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從來沒有說過這種話,他和許平從未說過一句話、見過一次面。”金求德只好繼續否認到底:“侯爺絕對沒有把什麼書給過許平,他也絕不是侯爺的弟子。”
“那許平的這些辦法又怎麼可能是侯爺的呢?”顧彌勒越來越不滿:“末將想,是不是侯爺怕我們不想學,所以故意這麼說。”
見金求德一言不發臉色陰沉,顧彌勒猛然醒悟這樣對方會認爲自己是在設局下套,他連忙謝罪道:“金大人,末將手下的人都很不服氣,明明是我們運氣不好而已,爲什麼要妄自菲薄,末將也是擔心挫傷了軍心,纔不得不鬥膽向金大人明言。還望金大人去稟明侯爺,我們一定恪盡職守,絕不會辜負了侯爺的希望,但也請侯爺信任我們,就如二十年前一樣。”
顧彌勒走後,金求德嘆了口氣,本來新軍中就有很多福寧軍故人,兩次大敗後更是把福寧軍剩下的有戰鬥經驗的精銳抽調一空,這些人本來就和鎮東侯很多年不見難免有些生疏,現在軍中也流傳鎮東侯對他們缺乏信任的謠言。“希望是謠言吧。”金求德感到左右爲難,他決定再立刻進京再去求見鎮東侯,不夠走之前還有一件事要做:“讓直衛做好戰鬥準備,如果有必要的話,他們得隨時能夠出發。”
“會有讓直衛出動的必要麼?”金求德手下的參謀們聽到這個命令後很吃驚,如今京師附近已經沒有任何有戰鬥力的野戰部隊,直衛如果再排出京師就徹底空虛,他們很難想像到底要怎麼樣緊急的情況纔會讓朝廷允許直衛出動。
“有備無患。”金求德說完之後便換上官服,匆匆進京去了。
黎明前許平帶着部隊小心翼翼地摸到齊圖大營附近,率先渡河的都是事先挑出來眼睛最好的一批,尤其是他現在帶在身邊的這幾百名士兵,更是久經考驗的銳士。這些士兵靜靜地埋伏在許平身邊,一聲不出就好像與這寂靜的大地融爲一體,以致許平都生出一種感覺:那就是他的部下們都沉沉地睡過去了,只有當他看到從士兵眼中反射出的點點亮光時才能消除這種錯覺。
第一絲晨光從地平線上透出時,許平嚮明軍的壕溝裡望去,他知道自己佈置的突擊小隊就埋伏在裡面,不過那裡一點動靜都沒有,加上天色還不是很亮,許平看了很久都沒有發現動靜。
明軍的營門在晨光裡緩緩打開,從裡面走出幾個探馬模樣的人,正如這兩天闖軍觀察到的那樣,他們正打算一如既往向黃河渡口方向做例行巡查。這時突然間一片人頭從壕溝裡涌出,營門兩側崗樓上的明軍哨兵,目瞪口呆的看到這些人從眼皮底下冒出來,不等他們發出向營門口的人發出警報,裝甲營的突擊小隊就衝到了門口,此時他們身上的僞裝還不曾來得及扔下。
“與諸君約,”許平在看到突擊隊出動的同時,回神扯下裹在馬腳上的纏草,露出下面的蹄鐵,在忙着讓坐騎恢復正常機動能力的同時,他口裡還飛快地說道:“滅此朝食。”
許平話音未落,遲樹得就大叫着當先衝出去:“我已經快餓死了,弟兄們殺啊!”還在許平凝神觀察突擊隊行動的時候,遲樹德就已經解開了他戰馬上的束縛,許平還沒有來得及上馬遲樹德就已經當先殺出。
其餘衆人鬨然響應,他們剛纔也都已經跟着遲樹德做好準備,聽到首領法令後人人縱馬疾奔,爭先恐後地跟着遲樹德嚮明軍大營衝去。許平連忙跳上馬背,拔劍在手的時候面前已經是一片煙塵滾滾,陪在他身邊的只剩下幾個心腹衛士。許平急忙揮鞭追去,好不容易纔沒被部下拋下。等許平帶着衛士衝進明軍營寨時,他聽到前面傳來闖營騎兵們的齊聲高喊:“坐者免死!”
