄弟的兵馬都是我給的,他的大將軍名義也是我封的。”
“不錯,但大王現在還拿得回來麼?”牛金星有寫後悔當年同意李自成給許平這個闖營大將軍的名義了,當時誰能想到官兵竟然如此不堪一擊,兩年來無論汴軍、楚軍、秦軍,都不是闖營的一合之將。有這麼好的發展空間,就是不那麼重用許平,牛金星覺得闖軍也未必不能和新軍周旋:“當初要是把許兄弟和近衛營留在大王身邊就好了,真是沒想到啊,開封府幾萬官兵,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許州,
趁着戰事的閒暇,許平回到自己的統治中心,視察各種政務工作。許平自認爲沒有這方面的餓才能,因此把所有的事務都委任給顧炎武他們,只要一切運行良好他就不會過問。
私下裡,許平對顧炎武和夏完淳說起了自己的一些煩心事,他並沒有說明到底都是哪些人說了哪些話,但是兩個人都聽明白闖營中現在暗流涌動。
“高處不勝寒。”顧炎武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說道:“許將軍現在知道了吧,在諸侯這個位置上,不用你去找麻煩,麻煩自然就會來找你了。”
“顧先生怎麼也稱我爲諸侯?”
“因爲許將軍現在就是諸侯了,兵權在握,部下衆多,更有方圓千里的領地,這不是諸侯是什麼?”顧炎武笑起來:“當年老夫就和許將軍說過,治亂之道,並非僅限於國家,而是所有集團的通病,當年闖營一無所有,旦夕有覆滅之危,大家還能精誠團結。現在好了,有地盤、有軍隊、有錢財,就開始勾心鬥角了。”
“我們還沒有奪取天下呢。”許平叫道:“怎麼這就開始了?”
“治亂循環並不是始自成功之後,而是如影隨行,”顧炎武道:“許將軍猜猜老夫打算勸你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