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大人,你的方略很符合現實,也很合理,但是,行不通!”當着北伐大軍全軍將帥的面,張大少爺絲毫不給老丈人熊廷弼面子,毫不客氣的說道:“因爲你想到的這兩條方略,必然已經在老建奴努兒哈赤父子預料之中,他們也必然準備好了應對之策,所以行不通!”
當着這麼多明軍文武官員在場,女婿都這麼不給面子,狗熊脾氣的熊廷弼臉上當然掛不住了,跳起來掄掌就想大耳刮子招呼女婿。不過還好,在場的不少明軍文官武將都知道熊廷弼的狗熊脾氣,遼東總兵馬世龍、薊門巡撫閻鳴泰、遼東監軍紀用和薊門監軍付之一四人一起撲上,總算是趕在熊廷弼犯下毆打上司過錯前把熊廷弼拉住,連聲勸道:“熊督師,熊督師,有話好說,這裡是中軍帥帳。”但熊廷弼還是不依不饒,暴跳如雷的吼道:“兔崽子,長本事了,連你老丈人都敢不放在眼裡了!老子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還多,你倒給老子說說,老子的方略究竟怎麼行不通了?”
“老泰山,你不要生氣,聽小婿慢慢說來。”張大少爺不慌不忙的說道:“你的方略確實很好,但隱患也不少。比方說第一個穩紮穩打的方略,就沒有考慮完全,今天已經是九月初十了,最多再有兩個月,遼東就會進入冬季,屆時我們的大軍糧草輜重供給就會面臨寒冬大雪的嚴峻考驗,同時我們來自西北五省的軍隊,也會極不適應遼東冬季的嚴寒氣候,戰鬥力也將大大削弱。屆時,建奴一旦利用他們熟悉地形和氣候的優勢全面退卻,繼續拉長我軍補給線,甚至一路退到建州,保存實力以待捲土重來,誰能耗過誰,還真不好說。”
“況且,糧道拉得越長,我們暴露的弱點就越多。”張大少爺繼續慢條斯理的說道:“所以這一場仗,糧草輜重短缺的建奴耗不起,我們其實更耗不起!老泰山不要忘了,自萬曆四十七年以來,大明長年多線作戰,國庫早已不堪重負,現在雖然已經有了一些好轉,但仍然遠遠沒有恢復元氣,這場仗如果打上一年半載,小婿或許有把握說服朝廷繼續打下去;可是要是打上三年兩年,不要說國庫能不能支撐,就是御史言官的口水,都能把小婿淹死!”
“張少保說得有道理,這場仗建奴耗不起,我們同樣也耗不起。”新任遼東巡撫袁可立給張大少爺投了一張贊成票,附和道:“熊督師和各位大人可能還不知道,其實這次的遼東決戰,朝廷裡的反對聲音實際上相當不小,大都認爲大明軍隊連年征戰,國庫已然不堪重負,應該休養生息三五年再動手不遲。是張少保堅持主張,認爲我們大明國庫現在不堪重負不假,但建奴也同樣衰弱到了極限,不乘着這個機會一舉殲滅建奴,再拖上三五年,等建奴軍隊恢復了元氣,在遼東站穩了跟腳,再想光復遼東就千難萬難了。最後還是皇上聖明,乾綱獨斷,九千歲老成謀國,力排衆議,朝廷這才勉強通過了北伐決議。所以這一場仗絕對不能打得太長,時間長了,我們的後方就有可能會出問題了。”
張大少爺和袁可立都沒敢把話說完,大明軍隊耗不起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明熹宗朱由校蒸蒸日下的身體!大明軍隊如果不抓緊時間北伐,明熹宗一旦駕崩,那麼早已經是暗流涌動的大明朝廷必然紛爭四起,屆時張大少爺即便在新的一輪朝局大洗牌中繼續佔據上風,想要發動北伐也將分不開身。同樣的道理,倘若張大少爺北伐途中,明熹宗忽然病故,那麼不管是爲了朝局還是爲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張大少爺都只能迅速從遼東戰場抽身,返回京城參與政鬥,否則的話,張大少爺即使勉強繼續北伐,在朝中大亂的情況下,大明朝廷能不能繼續保障前方軍需糧草供應,也將是一個極大的未知數。所以張大少爺非常清楚,這次的遼東決戰,建奴那邊固然耗不起,自己其實更耗不起!——但很幸運的是,建奴並未看穿這點。
張大少爺和袁可立的話,讓熊廷弼怒火稍抑,但還是怒容滿面,惡狠狠瞪着張大少爺。張大少爺明白老丈人的心思,微笑說道:“老泰山,小婿知道你一定是想問,你的第二個方略有什麼不好?不錯,老泰山你的圍點打援方略確實很不錯,小婿也曾反覆考慮過這條方略的可行性,但很遺憾的是,小婿認爲,建奴絕對不會上當!對努兒哈赤父子來說,袁崇煥不過是一條不怎麼聽話和可靠的狗,山宗軍隊也只是一羣可有可無不怎麼樣重要的狗,犯不着爲了這些已經失去大部分利用價值的走狗冒險,更沒必要爲了他們賭上建奴的全部身家,所以我們不管怎麼圍困寧遠,袁崇煥再怎麼求援,建奴都絕不會拿主力的冒險,我們的媚眼,也就完全成了拋給瞎子看。”
“兔崽子,穩紮穩打你說耗不起,圍點打援你又說建奴不會上當,那你到底要怎麼辦?”熊廷弼忍無可忍,咆哮問道:“你總不能扔下寧遠不管,直接殺到錦州三岔河去和建奴決戰吧?”
