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張愛家出來的時候已經臨近晚上九點，孫晗說了好幾遍“有事打電話”可還是一百萬個不放心，非要留下跟她一起睡。
只是孫晗這個提議被張愛一口駁回了。
“現在是盛夏盛夏啊姐姐，你要是在這跟我一起睡，要麼我睡地板，要麼你睡地板，要麼就得開着空調。”
“那就開着空調啊，你今天不是一直都開着啊。”
“長夜漫漫，再說了，你都睡着了，熱啊冷啊的，知道什麼？開着空調除了浪費電之外一點用處都沒有。”
孫晗沉默一下，竟然有種無言以對的趕腳。
最後無奈，她只好一步三回頭的跟唐樂離開了張愛的出租屋。
張愛沒有給她過多回頭看的機會，在她前腳邁出大門的剎那，就果斷關上了門，連句送別的話都沒有說。
當然了，其實張愛每次都是這樣的，只是孫晗自己覺得今天應該有點特別纔對。
不過，看着情況，只有她自己覺得很特別。
到車上，孫晗纔想起唐樂對自己故意隱瞞的事兒，所以一直用怨念深深的小眼神堅定的瞄着他，企圖在心靈上給予湯勺先森沉重的打擊。
但湯勺先森好像得了暫時反應遲鈍的病，安安靜靜的開了十多分鐘，也沒有覺得自己的側臉扎得慌。
孫晗到底是沉不住氣了，氣呼呼的問：“唐樂，你早就知道這件事了，爲什麼沒第一時間向你彙報？”
“我已經第一時間向你彙報了，只是你自己不記得了而已。”唐樂十分坦然的回答。
他並沒有說謊，他知道自己在孫晗面前沒有說謊的天賦，所以早早就爲自己找好了退路，爲東窗事發的今天找好了免死金牌。
“怎麼可能！”孫晗在他意料之中暴怒的大吼了一聲。
他認識孫晗的時間算不得長，但也絕對不短，兩人朝夕相處，很多時候就算不怎麼用心，也能將對方的脾氣秉性摸個差不多。
孫晗就是這麼個女人，在聖奧鍛煉出來的高冷都用在了生活中，面部表情少得可憐，就算偶爾冷嘲熱諷或者說着冷笑話什麼的，臉上也不見得會有多少表情。
但只有一個人能真的牽扯到她的神經，那就是張愛。
就算兩人見面就開始掐架，就算她會不留痕跡的把她扁成全世界最沒品最沒出息的女人，張愛在孫晗心中的地位也是不可撼動的。
至少唐樂都沒把握，自己的重要性是不是能在不遠的將來趕上張愛，就更別說超越了。
但他完全能理解，也正因爲太理解了，才覺得不能說。
張愛一定不希望她從別人的嘴裡聽說這件事。
此刻的孫晗，在一聲怒吼之後，一雙大眼睛幾乎要噴出火苗子來將旁邊這個開車的給秒了，而且完全不介意自己也在這輛車上的樣子。
唐樂還是一臉淡淡的微笑，但他始終都在假裝十分認真的開車，連紅燈停車的時候都沒有扭頭看她一眼。
“我知道的那天正好是到花藝上班的第一天，那天晚上我把你接回來之後就跟你說了這件事，但你什麼話都沒說，我覺得你是不願意說，所以就沒再提起。”
唐樂十分誠懇的回答，語速平靜面容坦然。
實際上，他也的確是半句謊
話都沒說，就算孫晗要較真也是沒有問題的。
“是嗎？”孫晗聽罷皺起眉頭，十分認真的想起了那天的事兒。
“你妹啊！”
三秒鐘後，孫晗眥目橫眉地瞪着他，上下兩排明晃晃的貝齒彷彿幻化成了鋸齒狀，下一刻就會獸性大發，幹出點什麼恐怖片上纔會出現的事兒來。
唐樂感覺自己的耳邊颳起了一股子妖風，連鬢角的頭髮都被帶着飛了出去。
他十分淡定得用手指安慰了一下受驚的耳朵，然後笑道：“我沒有妹妹，我是獨生子，你知道的。”
孫晗沒工夫討論他有沒有妹妹的事兒，繼續咆哮，“那天晚上我回來之後一直在昏睡，你要是沒用棒子把我敲起來，我怎麼可能聽見你說話？”
“我都沒聽見你說話，怎麼可能回答你什麼？”
孫晗趕腳自己怎麼有點抓狂了呢？說瞎話也有個限度好不？說得這麼臭不要face死了是要被拔舌頭的好不？
唐樂趁着紅燈的關頭，歪頭，用一副無辜可憐相對着她，那雙鹿兒般的大眼睛還在無辜的眨啊眨的，小心翼翼的咬着下嘴脣，根本就是什麼都不用說，也要叫人心碎的表情有木有？
孫晗呆愣愣的瞧着那貨，一巴掌糊自己臉上，滿口的獠牙再也尖銳不起來了。
好吧好吧。
她也是無奈了。
唐樂的奸計得逞，趁孫晗不注意的時候，抿脣笑了下。
孫晗歪頭看着外面的荒涼的夜景，長長地嘆了口氣問：“你說，張愛爲什麼要這樣作踐自己啊？”
雖然作踐這個詞用在張愛身上，讓她覺得很不忍心，但她又實在找不出一個更加合適的形容詞了。
唐樂微微蹙了蹙眉，十分認真又懇切的說：“張愛只是想爲自己喜歡的人做些事兒，我覺得你用作踐這個詞有些過了。”
