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家並不是京城土著,而是軍戶,多年來一直做着各種買賣,在鴻富布廠開工的時候,他就瞧到了其中的厚利。只不過那會還摸不着門道,可很快他也就摸清了其中的門道。
“標客往江南買一匹標布二錢銀子,運到張家灣開價三錢二分給布商,到百姓的手裡,就是四錢,你想想要盧溝辦廠,這一匹布有多少利潤吧!”
一倍的暴利啊!
眯着眼睛,倪明德又一次問道。
“二柱,到鐵工廠了嗎?”
倪明德到鐵工廠不僅僅是去商談購買織布機的,還需要鐵工廠幫他建新布廠。
他看過那些工廠的房子都和普通的房子不一樣,離開他們還真不一定能夠玩的轉。
“產量要比鴻富大一倍?”
徐思源詫異的看着面前的這位員外。
“你確定?鴻富可是有1000臺織布機。”
瞧着織布機是不多,可那都是水力織布機,比江南的織布機快兩倍。
“沒錯!”
倪明德點點頭,然後說道。
“既然要辦廠,那自然還是大些的好,對於工廠,倪某人是個外行,這織布業,過去也沒接觸過,不過這不妨事,只要規模大,生產的布多了,生意自然也就好做了,不過,說起來,還是得麻煩徐先生,畢竟,這從織機到工廠,都得煩勞鐵工廠幫忙,還有,就是將來的紗線,也要求貴東家務必供得上,銀子,好說……”
說話的時候,倪明德就從懷中取出了一張銀票——裕隆銀行的銀票。
“這是裕隆銀行的銀票,一共十萬兩。”
在來之前,他就已經打聽清楚了,裕隆銀行東家也就是盧溝鐵工廠的東家,同樣也是紗廠的東家,所以他纔會換了這麼一張鉅額銀票。
出手可真夠大方的!
即便是見慣了銀子,可是十萬兩!
這確實是鐵工廠建廠已來最大的一筆生意,甚至就連戚繼光的兩萬支燧發……“迅雷槍”也無法與它相比。
“公子,咱們幫他嗎?”
徐思源謹慎的問道。
“爲什麼不幫?咱們是敞開門做生意,有生意上門,自然不能拒絕。”
“可是劉家那邊……”
“劉家?”
眉頭微微一跳,沉吟片刻,施奕文說道。
“回頭我親自和他說一下,鐵工廠是敞開門做生意,生意上門,自然是不會拒絕的,而且,北方的棉布市場非常大,就是100個鴻富也滿足不了,他肯定能理解的。”
如果不是因爲劉百濤是第一個找上門來的,施奕文根本就不會解釋什麼,畢竟,他需要的是一個龐大的實業集團,而不是幾家幾戶。只有越來越多的人進入這個行業,才能夠幫助他摧毀江南士紳集團。打贏這場“金融戰”。
“還有,回頭可以在《晨報》上登幾篇廣告,推銷織布機,再多報道鴻富布廠的情況,這樣就會有更多的人進來。咱們的紗廠也要進一擴建,提高產能。”
一一道出自己的想法後,看着若有所思的徐思源,施奕文笑問道。
“怎麼,莫不是還有什麼想不通的地方?”
“公子,我一直很好奇,明明織布有頗爲豐厚的利潤,爲什麼,咱們不自己做,反倒讓外人去做?”
“外人?”
施奕文愣了愣,然後解釋道。
“思源,你說爲什麼,南布明明昂貴,但是標商們卻仍然採購南布,而不購買鴻富布?”
從劉一銘那裡,施奕文已經知道了現鴻富面對的問題——標商不買鴻富布,那些標商無不是專門從事棉布運銷的大豪商,專門購買江南布匹往軍鎮販賣。
“嗯,公子,那天您吩咐我之後,往薊鎮送“迅雷槍”時,特意打聽了一下,所謂的“標商”表面上是“商”,實際上卻是薊鎮將領的家奴,他們是替薊鎮將領經營買賣,而那些將領又與京中官員交好,至於那些布商……”
突然,徐思源止住了話語,他看着施奕文說道。
“公子,我明白了。”
“江南糧布倚靠的並不僅僅是市場,還有政治等非經濟因素在裡面,江南的布商與江南的士宦,本身就是一體的,他們通過種種錯綜複雜的關係結成一體,標商如果放棄南布取北布,必定會引起京城某些官員的不滿,所以,他們是不可能購買北布的,那怕是北布更便宜!”
抿了抿嘴脣,施奕文朝窗外看了眼。
“我確實可以自己紡紗織布,可以把利潤全得,可以獨吞一切,可是你信不信,等到我把織布廠擴大到有萬張織機,一年能出千萬匹布的時候,不等江南士宦對我下手,估計北直隸本地士宦就對我下手了,獨食難肥……不僅僅是難肥,指不定會要命的!”
“所以,公子的意思是,把織布廠分給本地的士宦,咱們控制紗線,然後用布機、用紗線,和他們結爲一體,借他們的手對抗南方的布商?”
“威脅!”
抿抿嘴,施奕文認真的說道。
“現在,咱們對江南還不是威脅,畢竟每年北方需要的布匹豈止萬萬匹,即便是咱們織出個幾千萬匹,也沒有太多的影響,所以,咱們要趁着這個時候,儘可能的擴大羣體的力量,只有羣體才能對抗羣體,一個人……勢單力薄,孤掌難鳴啊。”
要是自己一個人的話,估計最後甚至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曾經江湖遊醫的經歷,教會了施奕文很多東西,從結交當地人到不能吃獨食,如此種種,現在用在生意上,同樣也是如此。
“哦,對了,告訴倪明德,一千張織布機,咱們只能給他這麼多,畢竟,接下來還有更多的人進來辦廠,不過……”
話聲頓了頓,施奕文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
“你說,這麼多人辦廠,咱們的紗廠怎麼辦?我是說原料!棉花要是供不上了,到時候,問題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