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錚讓曹顯派出去近百隊哨騎,在草原上四出查探敵情。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此時的戰爭,沒有哨騎就算是沒了眼睛。
接下來,王錚開始處理這一段時間,雁山衛因爲沒有提督,積累下來的堆積如山的公文。
他在等,他得等上京把他需要的那些東西都送來,他不想讓將士們和噠突人硬拼。他要有讓敵人一見就聞風喪膽軍心大亂的利器。
七日後,衛晃差人來報,說是上京的送來的物資已經全都到了衛府衙門。
王錚手書一封,着令燕山全軍分發各種物資,每個軍分發火箭、連弩和手拋雷若干,凡旅一級將校每人配備指北針和望遠鏡放大鏡等。
要求兩日內各旅帥必須熟悉指北針望遠鏡的用法,所有將士必須熟練掌握新式火箭和手拋雷、大彈弓、諸葛連弩的用法,要求五日內,戰馬在聽到霹靂炮的巨響後,不得驚慌亂竄。
當然,戰馬不懂戰場紀律,還得將士們訓練。
然後王錚詳細寫明瞭那些利器的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項,和手書一起,派人交給了衛晃。
五日後的卯時初刻,天還未明,幷州城外的軍營裡已是旌旗招展人喊馬嘶。王錚依然是一身灰布袍服,身後周強、衛安等親兵隨侍左右。(強、衛居然是違禁詞,找了三次才找到,鬱悶。)
皇上給王錚派的親兵名額是百人,其實按他大將軍的身份,應該是三百人,不過皇上忘了這件事兒,也忘了王錚現在還兼着雁山後軍丙旅丁營的營校尉,一直沒下旨更改,也沒收回成命。
可現在是戰時,衛府已經按戰時提督親兵的標準,又給他派了四百親兵。這四百親兵幾乎全是去年進過草原的百戰悍卒,關鍵時刻可以救王錚的性命。
他現在的親兵隊長叫宋化,今年二十八歲,十二年軍齡,正七品下的致果副尉,未婚,林州璧縣人氏。長得是歪眉斜眼,臉上還有一道刀疤。脾氣看似粗魯暴躁,卻也粗中有細,是衛晃給他特意挑出來的親兵隊長。
周強和衛安平時在上京還行,戰時就差得太多了,爲了王錚的安全計,衛晃不得不讓他倆只做一個普通親兵。
按此時大鄭的軍律,若主將有難,親兵必須死命保護。若主將戰死,親兵就是逃出去,以後也會按律斬首,並且還是以逃兵論,沒有撫卹,家人也會一生愧疚,都不敢擡頭見人。
所以說,親兵會把自家主將的性命,看的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只是,王錚親自上陣和敵軍搏命的時刻估計不會發生,雁山衛四個軍的十二萬將士,不可能讓敵軍進入大將軍身邊十里之內。當然,王錚主動上陣的情況除外。
“十二萬將士?怎麼會這麼多?”王錚納悶兒地問衛晃道。
“你不是說憑雁山衛現有的八萬人馬,血拼噠突的近二十萬大軍有點少嗎?我就把邊軍的精銳調過來了四萬,平時和衛軍同樣訓練。不過,邊軍的將士們,這次只是以護送軍糧的名義去的草原,上邊說不出什麼,大將軍放心。”
“呵呵!你總算是開竅了。可喜可賀,當浮一大白,酒來。”
王錚端起酒碗走上點將臺,對着周圍的衆將士高高舉起,朗聲說道:“弟兄們,乾了這碗酒,進草原幹-她娘-的。幹。”
這就算是壯行酒了,只不過王錚說的太簡單了些,但這也是他一貫的性格。少說沒用的話,多幹有益的實事。
王錚一口悶幹了碗裡的三兩白酒,然後把酒碗狠狠地摔在地下,再然後扭頭就走。
不走不行,他不會喝大口酒,一小口兒一小口兒的抿着,喝上個把時辰,勉強還能喝三四兩,這三兩六十多度的雁山老燒一口悶了,胃裡馬上就開始翻江倒海,他再不走怕自己當場就吐了。
結果,和上一次進草原前一樣的鏡頭,別的將士都是騎着高頭大馬,趾高氣昂耀武揚威地出發去庸州的,他卻是躺在車上吐了睡睡醒了繼續吐,一路上死去活來到了庸州的。
這次再進草原,和上一次的以襲擾破壞爲主不同,這一次王錚是打算和噠突大軍正面對抗,殲滅噠突人的主力,直撲噠突人的老巢,生擒或者擊斃噠突可汗,滅了噠突三族,把整個噠突全境收爲大鄭的版圖爲目的。
所以,這次戰法也和上一次有了很大的不同。
這一次,他親率雁山衛中軍和後軍六萬人,居中正面向北猛撲,尋找噠突大軍決戰,曹顯率雁山衛右軍三萬人,在右側四十里迂迴策應,衛晃和韓庚率雁山衛左軍三萬將士,在西面四十里策應。
此戰過後,王錚估計還會被召回上京,他不得不爲雁山衛培養一個提督,而衛晃就是第一人選,曹顯第二韓庚第三。
三路大軍齊頭並進,四十里的間隔既不會讓噠突大軍鑽了空子,策應起來又極快。
“薛將軍,傳令下去,百隊哨探每隊五人以扇形散開,前出五百里查探敵情,十二個時辰不可間斷。”王錚騎在馬上手持望遠鏡,一邊四處觀望一邊說道。現在,雁山衛的旅一級將領,人均一把望遠鏡和指北針。
