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什麼!”姚天好不容易哄着自家老祖宗睡下,推門出來,竟然一眼就看見一個白毛男人伸手要調戲自家的林綠言,當即怒喝一聲,縱身上前就想給他一個教訓。
林綠言很是欣慰地看着一直被自己守護的男孩衝冠一怒爲紅顏,“小天天,他是冷慕的師傅。”
姚天的動作停在半空中,東倒西歪地掉下來,剛一站穩就雙手叉腰怒道,“白竹老妖怪!”
白竹山人很是無奈,只好再一次解釋,“那一次我真的不知道你是男的,誰讓你個子小小的還穿着女裝,這不是讓人誤會嗎!”
“那你也不能當衆……當衆……”姚天漲紅了臉,卻說不出一個字。
林綠言很是警惕地快步上前攬住他。依照白竹山人的勢力,她現在還沒有什麼辦法能牽制住他,而且對於他的資料還很不全面,在根本不知道對手弱點的情況下,她還是謹慎一點。
只是他們沒有想到,外面這麼大的動靜,屋內的老祖宗怎麼可能沒有任何感覺呢?老人家做了一輩子的捕快,到現在仍舊是耳聰目明行動如風的,當即就推門出來。
“喝!你這個老妖怪怎麼還在啊?冷慕不在這裡,你走錯地方了!真是的,路癡師傅帶出路癡徒弟,這可怎麼是好哦……”老祖宗白了一眼呆在原地的男子,轉身就要關門。
白竹山人一閃身上前就堵在他面前,一手指着地上的黑衣人,“那些人又出現了,你就不想做些什麼嗎?”
老祖宗擡眼看着他,眼中有灼灼的光華,“那麼你呢?你還想像當時那樣,置身事外嗎?”
被他們這打啞謎一樣的說話方式弄得一愣一愣的,姚天正想發問,被收到了林綠言的暗示:先聽着,有大秘密。
確實有大秘密,如果他們照着這樣的勢頭繼續說下去的話。但是很遺憾,沒有。
白竹山人一甩長袖,傲嬌地擡着下巴走到黑衣人眼前,單腳踩着他的頭,逼他側頭看着自己,“你知不知道你快要死了?”
那黑衣人此時倒是顯出了骨氣,一聲不吭地承受着來自頭部越來越劇烈的疼痛。
白竹山人沒了耐性,鬆開腳,冷笑一聲,“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做了替死鬼,你倒是甘願!”
黑衣人渾身一震,卻是囁嚅着想要說什麼。
姚天有些好奇地想要湊上去,林綠言心中猛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卻說不上是什麼。
白竹山人先她一步攔住姚天,很是不耐煩,“就你這樣子,究竟是怎麼活下來的?姚家老不休,你怎麼也不管管你家的?”
姚家老祖宗站在門口,面容淡漠,“你在怕什麼?”
白竹山人險些跳腳,“你能不能不要找茬?這傢伙想要幹嘛你會不知道?”他指着地上艱難蠕動的侍衛,頗有些氣急敗壞。
姚家老祖宗眼神暗了暗,慢慢走過來,最終停在黑衣人面前,伸手拉起他,動作輕柔而有力地將他放置在石椅上,再轉身看着衆人。
“你們覺得,那種女人還能出現第二個?”雖是這樣說,他的目光卻牢牢鎖定白竹山人。
白竹山人頓時輕嘆一聲,“我真的怕了……那個樑雅蘭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她幾乎繼承了那個瘋子所有的能力,你讓我……”
“夠了。”姚家老祖宗握上他的肩,眼中帶着沉重的哀傷,“夠了,事情已經過去了。”
“所以這就是傳說中的相愛相殺嗎?”姚天看着自己說一不二的老頭竟然也露出這樣感性的表情,有些不可思議。
林綠言再想去捂他的嘴已經來不及了,姚家老祖宗和白竹山人探照燈一樣的目光“倏”地轉向他,驚得姚天抱頭鼠躥,“我錯了!”
冷慕對於自家半路撿來的師傅自然是尊重的,但那種感情很明顯,又絕不僅僅是尊重。
甚至在一定程度上,白竹山人的出現彌補了冷慕童年時期親情的缺陷。也就是,白竹山人於冷慕而言,是個能耍賴能撒嬌能動粗能爆粗口能不計形象的對象。
現在,這個堪稱全能的對象跳着腳對她抱怨撒嬌爆粗口不計形象……冷慕表示,壓力山大啊!
從林綠言那裡落荒而逃之後,冷慕並沒有馬上回客棧,鄭崖在身體差不多恢復之後,帶着楚尊去了林雨明家裡,而蕭溟則以“不能讓小尊尊落入不明人士手中”爲由硬是跟着蹭了一間房。
蘇溯越被冷慕安排在客棧把這幾天的所見所聞特別是接觸了幾個女孩,怎麼樣的接觸詳細的地描寫出來,言語間一定要帶着深刻的反省。
於是蘇溯越很是無奈地接過自家主子東翻西找出來的紙和筆,老老實實地端坐着一筆一劃地書寫着自己的“罪過”。
於是,冷慕在一看看見了“千里眼和順風耳”兩兄弟之後,很是明智地取消了溜回去偷聽的念頭。一個人在外晃盪,也就遇上了現在這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狀態。
直接在轉角的時候被一個不明身份的人從後面偷襲,還毫無反抗之力地被拖走了。冷慕表示,這簡直就是她迄今爲止最大的恥辱。
但後來轉身一看——哎喲,這不是師傅嗎?於是,“最大的恥辱”變成了毫不在意的過耳清風,冷慕笑眯眯地就要上去討好自家無敵的師傅。
但——誰能告訴她這個暴躁無比、亢奮無比、挑剔無比的貨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不會是哪個不長眼的冒用了這張皮吧?
