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是不是啊?樑雅蘭。”林綠言站在中間的那間牢房門前,看了眼人牆兄,又看看錶情驚疑不定的樑雅蘭,意味深長地笑笑,帶着身後的侍衛施施然地離開。
一路回到鳳來郡衙門,她剛吩咐侍衛把那個黑衣人洗漱乾淨帶到後院的石桌旁,擡腳欲往後院走去,卻迎頭撞上了行色匆匆的冷慕。
“你這是幹什麼?”她伸手拉住她,頗爲不解。
“哎哎?綠言啊,你弟弟跑到哪裡去了?哦不對,你在這裡不就好了嗎!何必捨近求遠!哎我真是太聰明瞭”她搖頭晃腦地誇獎了自己一番,笑眯眯地攬住林綠言的腰,“綠言啊,你看我們也算是見過好多面了,而且呢,你還是姚天將來的另一半,我們日後見面和相處的機會那是多得不得了的。你說是不是啊?”
她用自己最可愛最真誠的表情緊盯住她,力求達到一擊斃命的效果。
林綠言只是嘴角抽了抽,“說吧,你究竟有什麼事要我幫忙的?”
這傢伙對你口吐甜言蜜語的時候,要不就是闖禍了要你幫忙,要不就是看見美人習慣性地諂媚。
而她這個樣子的,估計冷慕就是想調戲或者怎麼樣的,也是有色心沒色膽。那剩下的就是求幫忙了。
“呃……”事到臨頭,冷慕倒頗爲不好意思地撓下巴,開始顧左右而言他,“其實是這樣的。你看啊,姚家老祖宗這幾日不是精神萎靡嗎?而你呢,作爲老人家未來唯一的孫媳婦,爲老人了卻大半生的心願也是應該的。而我,恰巧知道了那麼點點老祖宗的心願是什麼,可是僅憑我們一己之力是絕對辦不到了。所以你看……”
林綠言有些無奈,這傢伙嘮嘮叨叨說了這麼多,不就是想要她開口詢問心願嗎。這樣一來,他們不僅不欠她人情,反倒是她這個未來孫媳婦爲了討老祖宗的歡心,還得了他們的幫助。真是個錙銖必較的女子!
“你倒是說說老祖宗的心願是什麼?說出來,我們好一起努力嘛。”她笑着拍拍冷慕的肩膀。“我們”真是個好詞,這樣一來,這件事就是共同完成的了,誰也不欠誰。
冷慕微微吐了吐舌頭,俏皮可愛,“綠言姐,你們摩機宿延究竟有幾位后妃啊?”
“爲什麼突然問這個?”摩機宿延究竟有幾位后妃……這個她還真不清楚。
沉思片刻,她邊走邊說,“如果算還活着的,應該有十五位。算上紅顏薄命的,大概有二十多位吧。”
這究竟是怎麼樣傳奇的數字啊。“爲什麼……會死掉這麼多人啊?”冷慕隱隱約約感覺她快要接近問題的核心了,有些緊張。
林綠言皺眉思索,“我也不是太清楚。只是,在我們出生之前,父王似乎帶回來一箇中原女子——或者,應該是混血雜種。混血的一般都不太被各個部族接受,你又不是不知道。”
冷慕收斂了臉上不滿的神色,將滿腹的抗議收進肚子。只是那個“雜種”讓她很不舒服。
“流傳在王宮中的各種傳言中就有一個是關於她的。傳說她有着金色和綠色的雙眸,妖異美豔不似凡人。自從她來到皇宮,父王每一場宴會都會帶着她,以示炫耀。同時,她善妒,被父王收到後宮之後就不容許父王再去臨幸其他的嬪妃。甚至在父王臨幸完她們之後,使用巫蠱讓她們暴斃。之後因爲她心腸歹毒、善妒成性,父王逐漸疏遠了她,她被打入冷宮,從此再也沒有出現在皇宮中的正式場合。”
冷慕輕嘆一聲,“負心薄倖的男人呢!這也是個可憐人啊。”
林綠言一聳肩,“那個帝王沒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父王獨寵她一年,已是不易。”
“等,一年?”冷慕驀然激動,“你說一年?”如果沒有記錯,摩國經歷的最嚴重的那場叛亂,從那個神秘女子失蹤到叛亂結束,剛好經過了一年。這之間難道有什麼聯繫嗎?
林綠言有些莫名其妙,“對,一年。她失寵的那一年剛好我出生,母后在我一週歲的時候把她的故事當成教訓告訴我。女人當自強,柔情似水可以,小鳥依人可以,那不過是攫取真心的法子,若是一心只想依附男人,是絕對沒有前途的!”
要是當年皇后娘娘也這樣教導她該多好,這樣天下美男早就被她玩弄於鼓掌之間了!所以說,幼兒教育很重要啊!
冷慕撲上去抱住林綠言的大腿,仰頭含淚凝視着她,“綠言姐,你就收了我吧!我也要見見你家那位偉大的母親大人!我也要被調教——”
“二主人,犯人帶到。”侍衛在她身後冷靜地開口,身後站着一個渾身哆嗦的男子。
“嗷!我不要見人了!”冷慕驚得瞬間蹦起,雙手捂臉頭也不回地跑了,留下那餘音繞樑,“林綠言你也不提醒我,本姑娘丟臉丟大了!”