熊廷弼的話當然是在賭氣,只要是頭腦稍微正常的主帥,就沒有一個會放着寧遠這顆釘在明軍糧道上的釘子不管,直接帶着軍隊去建奴決戰——可是讓熊廷弼和在場明軍文武官員張口結舌的是,號稱大明戰神、公認的不搞陰謀詭計不舒服斯基張大少爺,竟然鼓起掌,還笑道:“老泰山說對了,我的方略就是這樣!”
“張少保,你瘋了?”張大少爺的瘋狂就連閻鳴泰都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驚叫道:“放在寧遠不管?直接去錦州三岔河找建奴決戰?那我們的糧道怎麼辦?要是山宗那幫狗賊切斷了我們的糧道,我們十三萬大軍能有多少活着回來?你開什麼玩笑?”
“張好古,你是全軍主帥,別亂開玩笑。”秦良玉也擺出了岳母威風,呵斥道:“熊督師脾氣再不好也是你的岳父,犯不着要這樣的話氣他,也別亂開這種玩笑。”
“閻中丞,秦大帥,我絕不是在開玩笑!”張大少爺搖頭,斬釘截鐵的說道:“我的方略,確實是這樣!但我也不是放着寧遠叛軍不管,我計劃將軍隊分爲三股,主力五萬人,由我親自率領,直接北上去和建奴主力決戰!第二支軍隊也是五萬,由老泰山率領,專職負責保護遼西走廊上的大軍糧道,並且作爲預備隊,隨時投入主力戰場,與建奴決戰!剩下的三萬人,爲第三隊,專職負責監視寧遠叛軍,把山宗叛軍困死在寧遠城中!”
“什麼?”在場的明軍文武官員一起倒吸了一口涼氣,被張大少爺的瘋狂計劃驚得張口結舌,目瞪口呆。不過又讓明軍衆將感到奇怪的是,公認狗熊脾氣但是在衆人中軍事頭腦僅次於張大少爺的熊廷弼不僅沒有破口大罵,把不肖女婿的方略罵得狗屎不如,反而推開了拉住自己的閻鳴泰和紀用等人,捋着鋼針一般的黑鬍鬚沉吟起來。和熊廷弼關係已經處得不錯的紀用察言觀色,試探着小心翼翼問道:“熊督師,探花郎這個分兵計劃,你是不是覺得太冒險了?”