“師傅啊……”冷慕泫然欲泣,“我怎麼知道您究竟在氣什麼?你總要說出來啊。”
白竹山人狠狠一個白眼甩過來,“你說說你說說,你小時候不是挺伶俐的嗎?現在怎麼就這樣一副不開竅的樣子。這麼些年你都幹了什麼?光長個子不長腦子啊?哦不對,其實你也沒怎麼長。你今年十八了吧,快要十九了吧?算算日子,似乎你從十五歲開始,就是這種矮冬瓜的身高了。”
冷慕深呼吸,一邊拼命告誡自己:這貨不是正常人,你跟以腦殘的傢伙爭,贏了說明你更腦殘,輸了就是腦殘不如,怎麼都不划算啊!忍忍吧。
白竹山人走到冷慕邊上,伸手比劃了下冷慕的身高,到他的耳根,於是他很滿意地點點頭,眼中透出無限同情,“你還真是一點都沒長啊……”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冷慕深切領會“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的真諦,當即手一伸,拽住自家師傅的衣領,果斷決定欺師滅祖,“您老丫的就算被人搶走了老婆、被徒弟甩了,也不用像個來月事的女人一樣看什麼都不順眼吧!雖然早就在幾十年前師母就跑了,您的魅力遭到了無可置疑的挑戰,但您也不能這樣自暴自棄吧!看看看看,現在好了,報應來了吧?是不是青淵師兄也不要你了?您老人家就跑到我這裡來訴苦啊?行啊,我答應了。師傅,我這寬闊的肩膀就暫時借給你,你好好哭哭吧,不要客氣啊。巴拉巴拉……”
白竹山人被這一通顛倒是非的話衝擊了個措手不及,眼睜睜地看着冷慕那張嘴急速開合,到最後耳邊都是一陣一陣綿延不絕的嗡嗡聲。其功效,堪比武林絕技“獅子吼”。
“師傅,師徒之間沒什麼是不能說的,你的心事說給我聽,本姑娘以人格擔保,絕不告訴外人!”冷慕把胸膛拍得“砰砰”響。
白竹山人很是擔憂地看着她那小胸膛,“你小點力,我真擔心你因此內傷。”
“嗷,師傅,我就知道你最心疼我了!”
“不……”白竹山人,掙扎半晌,還是決定告訴自家這個半路出家的徒弟,“我擔心,我白竹山人的徒弟因爲這種原因受了內傷,我會很爲難的。”
冷慕歪着頭,兀自不知死活地用那雙桃花眼散發着“我很天真,我怎麼就不明白呢?師傅你快說嘛”的眼神,“哎?”
白竹山人接受到這樣的腦電波,頓時更加憂傷了,他看着冷慕,認認真真道,“到時候我要是跟你斷絕師徒關係,又顯得太冷漠;但是繼續讓你頂着爲師的名頭在江湖上晃盪,本山人,很丟臉啊。”
有的時候好奇害死貓,這真不是說說而已哦。
“好吧師傅。”冷慕迅速調整自己的心態,咬牙切齒地微笑,那表情煞是扭曲,“師傅你究竟是爲了什麼大街上地發瘋呢?”
這句話其實有點冤枉我們英明神武被奉爲傳奇的白竹山人了。人家好歹把冷慕拉到一個人煙稀少極其適合殺人拋屍的地點,怎麼還能叫“大街上”呢?
白竹挑眉,“本山人樂意!”
“師傅。”冷慕本打算捋胳膊挽袖子地再來一場演說,卻在小臂的皮膚接觸到冷空氣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之後,老老實實地站着道,“你要知道,本姑娘和你呢,既不存在心有靈犀也沒有血緣關係,你這樣要我察言觀色什麼的,實在有點難度啊。”
更重要的是,本姑娘都已經打定主意兔子不吃窩邊草了,這麼善良地轉而禍害他人,再花大力氣去觀察自己人的微表情幹什麼?有什麼事直說嘛!又不是外人。
白竹山人因爲這樣的解釋微微扭曲了表情,這下子倒是和冷慕有些師徒相,“如果你師傅曾經當了逃兵呢?你怎麼想?”
“師傅。”冷慕小心翼翼地觀察自家老頭子的神色,這可是個要認真回答的問題。
基本上江湖上關於白竹山人早年的傳說那是滿天飛,各種不靠譜的都有。可是,就是因爲其繁雜和不靠譜,漸漸地大家都默認白竹山人的從前和現在是一樣的傳奇,真相什麼的,也就沒有多少人在意了。
可現在,白竹山人本人竟然主動提起從前,還是不怎麼光彩的從前,冷慕有些緊張——她要是沒做好師傅的思想工作,會不會事後被報復啊?
像是明白自家膽小怕事又花癡話嘮的徒弟心中所想,白竹山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說話。
冷慕這下真的緊張了。她扭頭看看四周,嗯,很好,自家師傅選地點一如既往地好。
這是個死衚衕,鳳來郡因其歷史悠久,城中有各種各樣的巷道,四通八達,曲徑通幽。而現在,他們所在的應該是百年前的街道,牆上的石灰剝落,顯出滄桑的樣子。
與此相應的是,這條小巷子似乎也沒什麼人家的樣子,他們從進來到現在,差不多一個時辰了,竟然沒有看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