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蕭然垂目接受死亡的時候,一道微光閃過了他的眼角。
蕭然的衣服已經婁爛不堪,脖頸上的紫晶吊墜毫無遮擋的露在外面,剛纔的微光就是吊墜發出。
他的腦海裡突然想起母親那夜提到的一句話——天召之門!蕭然睜大了眼睛,母親曾告訴過他,脖子上的紫晶吊墜可以打開空間,是穿越界層的魔器。如果這樣,那麼......
蕭然的眼中閃現一絲生機,殆盡的希望再次燃起,他絕不願意就這樣將自己的生命拱手送上。蕭然強迫身體動起來,一手死死的抓住吊墜,將最後殘餘的一絲鬼氣強行灌注。
母親曾說過天召之門的驅動除了鬼氣,還需要很強的精神力,而蕭然此時求生的慾望,就是他的精神力。即便會出現偏差,這也是他最後的生路,最壞的情況,也不過是死。無有更甚。
押上了一切,晶石裡面迸發出耀眼的紫光,似乎是在呼應着蕭然的召喚。
異變後的怪物看到紫光迸發先是一愣,又突然大吼,高舉的暗紋長刺不遺餘力的斬向蕭然。
紫色的光芒褪盡,擅自闖入的蕭然消失在了茫茫斷界,那把由靈氣凝聚的長刺擊穿地面的瞬間堅實的地表塌陷一片。此時斷界裡,只留下那怪物的無盡嘶嚎。
天召之門打開,蕭然進入了空間隧道。他的意識已經淡薄,只覺得天旋地轉,星雲流轉,等一切恢復平靜,蕭然只知道身體落在了堅硬的地面上,有些冰涼。
空間的轉移讓身體的不適反應變的更大,蕭然有種想要嘔出的感覺,可是卻沒有多餘的力氣,只是嘴裡乾乾的嘔出幾口粗氣,頭暈目眩,極爲難受。
這是蕭然第二次負如此嚴重的傷,甚至比上次貫穿胸口還要嚴重的多。只不過上次是昏迷狀態,這次卻是清醒的。如今身上的劇痛讓他動彈不得,就連呼吸都覺得痛不欲生。
作嘔過後,痛苦減去一點。蕭然依舊躺着,開始小心打量周圍的事物。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是現世,還是別的界層。只是他知道,那個變異的惡魔已經不在了,因爲這絕對不是斷界。
微眯着眼睛,蕭然儘量讓自己看的清楚些。古銅色的牆壁,昏黃的油燈,牆壁上鐫刻密密麻麻的紋飾,在他的左側三丈遠,有一個突兀的古老祭臺。
緊張的思緒放鬆了,蕭然不必再擔心會有別的危險,這裡正是夜徹的家族密室。繃緊的心絃剛一鬆弛,轉而被身上的疼痛和疲勞代替,蕭然的視線漸漸變的模糊,眼睛一合,沉沉睡去。當他再次醒來,已不知睡去了多少天。他醒來後的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水,他的喉嚨和嘴裡沒有一點津液,嘴脣早已乾裂,血漬已經凝結,極爲難受,腹部也已乾癟,飢餓難忍。他試探着活動四肢,檢查骨骼是否完整,如果肢體折斷,那想走動都困難。
試探過後,蕭然鬆了口氣,手腳還能動。他咬着牙關翻轉身子,身上的劇痛彷彿要把他撕裂一般,蕭然忍着劇痛在地上撐了一會兒,才緩緩站了起來。
蕭然在腦海裡回憶着,這次斷界一行雖然狼狽不堪,但是他同樣獲得了極大的成長,只是直到最後遇到的那個怪物如同噩夢,在腦海裡揮之不去。蕭然看看脖頸上的吊墜,又想起了母親,不禁心中一暖,即便她早已離去,卻在那危急時刻救了自己。
蕭然離開密室,在洞口用手捧水解渴。山中的泉水清甜甘冽,蕭然一連喝了數捧,復又捧水洗臉,他才覺得自己真的清醒過來。
由於行動不便,蕭然在路上撿了根樹枝做拐,拖着沉重的身體慢慢行走在草木之間,此時深山之內多有野果生長,蕭然便採了來吃。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跟父母報個平安,並趕回書院。同伴們應該都已經出來了吧?蕭然心中擔心,希望他們不要遇到那麼可怕的怪物,如果自己是最後一個出來,那他們現在也一定非常擔心他。