“錯了,這個計劃看似冒險,其實非常謹慎,既打亂了建奴的戰前部署,又讓建奴大軍失去了隔岸觀火的機會。”熊廷弼搖頭。張大少爺微笑說道:“老泰山不愧是老泰山,果然是老謀深算,一針見血就看穿了小婿的用意。好吧,既然大家都還不太清楚,那就請老泰山給大家分析一下吧。”
“兔崽子,你自己琢磨出來的,還要老子幫你解釋?”熊廷弼熊吼,不過看到女婿已經伏案咳嗽起來,又看到明軍衆將期盼的眼神,熊廷弼最後還是無可奈何的說道:“這個分兵計劃,最大的優點就是打亂建奴的部署。從戰局分析,建奴主力最有可能選擇的屯兵地點就是錦州,進,三天之內就可以兵臨寧遠城下,退,五到六天時間就能撤退到三岔河防線,進可攻退可守還可以收到隔岸觀火的奇效。而我們分兵北上之後,既堵住了建奴的南下道路,騰出手來專心收拾寧遠叛賊,又可以防着建奴隔岸觀火,等我們和寧遠叛軍打得兩敗俱傷時出來摘桃子。更進一步,還可以利用第一批次軍隊爲誘餌,一步步將建奴主力誘入遼西走廊南端,爲我們的水軍海面穿插迂迴創造機會。”
“後手還不止這些。”張大少爺咳嗽着補充道:“第一批次軍隊還有一個重要任務,那就是纏住建奴主力,不讓建奴主力有從容撤退的機會。兩軍交戰之時,最忌諱的就是在沒有擊潰敵人主力之前撤軍後退,那等於是把屁股亮出來給我們踢。”
“聽起來倒是不錯。”紀用搔着腦袋問道:“可是張少保,纏住建奴主力的五萬軍隊會不會太少了?老建奴這次豁出了老本,把凡是能打點仗的建奴男丁都徵召入伍了,最保守估計總兵力都要與我們相當,說不定還在我們之上。”
“不少。”熊廷弼搖頭,沉聲說道:“錦州戰場的地形不利於軍隊展開和穿插,只要我們的主力採取守勢,後援不絕,擋住建奴主力南下難度不大。況且我們的第二批次軍隊兵力強大,既可以保護糧道暢通,又可以從容投入決戰戰場。”說罷,熊廷弼又惡狠狠瞪一眼女婿,甕聲甕氣說道:“再說了,這個兔崽子肯定要把屠奴軍編入主力隊伍,從總體戰鬥力來說,我們第一批次的軍隊並不佔劣勢。”
“那這麼做,和我們先攻下寧遠再北上錦州有什麼區別?”孫傳庭疑惑問道:“先放少量軍隊北上阻截建奴增援道路,集中優勢兵力拿下寧遠,再北上與建奴主力決戰,不是效果更好?”
“不是沒有區別,而是區別大了許多。”熊廷弼再次搖頭,嚴肅說道:“兔崽子剛纔已經說過,對
建奴來說,寧遠叛軍屬於可救可不救的一支孤軍,我們如果集中兵力吃掉寧遠叛軍,那麼建奴很可能全面後撤,把戰線拉回三岔河去。而兔崽子分兵之後,一下子就把簡單的形勢攪複雜了,寧遠叛軍的存在,對建奴來說就變得重要了許多,就不會隨隨便便放棄,會想方設法的幫助寧遠叛軍擺脫我們的監視,讓寧遠叛軍成爲切斷我們的糧道一着妙棋,這麼一來,建奴就會猶豫不決,戰局也會變得異常複雜,方便兔崽子施展他最拿手的陰謀詭計,或是尋機破敵,或是伺機誘敵。”
“總之一句話,兔崽子的分兵之舉,實際上是把袁崇煥的寧遠叛軍這枚可有可無的孤子,變成了一枚至關重要的衝子!”熊廷弼黑着臉說道:“讓建奴再也捨不得隨便丟棄這枚棋子,也把寧遠叛軍變成我們的誘子,讓建奴主力這條大龍只能圍繞着這枚棋子打劫收氣,反撲尖頂,而不是拋棄這枚孤子,突入活地!”
好不容易待到熊廷弼說完,在場明軍衆將眼神之中已然盡是欽佩之色,說什麼也想不到張大少爺這手看似莽撞的自殺之舉,竟然是把敵人變成自方誘餌的神來之筆,料定努兒哈赤父子再是奸猾狡詐,也絕對捨不得拋棄山宗這枚棋子了。而張大少爺表情複雜,看着老丈人熊廷弼的眼神,既是失望,又是得意,熊廷弼看出女婿心思,極不高興的問道:“兔崽子,老子應該沒說錯的用意吧?”
“沒有說錯。”張大少爺搖頭,又奸笑說道:“老泰山,只是你偏偏少算了我的一記後着。”
“少算那記後着?”熊廷弼黑着臉問道。張大少爺繼續奸笑,反問道:“老泰山,如果你是努兒哈赤,在什麼情況下,你會急着和小婿決戰?”