“她喜歡耿文斌這我能理解，但是耿文斌不喜歡她啊，而且，她現在也不是在爲耿文斌做事，是在爲耿文斌喜歡的女人做事，而且是貢獻自己的腎，我去，這不是腦殘嗎？”
孫晗越說越來氣，直接把自己說得翻了白眼，這種橋段腦殘編劇們都不用了好不？
“你當然不能明白張愛的心情，你跟她不一樣，也不能像我一樣當個旁觀者。”唐樂十分冷靜的分析。
“不一樣？有什麼不一樣？”孫晗聽不懂他的話。
倒也不是不懂，只是覺得唐樂在強詞奪理，畢竟耿文斌是他的朋友，說不定他還認識那個叫什麼夏紫薰的女人。
“你像張愛這樣喜歡過一個不喜歡你的人嗎？”
“我爲什麼要喜歡一個不喜歡我的人？”
“是啊，你連我這樣喜歡你的人都不打算好好喜歡，更別說是不喜歡你的人了。”唐樂覺得自己說了句大實話，但爲啥說完了感覺有那麼一點小憂傷呢？
“但張愛不一樣，她渴望能有個人喜歡她，但現在沒有那麼個人，所以，她希望自己起碼能讓自己喜歡的人記住，就算這個代價有些大，但對張愛來說值得。”
唐樂覺得這事兒沒什麼好值得鄙視的，每個人的想法都各有不同，她願意爲自己喜歡的人付出，至於付出到什麼程度，都是她的事，別人都是不好評論長短的，包括孫晗。
不對，張愛現在最缺的就是孫晗給她說句加油的話，但孫晗把自己放在了那個讓她懸崖勒馬的位置上。
“爲什麼要把自己的感情吊在這麼一棵根本不會屬於自己的歪脖樹上？難道我作爲朋友不該讓她保持清醒不做傻事嗎？”
“當然是應該，怎麼說呢，但最終決定權還是在她的手上。”唐樂說完，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而且，像張愛的情況，找一個自己喜歡又喜歡自己的其實不怎麼容易。”
“切，照你這麼說，誰都是這樣，要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大齡剩男剩女在。”
“不是，我的意思是……”唐樂摸了摸下巴，忽然覺得自己有些詞窮。
“張愛喜歡帥哥吧？”
“其實不太帥的，她也喜歡。”
“那爲什麼到現在還是單身？”
“喂，二十四歲單身，在G市很正常好嗎？”
“那爲什麼沒個備胎什麼的？”
“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優質的備胎？要是備胎都有電視劇裡演得那麼好，直接扶正就可以了，讓他去當備胎幹嘛？”
“嘿，現在是在分析張愛，你不要這麼刻薄好不？”
“我就是刻薄，就是尖酸，我就是看不慣她爲了耿文斌辦這種傻事！”
孫晗纔剛平靜一些的聲音又朝着高八度的方向越攀越抖擻，滿口收斂的獠牙也似乎在這一瞬間又預備好了所有的尖銳，並且，所有的鋒利都指着唐樂這個無辜的局外人。
唐樂無力的嘆口氣，將車停好，“親愛的，你能不能冷靜一點想這件事？張愛她沒你的顏值，沒你的身材，沒你的能力，在男人眼裡，她並不是一個多出彩的女人，你總說她可愛，但是，客觀點說，這個可愛要當褒義詞來用真是有點勉強。”
孫晗看着唐樂，忽然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了。
她不是傻子，她知道張愛真的不怎麼好看，但也覺得挺順眼啊，現在看唐樂的樣子，想必，這個順眼也跟自己看得多有些關係吧。
她也嘆了口氣，很委屈的垂下了頭，“她這樣，真的值得嗎？”
唐樂看着她這樣不快樂，只是覺得心疼，但他現在能做的實在很有限。
他拉着她，讓她靠在自己懷裡，輕輕的說：“我瞭解耿文斌，他不會白要張愛一個腎的，在耿文斌的心裡，他會一直欠張愛一份人情，而這份人情，可以兌換出無數有價值的東西，比如……錢。”
他最後那個字，遲疑了很久才吐出來。
他知道張愛或許沒有這種想法，但他說得都很實際。
他們到底都是凡人，不是呼吸一下空氣裡的露水就能活下去的。
孫晗貼在他的胸口，聽着他清晰而有力的心跳，十分疲憊的說：“我遇見你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知道就好。”唐樂在她的頭髮上落下一吻，輕輕的笑了。
“嘿，你不介意我頭髮裡的汗味啊？”孫晗臉上微微有些熱。
他們纔剛在張愛家吃了火鍋，雖然開着空調，還是出了不少汗，她自己光靠想象就覺得頭髮裡有股子濃郁的味道。
唐樂黑線，“親愛的，你不覺得這種時候說這樣的話很影響氣氛嗎？”
“誒，是嗎？”孫晗眨眨眼，表示不太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