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已經昏昏欲睡了,畢竟多少年都沒有像今日一樣在朝堂上站這麼久,有些人的腿都有些哆嗦了。
然而李浩然把這當成了演講的場地,他的聲音抑揚頓挫,攪的人想眯瞪一會兒也不行。
一聲“夠了”,卻是禮部郎中徐和昶,雖說是個小人物,卻也有些能量,李浩然和莊立羣都被嚇了一跳,大家也都盯着徐和昶。
徐和昶心中也是叫冤,其實他也想忍下去的,不過人有三急,他...快憋不住了,只得出聲打斷李浩然。
看到今日也差不多了,李浩然見好就收,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大家等了片刻,也就紛紛離去了。不過讓大家大跌眼鏡的是,這莊立羣居然搭着李浩然的肩膀,和李浩然有說有笑的向外走去,對此李浩然也是哭笑不得,就在剛纔倆人還爭論不休,怎麼這會兒像啥事沒有似的。
“我與李大人相爭,乃公事,與李大人交好,乃私宜,公私分明,方爲大丈夫所爲,各位不知麼?”莊立羣仰天大笑道。這下子大家也清楚了莊立羣這個傢伙還真是不能以常理度之。
又三日,莊立羣繼續上《請整頓衛所官兵疏》,還是在朝堂上“表演”,大家卻都盯着李浩然,心中不停的祈求:千萬別搭腔,千萬別搭腔!
不想李浩然還是開口說話了:“聽聞莊大人曾與人言,願以海瑞海剛峰爲楷模,不知是否有此事?”
“正是,然而不知道李大人問這無關的話題作甚,現在我說的是整頓衛所的問題!”莊立羣向李浩然眨眨眼睛,說道,這是他和李浩然早就商量好的套路。
“那麼,海剛峰海大人曾上疏言要完全恢復太祖成法,卻不想你這以海大人爲楷模的人卻一心想毀太祖之成法,確實可笑!”李浩然冷聲道。
“哈哈哈哈哈要說可笑,也是朝堂之上的這些沒用的東西們!”
莊立羣不管所有人的怒目相視,繼續說道:“我以海剛峰爲楷模,非是學他食古不化,不思變通,而是隻想學他那敢於諫言的精神!你們這些人,委實可笑,迂腐不通,抱殘守缺,你們以爲太祖立下的都是好的,你們都會忠心的維護?放屁!
放下這件事情不說,太祖定下的俸祿,確實說是一成不變,但是你們能啊,什麼火耗,什麼冰敬碳敬,不照樣撈錢?也沒見誰出來反對!再說宦官不得干政的事,這是太祖定下的鐵律,還刻碑於宮門之前,可是真有了閹貨爲亂的時候,又有多少人幹出來阻止的?說你們尸位素餐那是輕的,你們根本就是一羣腦滿腸肥的蠢豬!蠢豬!”
莊立羣罵的痛快異常,絲毫沒有感覺到周圍的人恨不能將他給生吞了。
莊立羣一激動,把李浩然交代的方略都扔到腦後了,現在他罵的是酣暢淋漓了,李浩然卻忍不住想掩面哭泣:哥們兒,不是這麼玩兒的啊,咱不是說好了的嗎?
“莊立羣,你太放肆了!”說話的是一位四五十歲的人,看官服,也是位言官,一句冷喝,頗有威嚴。
李浩然卻像個好奇寶寶,拉着餘溫茂問道:“老官,那人誰啊?”
“都給事中楊漣楊文孺!”餘溫茂很鬱悶的回答道,他實在是搞不懂,你說你李浩然好歹也是咱們一個體系的,咋人都不認識呢?
“哦,”李浩然淡淡的答道,突然猛的一驚,楊漣?怪怪,莊立羣你自求多福吧,撞到他的槍口上了,恐怕討不了好,而且你的美夢恐怕也要破滅了。因爲人楊漣在史書上那是大大有名的忠臣,那麼和他作對的人,肯定是奸佞了。
不想莊立羣絲毫不懼,大聲問道:“敢問楊大人,本官如何放肆了?!!”
“朝堂之上,口出穢語,難道還不是放肆麼?你說的是有些道理,然而......”
“好!楊大人也認爲本官說的有道理,好,那麼至於本官是否口出穢語那就不重要了,本官甘願認罪,只是我們現在說的是大明的衛所制度!大人既然認爲本官說的有道理,何不與賢弟一起上疏聖上!”不等楊漣把話說完,莊立羣便搶先說道。
“這......”楊漣一時找不出什麼話來反駁,因爲他也知道莊立羣所奏的都是事實,而自己既然說了他的奏疏是有道理的,也理應聯名。
“哼哼”李浩然出場了,他發現朝堂之上冷清無比,除了莊立羣與楊漣的對話,大家基本上是在閉目養神,也就是莊立羣罵他們的時候睜開了會兒眼睛,自己再不跳出來攪攪,就成了一潭死水了。
他冷聲說道:“莊大人好氣魄,就憑你一句話,就像整頓衛所制度,你可知如今天下衛所幾何,下轄人員幾何,分佈於何地,又有田地幾何?這些情況都不清楚,你就敢妄言!我看你就是一個譁衆取寵的小人!”
“你,”莊立羣指着李浩然的鼻子了,他是真有些生氣了,因爲李浩然罵他譁衆取寵讓他特別的不舒服,不過其他人卻深以爲然。
“哈哈哈哈哈”莊立羣狂笑道:“這些情況你以爲我當真不知道麼,我告訴你,我一清二楚!
而且通過這些數據,我還知道如果有緊急戰事發生的話,除現有之官兵,還可從衛所軍屯中抽調二百餘萬的兵丁!告訴你,是二百萬!然而這些都是狗屁!狗屁!別說是二百萬,現在連二十萬都拉不出來了!
爲什麼,你們去看看就知曉了,現在的衛所潰爛到了什麼樣的程度!就如同我們這個老大的帝國一樣,已經是爛到根子上了,如若再不補救,只怕是日落西山,搖搖欲墜了!”
大家徹底的石化了,這叫什麼話,我大明日薄西山?造反呢你!然而沒有人再去反駁莊立羣了,因爲他似乎進入了一個癲狂的狀態。
李浩然現在很後悔,自己和他瞎摻和什麼呀!
之前確實是想和莊立羣一起演一段雙簧,這樣不僅可以迅速的打出自己的名聲——可見真正譁衆取寵的應該是李浩然,呵呵——還可以藉機提出一些革新的方法,不管能否起到作用,至少也是一種警醒。
至少莊立羣做的太過分,也太忘我了,他完全忘記了之前和李浩然商量的內容。
“第二疏!”莊立羣可能意識到自己確實做的過了,不過他不是一個願意服輸的人,所以他沒有想法彌補,反而繼續說道:“我要告天下士紳地主!”
千萬別把我扯進去了,李浩然暗自禱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