“急着和你決戰?”熊廷弼一愣,很快就沒好氣的喝道:“當然是等你這個兔崽子病死了,你一死,努兒哈赤老建奴鐵定趁火打劫!不過,你的算盤也別打得太如意了,你如果想用什麼裝死的招數,努兒哈赤老建奴也不會輕易上當!”
“老泰山誤會了。”張大少爺搖頭,笑容益發奸詐,“小婿的意思是,在明知小婿仍然健在和主力尚存的前提下,努兒哈赤老建奴只有面臨什麼樣的變數,纔會急着想和小婿決戰?老泰山不必急着回答,可以慢慢分析。”
“在明知道你兔崽子仍然活着,主力也還牢牢的控制在手中,努兒哈赤會面臨什麼樣的變數,纔會急着和你決戰?”熊廷弼苦苦思索起來,半晌才沉吟道:“好象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山宗叛軍切斷了我們的糧道……不對,我們的糧道如果被斷,急着決戰或者撤退的應該是我們,不是老建奴……。”說到這裡,熊廷弼眼睛猛的一亮,驚叫道:“難道是……?!”
“好了,老泰山,不必說出來了。”張大少爺知道精通軍事的老丈人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後招,忙打斷了熊廷弼的話,又問道:“老泰山,既然你已經明白了小婿的全盤方略,那這次遼東決戰,就按小婿的方略來打,如何?”
“慢着,我還有話。”熊廷弼也不客氣,直接問道:“你那一招固然神妙,可你想過沒有,我們能不能辦到這點?”
“能辦到,因爲小婿手下有兩個這樣的天才!”張大少爺斬釘截鐵的答道。熊廷弼凝視女婿,見女婿眼中盡是自信與堅定,便點了點頭,“好吧,我同意按你的方略打,不過主力還是讓我去帶,你的身子情況放在這裡,太危險。”
“主力只能讓小婿帶!”張大少爺更不客氣,直接就說道:“老泰山,你是名帥猛將,但不是智將,不會是努兒哈赤父子的對手!”
“什麼?”熊廷弼剛給了女婿三分顏色,張大少爺就開起了染坊,熊廷弼難免又氣得七竅生煙起來,正要反駁時,帳外忽然進來一名傳令兵,向張大少爺和熊廷弼單膝跪下,抱拳說道:“啓稟少保大人,啓稟督師大人,前屯總兵趙率教將軍派軍押來兩人,一人自稱是少保大人故交陸萬齡陸大人,國賊袁崇煥將他從寧遠大牢中釋放之後,要他代表寧遠叛軍前來乞降,懇請少保大人接見。”
“陸萬齡?這小子還沒死?命還真大。”張大少爺一聽樂了,忙吩咐道:“把他們領進大營,好生招待,告訴他們,等我與諸位大人和將軍宴會之後,就單獨接見他們。”
不得不承認,陸萬齡的命確實很大,天啓八年寧遠兵變那次,遼東巡撫畢自肅與遼東道御史李應薦一起被叛軍殺害,本來暗中主導兵變的袁崇煥是想順手幹掉陸萬齡這個張大少爺佈置在寧遠城中的眼線的,可偏偏就在那天早上,時任寧遠典簿的陸萬齡聽到消息說他逃婚老婆的李婉婷出現在高臺堡邊市,就早早帶着兩個親隨去了高臺堡邊市,結果證明這個消息只是一個謠言時,陸萬齡也恰巧逃脫了袁崇煥的屠刀。事後,聽到消息的陸萬齡本想逃回山海關,卻因爲運氣用光,在路上碰上了寧遠叛軍的斥候,被生擒活捉回了寧遠城裡,袁崇煥也改變了主意,覺得曾經和張大少爺有些交情的陸萬齡也許還有些用處,就一直關在寧遠城的大牢之中,沒有動手殺他,結果還真在現在派上了大用場。
和往常一樣,張大少爺與明軍諸將宴罷單獨接見陸萬齡時,陸萬齡二話不說,馬上衝到張大少爺輪椅前雙膝跪下,抱着張大少爺的雙腿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喊,“探花郎,萬齡總算是見到你了,總算是見到你了!萬齡本來還以爲,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你了!探花郎,萬齡苦啊!苦啊——!”
