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長空，夜色清幽。
屋子裡只拉了一層紗簾，淡淡的月色斜斜地鋪展進來，灑在地上，鋪在牀上，落在人臉上，成了點點的斑駁。
孫晗側身躺着，半抱着枕頭，剩下一點點用來墊着頭，眼睛一眨一眨的，自然捲曲向上的睫毛被淡淡的月光染上一層霜霧，彷彿騰着柔軟的光芒。
唐樂已經對其進行了有一個小時苦口婆心的教育，但孫晗半點聽不進去，小嘴嘟得都快舔到自己的鼻子尖了。
唐樂打個哈欠有點把持不住了，“親愛的，我這麼看着你，會有想要犯罪的衝動你知道不？”
“衝動是魔鬼，你必須把你的衝動即時扼殺在萌芽之中。”孫晗十分淡定的說。
“可是這衝動可不是說扼殺就能扼殺的。”
“我琢磨着，要是我幫你扼殺，就危險了。”孫晗說着拱了拱自己的膝蓋，這個方向，這個姿勢，稍微快一點，動作大一點，力度高一點。
唐樂被扼殺的很可能就不僅僅是衝動神馬的了，那可是關係到子子孫孫的大事了。
他吞吞口水，下意識的往後挪了挪屁股。
雖然他很想離他親愛的近一些再近一些，近到恨不能是負距離，但現在顯然只能把這些想法好好的放在心裡，不然，這可是會直接影響到他們的未來啊。
唐樂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睛，順便打了個哈欠提神，繼續說：“你不是張愛，你應該尊重她。”
“看着她往火坑裡跳，也不伸手拉一把？”
“這只是你眼中的火坑，在她眼中不一定是火坑，換句話說，就算張愛是你閨女，她也有自己決定生活的權力。”唐樂覺得自己說得十分有道理。
孫晗點頭，“那好吧，睡覺。”說完果斷轉身給了他一個後背。
唐樂見她總算茅塞頓開，心中也鬆了口氣，笑微微的伸手在她後背上輕輕的戳了戳，“我今天太累了，一步都不想走了，就讓我在這睡一晚上啊，反正牀這麼大，我也不會擠到你。”
孫晗蹙眉，微弱的月光下，能清楚地見到她睜開眼後，眼角流露出來的冷光，以及嘴角挑起的壞笑。
“好啊。”孫晗一開口，竟然是難得的痛快，說着倏然翻轉過來，像纔剛一樣正對着唐樂，微笑着又說：“不過，我現在還不習慣一睜開眼就看見一張人臉，感覺很嚇人。”
唐樂伸手摸摸自己的臉，笑眯眯的說：“你不覺得我這張臉是隻有做夢才能見到的那種白馬王子的臉嗎？”
“不好意思，我長這麼大都沒有做過什麼白馬王子的夢。”
“厄……”唐樂稍顯尷尬的笑了笑，“那怎麼辦？”
“你轉過去吧。”孫晗昂昂下巴，“只是看見後背，沒那麼嚇人。”
唐樂雖然感覺有哪裡不太對勁兒，也稍微有那麼點不情願，但想到能在這裡合法過夜，已經是歷史性的突破，馬上動力十足的翻了身，把自己挺直的後背給了孫晗。
沒錯，就算是背部線條，也得完美得呈現給她才行！
“嗯，挺好的。”孫晗說着，一腳狠狠踹在了唐樂的屁股上。
“誒喲，我去！”
事情發生得有些突然，唐樂驚呼一聲，都沒來得及抵抗，整個人就從牀上衝了出去，直接臉朝地趴在了地上，要不是他反應夠快，好歹用胳膊撐了一下，真
不知道這一下會不會讓整張臉拍地上。
孫晗喜滋滋的從牀上探頭出去，“趕緊老實回房間去，想佔姐姐的便宜，你還嫩着點呢！”
唐樂怨念深深的盯着她，乾脆盤腿坐在了地上，“你這女人真是不講道理，什麼叫我佔你便宜？你現在是我的女朋友，我有點什麼非分之想，那也是我作爲一個男人的合法權力好嗎？”
“你要點臉行嗎？”孫晗翻他一眼，不要把自己這麼禽獸的行爲說得天經地義一樣好嗎？
“我要那麼多臉幹嘛？我就現在這一張就挺好的，帥氣迷人，魅力十足。”唐樂說着眨眨眼，清幽的夜色中能看見他騷|浪賤的可愛模樣。
“滾！”孫晗驀地坐起來，揚臂一指門口，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唐樂一哂，“切”了一聲，灰溜溜爬起來走了。
“喂！”孫晗見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忍不住叫了一聲。
“幹嘛？”唐樂扭頭，十分不耐煩。
孫晗抿抿脣角嘟囔：“你不是很討厭你媽武則天嗎？都不覺得我跟她是一樣的？”
“小神經，趕緊睡覺吧。”唐樂說着開門出去。
怎麼可能一樣？他願意接着她的高冷，因爲他相信總有一天，她會對着他暖暖的笑。
當然，這個目標是有些任重而道遠啦。
唐樂傻笑了一聲，快步走去自己的房間睡覺。
第二天，唐樂起牀正要做早飯的時候，卻發現孫晗房間的門開着，裡面卻空空如也，到處也不見個人影。
此時，孫晗正跟耿文斌面對面坐在醫院附近的早餐店裡。