“怎麼樣?”林綠言轉身安然坐在石椅上,看着那個瑟縮的男人,溫柔輕笑。
鳳來郡的府衙其實是很大的,後院視野開闊,僅有牆邊的一株丹桂擋住了院牆的一角,但要是派人守好,其實在這樣空曠的環境中,最是不容易受到監聽的。
對於這樣監聽反監聽的遊戲,林綠言表示,這簡直就是她玩剩下的。想她八九歲就開始蹲牆角挖各種內幕,在監聽監視這一領域,十年內能夠超過她的人還不存在呢。
侍衛後退一步,讓情況稍有好轉的男子暴露在林綠言的視線之下,沉默地站在他們身後,目光警醒地注視院牆之上。
那裡,是林綠言的視覺死角。他作爲侍衛中眼力最好的存在,這個時候被調派來,其用意,不言而喻。
林綠言很是耐心地看着他,也不着急,伸手在半空中打了個響指,很快就有一個長耳垂肩的侍衛捧着成套的茶具從內廷走出來。
www▪ TтkΛ n▪ c ○
林綠言轉身調笑,“我也就是那樣一試,怎麼秦焰那小子連你都不帶?怕了你這人形燈泡不成?”
那侍衛沉默無言,安安靜靜地在石桌上擺好茶具,就要躬身行禮退下。
“喂,別走啊。”林綠言趴在桌子上,毫無形象地伸手要拉住他,修長柔韌的身軀在石桌上盡情舒展,很是放鬆,也讓全身的致命要穴暴露出來。
剛纔還萎靡不振的黑衣人瞬間暴起,雙手成爪,飛身攻向林綠言。
站在他身後的侍衛當即反應過來,伸手拔劍,飛身格擋,幾乎就在一眨眼的瞬間,兩人在林綠言身前交手,暗紅的血液滴滴落在被翻整一新的土地上,蔓延開來。
林綠言單手撐着石桌,淺笑着看着眼前的鬧劇,“你以爲我爲什麼會這麼放鬆啊?”
那黑衣人半跪在原地,吐出一口血,像是沒有感覺到自己整個小臂已經血肉模糊,狠狠地瞪着她,“摩國皇族的走狗!”
林綠言覺得好笑,“你說什麼啊?姚家代表天下正義,難道同樣身爲公門中人的我奉公守法卻是鷹爪之流?”
黑衣人冷哼一聲,面帶嘲諷,“你身爲邊塞的王族,卻放下身段在摩國做捕快。沒權沒勢的,你圖的是什麼?”
“哦”林綠言微微眯起眼睛,“這麼說來,你此番要刺殺於我,卻是爲了民族大義?”
看那黑衣人沒有說話,林綠言笑笑,也不在意,“要是你刺殺成功了,你猜猜會發生什麼事?”
黑衣人面帶激昂,眼中有不正常的紅濁,“那自然是舉國歡騰。匹夫一怒流血十步,可功績萬千!”
站在兩人之間的侍衛面無表情,只是握緊了手中的劍,劍尖微微調整,只要那黑衣人稍有動作,就能廢了他全身的關節。
反正,審訊犯人,只要犯人有一張嘴能說話就行了,留着那樣的行動力和殺傷力幹什麼?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林綠言直起身,拍拍那渾身肌肉緊繃的傢伙,走到他身邊,放低聲音道,“可你有沒有想過,一旦我在摩國身亡,那個邊境的百姓將要面臨怎樣的困境?大軍來襲,即使摩國兵強馬壯很快就能平息戰亂,但那些因爲你這莽撞的舉動而死去的人民,那些家破人亡的家庭,他們今後的日子,是不是就因爲你的功績而再無希望?”
“你……狡辯!只要你死了,我們完全可以派一個人喬裝成你的樣子繼續存在,並且讓你徹底脫離摩機宿延的勢力。這樣,即使哪一天他們發現了你的死亡,也是時過境遷,無人問津了。”黑衣人煞白着臉強辯道。
林綠言蹲下身和他平視,那雙眼中已經沒了清明,絲絲的紅燭啊層層疊疊地覆蓋上了他的眼睛,甚至瞳孔,現在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全無神智的渾濁的空洞,詭異可怖。
“這是……”她倒抽一口冷氣,還沒站起來,卻聽見身後一陣輕響,一頭白色的長髮擦過她的臉頰,輕忽的觸感讓她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白衣白髮卻有一張不老容顏的男子站在她身邊,面上是高深莫測的表情。
“你是誰?”林綠言側身閃過黑衣人猛然的攻擊,有些狼狽地後退幾步,卻駭然發現身後的兩個侍衛以一種極其僵硬的姿態站在原地——他們被點穴了!
什麼人?竟然能夠躲過這兩個人的感覺。這兩人堪比千里眼和順風耳,要想逃過他們的注意,除非你擁有獨步天下的輕功,做到踏雪無痕纔可以。但天地下輕功卓絕的人不是沒有,卻很少有人能達到這種地步。
除非……林綠言斂眉,她得到的資料中,有一部分是關於冷慕和蘇溯越兩人共同的師傅的。白竹山人,被世人傳唱了太久以至於有些神話了的武林前輩。
但,真的有這樣的人可能存在嗎?林綠言一直不太相信,那不過是民間的無知百姓以訛傳訛罷了。
現在看來……她眯起眼睛看着那仙風道骨的男子很是瀟灑地一甩手,下一刻那還無比狂躁的男子身子朝邊上一歪,全身乏力,神智清明。
男子看了眼姿勢狼狽的林綠言,緩緩開口,“看夠了嗎?”
您是有多麼自戀!那點小小的驚豔瞬間灰飛煙滅。林綠言姿態瀟灑乾淨利落地起身,“多謝前輩。”
他似乎有些不明白眼前女子的態度,皺了皺眉,終於還是放下架子,湊到她身邊,神秘兮兮地問,“你爲什麼一點都沒有花癡崇拜的神情啊?”
您以前經歷的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生啊?還花癡崇拜!
男子見她還是沒有太大的反應,伸出手去就想拍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