營內的明軍大多還沒有從帳篷裡出來,少量已經出來的人不是四下亂竄,就是抱着頭坐在地上。等許平衝到大營正中時,早他抵達的闖軍騎兵已經把少數抵抗的明軍家丁制服,不等許平勒定戰馬,就看到遲樹得從明軍的中軍帳中鑽了出來,手裡還拖着一個人。這個被遲樹德拖出來的人不着衣甲,頭髮亂蓬蓬地披在頭上、肩上,遲樹德把這個人一把推倒在許平馬前,高聲叫道:“這就是齊圖!”
齊圖從睡夢中被驚醒,他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看到一個彪形大漢衝到自己的眼前,接着就被來者從溫暖的被窩裡一把拉了出去。昏頭漲腦地到了營外,被晨風一吹頓時清醒了些,這時領口上猛然一緊人就向前衝去,接着背上又傳來一股大力,齊圖身不由己地就趴在了地上,飛濺的塵土吹了他滿頭滿臉。等齊圖趴起來一點讓臉離開地面後,他頭也不太就衝着近在咫尺的馬蹄子大聲叫嚷起來:““大王,大王,末將從來不曾招惹過大王啊,這都是楊文嶽那廝逼我來的。”
“我不是什麼大王,我是闖營許平。”目光與馬蹄持平的齊圖聽到頭頂上傳來一個聲音,聽到許平的名字後齊圖心中一緊。
“許將軍大將軍!大將軍!”齊圖把目光從馬的小腿上收回,雙手扶地臉朝地面聲嘶力竭地叫道:“末將從來不曾侵犯過大將軍的一草一木,這個想必大將軍深知啊。”
一個人從馬背跳下地面,齊圖保持着面衝地面的姿態,用餘光盯着那雙鞋。鞋尖並沒有正對着自己而是衝着自己側面,齊圖看到那一隻鞋突然擡離了地面,那個人從自己身邊走過,徑直走向自己背後的營帳。齊圖像個螃蟹般地在地上調整着自己的趴着的方向,他感覺此時如果不拼命吶喊,一會兒就未必有說話的機會了:“大將軍!大將軍!半年多了,末將從未向河南派出過一個探馬啊!末將發誓沒有絲毫與大將軍爲敵之心啊。大將軍!末將若有一字虛言,天打雷劈!”
背上又傳來一股力量,齊圖頓時又有一種騰雲駕霧的感覺。
許平翻身下馬走進他的營帳後,遲樹得一把揪住齊圖又將他拖回帳中擲在地上:“大將軍,如何處置這廝?”
齊圖正待繼續嘶聲大叫,卻聽到面前的鞋面上又傳來一句話:
“先讓士兵們吃飯吧,我必須言而有信。”
周圍有人大聲應是,聽起來好象是衛士一類的人,這些人把吃飯的命令傳出帳外,齊圖保持着五體投地的姿態,一動不動地趴着,嘴裡也不再出聲以免激怒面前這雙鞋的主人,至少從剛剛的那句命令聲中,齊圖覺得對方似乎好像大概沒有什麼殺意。
營帳裡的人交換着問答,他們似乎也準備吃飯,一會兒就有人把什麼東西送進營帳裡來,齊圖聽到又有個衛士之類的人說道:
“這是這廝給自己準備的早飯。”
“很豐盛啊,足夠我們一起吃了。”齊圖聽到面前的鞋子主人道出了一句評價,接着四周就響起一片咀嚼聲,還有一個喊聲似乎是那個把自己揪出被窩的大漢發出的:
“我要這個雞腿!”
“齊將軍,”齊圖頭頂上又傳來一個還算柔和的聲音:“你是不是也餓了,起來和我們一起吃吧。”
“不敢,不敢,大將軍面前哪裡有末將的位置。”齊圖幾乎要把自己的臉貼到地面上去了:“大將軍請慢用,末將還不餓,一點兒都不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