耿文斌這兩天的工作安排得滿滿當當，一大早跟孫晗通完電話之後說只能把早餐的時間讓給她。
不過，現在，他覺得自己的決定十分錯誤。
耿文斌吃下第三小塊油條之後，把筷子放下，有些無奈的看着孫晗，“小晗啊，你這麼看着我我會消化不良的。”
“你這麼帥還怕看啊？”孫晗眯眼笑着問。
“誒，你可不能這麼說，回頭樂樂非找我拼命不成。”耿文斌也沒了吃早飯的心情，乾脆一本正經的跟她耍貧嘴。
“好，那我就不跟你調情了。”孫晗又來了句讓耿文斌吐血的話，瞅着他滿臉黑線，眉梢一抽一抽的樣子，她十分滿意地微笑道：“張愛的事兒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你知道多少了，但我估計基本上就是你知道的那麼多。”耿文斌早就做好了準備，儘管孫晗在此之前已經繞了山路十八彎，但他一點都沒懷疑過孫晗找他的目的。
“你如果能讓她改變心思也好，正好，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還她這個人情，以身相許什麼的，你對唐樂都做不到，我對她就更做不到了。”
“首先，這種時候請不要牽扯上我和唐樂，其次，我現在跟唐樂是正常的男女朋友關係。”孫晗定定的瞪着她。
耿文斌面上一噎，顯然沒想到兩人有了這種質的飛躍，樂樂會沒有告訴他。
“好吧。”耿文斌說完之後，皺了皺眉頭，忽然起身，“我不想阻止她，因爲我等這個腎等了太久了。”他說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要去上班了，別欺負樂樂啊。”
他說完轉身走了，留下孫晗一個人皺吧着小包子裡怨念深深的詛咒着。
孫晗拿出手機要給張
愛打電話的時候纔看見了手機上的未接，毫無疑問是唐樂的。
她想了下，還是回了一個，到底是人家女朋友了，還是配合一下工作吧。
只是，說完一句“我在外面吃早飯”之後，她就掛斷了電話，馬上給張愛打了過去，聽見那丫頭半睡半醒間的聲音，孫晗用充滿着狗血熱情的聲音問候道：“親愛的，想吃什麼啊？我在早餐店，這家的豆漿特別好喝。”
*
轉眼到了週五，張愛動手術的日子。
唐樂和孫晗一大早就起來去接張愛，儘管孫晗心裡還是打着個疙瘩，但她知道自己現在能做的，只有微笑着告訴張愛，還有她在，讓她能沒有後顧之憂的走上手術檯。
其實，張愛說得也沒錯。
爲什麼非要把她這次的英勇獻身，當成是求愛不得自暴自棄的傻叉行徑呢？難道就不能當做是她愛心爆棚，決心捨己爲人拯救一個年輕無辜生命的高尚奉獻嗎？
孫晗覺得在找歪理這方面，她跟張愛差的不是一個兩個檔次，那是遙遠的一個梯子，所以她放棄對了張愛的治療，決心像唐樂勸解的那樣，用自己全部去理解張愛的行爲。
儘管，這種努力接近白費。
她穿着消毒衣，看着躺在擔架上的張愛，淡淡的微笑着。
“沒事兒，我會一直在外面守着，等你出來，等你睜眼，我保證，你一睜開眼看見的人就是我。”
“切，人家比較想一睜開眼看見的是耿文斌啦。”張愛說完很是花癡的笑了。
“你個沒良心的。”孫晗說着一根手指頭戳在她的額頭上。
這時，耿文斌推門進來，看見這說笑中的兩姐妹，竟是有些尷尬。
張愛臉上的笑容馬上就僵硬了。
他們上次見面還是在夏紫薰的病房外，他冷眼看着她，好像她是全世界最最十惡不赦的壞蛋。
而此時，張愛見他又衝自己露出了那種暖洋洋的笑容，忽然間像是忘了之前的事兒，又傻笑出來，“大帥哥，來啦？”
“嗯，看你這麼有精神，我就放心了。”
“嗯，你放心，我一定會把我最最健康的腎給夏紫薰的。”張愛打着包票，像是在誇獎自家西瓜的王婆。
孫晗看着忽然覺得有些心酸，忙不迭在自己的表情破敗之前，起身，“那我就不打擾你們說些悄悄話了。”她說着又拉了拉張愛的手，起身走了。
病房裡只剩下耿文斌和張愛，氣氛一下變得十分詭異。
耿文斌深吸口氣，“我……除了謝謝，也不知道能說什麼了。”
“謝謝就夠了。”張愛抖抖眉，“能讓你這麼一個大帥哥打心眼裡謝我，想想就覺得有成就感。”
沒多久，幾個護士走進病房推張愛進手術室。
唐樂緊緊摟着孫晗的肩膀，感覺這個要在外面等着的姑娘，比躺在擔架上的那個還要緊張。
耿文斌雖然不是主刀醫生，但他院長兒子的身份還是讓他有了不少特權，比如，可以全程在手術室監控。
“放心，她不會有事的。”耿文斌說完這句話，跟着走了進去。
孫晗看着手術室的門開了又關上，門口上方豔紅的指示燈亮起來，忽然覺得胸悶，從小到大的記憶翻涌上來，扯得她各種想哭。
這個傻丫頭，傻丫頭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