身上的衣服雖然婁爛不堪,但是與那怪物戰鬥時留下的傷口卻已癒合,只是受的內傷比較嚴重,並不能催動鬼氣趕回書院。不過蕭然對這裡的環境還算熟悉,走了不到兩個時辰便找到了大道,他站在路邊想要攔下進城的車輛,但是來往的車輛並不搭理,至多車速稍緩後又飛速行駛過去。
蕭然看看自己這副樣子,也不奇怪沒人停車,誰會給自己平白添些麻煩?更何況他現在如同乞兒。繼續拄仗前行,幸而路過了一羣騎行的青年,借用了電話給父親報了平安,只說近期太忙,讓父母別記掛,過些日子回去再看他們,蕭然虛弱,不敢說太多話,生怕引起父親懷疑,好歹一件心事先了了去。
象界山的書院裡,布贊正坐在屋頂上沉着臉發呆,書院主殿並不高,屋脊處離地也不足六丈,布贊以前也經常跳到上面去,發愣之際突然看到一個渾身髒污衣衫婁爛的人從大門走了進來,定睛再看,正是蕭然。
布贊趕緊從屋頂跳下來,滿面驚訝又滿是驚喜,興奮的向裡喊道:“蕭,蕭,蕭然回來了!”說罷,趕緊上前扶着顫顫悠悠的蕭然,“你,你,咋,咋才”布贊見到蕭然欣喜若狂,一時激動,嘴裡的話越發笨拙起來,話還沒說完,衆人已經從主殿和各自的屋裡出來。
“你可出現了,都要擔心死我們了!”曉月看到果真是蕭然回來,連日的擔憂便被歡喜替代,她一直在爲蕭然沒能出來的事情深深自責,當時不該讓他隻身犯險,又看他這幅樣子,知是極爲虛弱,於是忙道:“好了,好了,先別說話,你們快扶他進去,我去叫叔叔。”
聽到熟悉的聲音,看到熟悉的面孔,又被他們緊緊圍着,蕭然心中騰起一股暖流,“江先生不在嗎?”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後院忙着製作指針準備進去尋你,又怕分心,不許我們過去打擾。行了,你們先扶他進去休息!”曉月一邊擺手,一邊往後院去了。蕭然也不多說,任憑布贊朔託等人扶着進屋休息。
江水知道蕭然回來,趕緊回前院來,先查看了他的傷勢,診後發現外傷不算什麼,些許包紮就好,這奇妙的癒合能力江水早已見過,並不奇怪,只是內傷還需要仔細調理一段時間,又因爲虛弱所致,鬼氣有些散亂。
既無大礙,衆人便放心了,待熱茶毛巾伺候完畢,紛紛圍上來說話,無非是詢問第二根指針斷掉之後的事情。
接下來便是大家的一番歸攏理順,半個時辰後,蕭然對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和時間觀念才完整的梳理出來。現在是江水他們從斷界出來的第十天,而他們是等到第三根指針碎掉後纔出來,也就是說,現在的時間已經離他們幾個人進入斷界過去了一百天,而在這段時間裡,現世也發生了許多變化。在此期間,以鬼冢家族爲中心的修魔界已經完成了對所有區域的歸整和清除工作,並且分編到位,形成規模,現在整個魔族,除了他們幾人,已完全聽命於鬼冢一族,由此可以斷定,離最後野心的實施,已迫在眉睫。
閒談間蕭然簡單描述了指針破碎之後的事情,雖然避重就輕,大家仍舊爲他捏了把汗,因爲他們雖然也是歷經磨難,卻並沒有遇到靈獸之外的怪物,就連江水也沒有很好的解釋,顯然他也尚不清楚,畢竟茫茫斷界,其他界層的生物誤人也不無可能。而他那指針之所以破碎,大概是因爲那怪物威壓超出了指針的承受範圍造成的。
江水拿起蕭然胸前的吊墜仔細看了一會兒,他竟不知有這等魔物存在。這時曉月抱了各式各樣的茶點進來,蕭然說已經記不得睡了多久,想必也一定是餓了。把東西往蕭然身邊的桌子上一擱,遂又安排布贊去燒洗澡水,讓朔託準備換洗衣服,安排完一干事項,自己拉着櫻花芷去廚房準備飯菜。
聽從曉月安排,大家也各得其樂,擔驚受怕了這麼久,總算一切安好。江水親自從院子裡挖出一罈收藏多年的老酒,那酒是用黑色的陶土罈子裝着,有點像古時候的女兒紅,用泥漿封了口。只是江水沒有女兒,也不嫁閨女,今天取出,只爲了慶祝。首先是大家都平安無事,另一個就是爲了慶祝他們修爲的鉅變。
這一晚,不論如何,終於可以酒足飯飽後好好睡一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