“好了,好了,起來吧。”張大少爺又是好笑又有些傷感,招呼道:“陸年兄,快起來吧,我這幾天身子有些不舒服,沒什麼力氣,攙不了你。你受苦了,我知道,也怪我一直沒查到你的下落,以爲你已經以身殉國了,就只給你向朝廷求了撫卹,否則的話,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我也肯定會想辦法把你救出來。”
“探花郎,萬齡慘啊!”陸萬齡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道:“袁崇煥那個狗賊,他把我一直關在寧遠的大牢裡,只給我吃一些豬狗食,不許我和別人說話,也不許我見太陽,萬齡幾次都想自殺,就是沒鼓起勇氣!探花郎,你一定要給萬齡報仇啊!”
“好,好,我一定給你報仇。”張大少爺笑着說道:“等抓到了袁崇煥,把他千刀萬剮的時候,我一定向朝廷請旨,讓你去當這個劊子手,讓你報仇出氣。”
好說歹說,張大少爺總算是把陸萬齡勸得停止哭泣,抹着眼淚站了起來,也是到了此刻,張大少爺才發現,原本長得還有些人模狗樣的陸萬齡現在確實有些慘不忍睹,瘦得皮包骨頭自不用說,因爲長年不見陽光,臉色還蒼白得象是剛剛從墳墓裡爬出來一樣,下巴上鬍子碴也青得滲人,很顯然,這小子在寧遠大牢裡沒少吃苦頭,再想到是自己硬把陸萬齡逼到寧遠當眼線,才讓他落到如今的處境,張大少爺難免有些內疚,忍不住說道:“陸年兄,你受苦了,這樣吧,這次你仍然跟在我的身邊,我給你安排一個美差,補償你這幾年吃的苦頭。”
“多謝探花郎。”陸萬齡抹着眼淚說道:“不過探花郎,你可千萬別讓萬齡去當眼線當細作了,萬齡實在不是這塊材料。”
“不用了,不用了。”張大少爺象哄孩子一樣哄了幾句,又問道:“陸年兄,袁狗賊這次把你放出來,是讓你來做什麼?”
“袁狗賊讓學生來求情,求探花郎你大人大量放他一馬。”陸萬齡抹着眼淚說道:“袁狗賊說,只要探花郎答應饒他一命,讓他戴罪立功,他願意帶着寧遠軍隊重新回到大明朝廷之中,爲探花郎你去打建奴。”說罷,陸萬齡拿出袁崇煥委託送來的書信,又咬牙切齒的補充一句,“探花郎,你可千萬別答應,一定把袁狗賊剁了,砍了,給我報仇啊!”
“那是當然,我要是饒了他,那這世上還有天理麼?”張大少爺隨口回答着,打開袁崇煥的書信仔細一看,發現袁崇煥在信中和陸萬齡說的大同小異,除了說一通自己誤入歧途迷途知返之類的廢話,再有就是袁崇煥懇求張大少爺慈悲爲懷,放他一條生路,只要張大少爺承諾不要他的腦袋,還有上表向朝廷請得赦免,那麼他就帶着寧遠軍隊開城投降,戴罪立功去打建奴。看完這些鬼話,張大少爺冷笑連連,忽然又心中一動,暗道:“不對啊,就算袁崇煥貪生怕死,又知道建奴肯定不會全力救他,也起碼要等我兵臨城下以後,再想辦法祈求我的原諒投降免死啊?怎麼現在一仗都還沒打,他就派陸萬齡來乞降了?難道說,他是想試探我的態度?”
盤算了片刻,張大少爺招手把張石頭叫到旁邊,附在他耳邊低聲問道:“我們在寧遠的內線,有消息傳過來沒有?”張石頭答道:“目前還沒有,可能是因爲寧遠叛軍知道我們大軍已經逼近山海關,全面封鎖了四門,寧遠城裡的信鴿又全部用完了,所以消息傳不出來。”
“算準時間,在夜裡放十隻信鴿進去,不惜代價恢復和內線的聯繫。”張大少爺低聲交代一句,這才放開張石頭,轉向陸萬齡問道:“陸年兄,我聽說你這次是帶着一個人來山海關的,那個人是誰?幹什麼的?”
“袁狗賊心腹孫仲壽的妹妹,叫什麼孫仲玉的。”陸萬齡神神秘秘的說道:“才十五、六歲,長得挺漂亮,說是代表袁狗賊和探花郎你交涉,不過依學生看,那個袁狗賊八成是想利用這個漂亮小娘們用美人計,騙探花郎你饒他們不死——探花郎,要不就象你以前常說的那樣,對待美人計就是要將計就計,但就是不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