“諾。”薛韶一揮手,傳令兵催動坐騎下去傳令。
進入草原第三天以後,項梁差哨探陸續來報,前方已發現噠突牧人的蹤跡,問大將軍怎麼辦?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讓項梁看着辦。”薛韶看了下王錚的臉色,代替他下了鈞令。
項梁的甲旅是王錚進草原的軍中前鋒,逢山開路遇水搭橋,也是雁山衛諸軍裡最能打的旅之一。
慈不掌兵,草原牧民雖然威脅不大,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們心繫噠突勇士,通風報信搞點小動作還是極有可能的。
薛韶的暗示其實是,男人殺光,老弱病殘和女人留下也可。草原上有草原的規矩,他們佩服勇猛無敵的勇士,女人的丈夫哪怕是被仇人殺了,女人成了俘虜成了奴隸,就會對新的主人一心一意,不會有任何反叛之心。
將士們太多,未婚的佔了絕大部分,王錚曾經有個設想。殺光噠突男人,掠奪噠突女人許配給手下未婚的將士爲妻,既解決了那些軍營光棍漢的婚姻,又能改善人種。
從此整個噠突滅種滅族,全都成了大鄭人,草原上再也不會有殺掠,再也不會向南進攻大鄭的邊境。
但是,他的這個想法卻也太殘忍,從來不敢說出口。他並不是個奢殺的狂魔,但他卻想讓大鄭的所有邊關百姓都能安居樂業。
當然,他還有另一個長遠的打算,就是儘量減少殺戮,把噠突三族打服後併入大鄭版圖,然後施以教化,慢慢地讓所有的噠突人再沒有反叛之心。
但是現在,松江衛告急,隴西衛告急,他沒有時間慢慢來。
“算了,警告所有牧民,以後凡是順從我軍者,視同我大鄭百姓同樣對待,凡是不服管教,爲噠突軍通風報信或者直接反抗者,···再殺吧!”
王錚終究還是心有不忍,草原牧民也是生命,他還不是個視人命如草芥的殺人狂魔。
進入草原十天後,哨探來報,前方三百里處發現大批噠突騎兵,按軍旗的數量估算,大約有五萬人。正迎頭向我軍撲來。
“來得好,傳令中軍甲乙丙三個旅的旅帥正面突擊,傳令左右二軍的曹顯和衛晃韓庚左右包抄,火箭和手拋雷三輪齊射,包了他們的餃子。”
“諾。謹遵大將軍鈞令。”傳令兵虎喝一聲速去傳令。
“走,趕過去看看。”王錚一催坐騎策馬飛奔,薛韶和他的親兵以及傳令兵等等諸將,連忙驅馬跟上。
王錚趕到時已是一天多後的黃昏,他只看到了遍地的死屍,很多無主的戰馬以及一片狼藉。雁山衛的中軍和左右軍共計九萬將士,已經追擊噠突的潰兵去了,沒空打掃戰場。
是役,中軍甲乙丙三個旅一字排開軍陣,噠突大軍五萬勇士早已列陣後以逸待勞。
看到鄭軍軍士正在列陣,噠突軍五千輕騎就疾馳而出,繞着數里長的鄭軍軍陣盤旋往復,企圖找出突破口殺進鄭軍的陣營,一旦攪亂鄭軍軍陣後,其餘的噠突大軍纔會傾巢而出乘勢掩殺。
這也是所有草原騎兵慣用的最有效的破敵方法,凡是和鄭軍對陣則是無往而不利。
可是這一次他們想錯了。他們這一次的對手不同於兩年前的任何一人,王錚這個開了掛的大BUG的存在,所有的戰法戰術,都是他們絕對想不到也應付不了的。
鄭軍將士不爲噠突五千輕騎的騷擾所動,不進入本方陣營二百步內則視若不見,進入二百步內,則就是神臂弓和諸葛連弩的一蓬箭雨。
鄭軍士兵奢侈地使用的都是含有砷的三棱破甲錐,這種破甲錐就連薄鐵片製成的鐵甲,也能穿個通透,更別說是噠突窮鬼身上的破皮甲了。
去年噠突人就沒少吃這種破甲錐的虧,和他們知道的常識不同。以往,即便是被破甲錐在身上鑽一個血洞,拔出羽箭後研醫調製一兩個月也就好了。
可是去年那些被這種泛着黑光的破甲錐,哪怕是蹭破了一點皮的勇士,到現在也好不利索,傷口難以癒合每日流着血水。更別提被這種破甲錐直接紮在胸口了。噠突人爲此傷透了腦筋。
因此,十分忌憚破甲錐的噠突五千遊騎盤旋了好幾圈,卻依舊難以突破鄭軍的軍陣。
就在此時,已經列好了軍陣的鄭軍,項梁騎在馬上手持望遠鏡,左眼眯着右眼對準望遠鏡的小孔,慢慢調整視距朝着噠突的陣營掃視了一圈兒,然後他放下望遠鏡,伸手一指敵軍的軍陣。
“傳令:拋雷手準備,三輪齊射。”
“諾。”傳令兵軍旗揮動,旗語傳遍兩側,左邊的乙旅韓客和右邊的丙旅石坤也都緊接着下了軍令。
“鄧校尉。”項梁扭頭叫道。
“屬下在。”鄧化催馬上前來到項梁的身側。
項梁一指噠突軍陣裡的一杆大旗對鄧化說道:“你讓幾個拋雷手瞄準那杆軍旗下發射,哼!噠突的狼王馬涵居然還沒有死,今日老子送他見閻王。”
“諾。”鄧化跳下戰馬親自跑去安排拋雷手拋射。
此時噠突狼王一看鄭軍的軍陣,不爲那五千噠突勇士所動,皺着眉咳嗽了幾聲,捂着胸部近一年也沒有痊癒的傷口,連忙又命五千輕騎馳出軍陣加強騷擾。
只要鄭軍的軍陣不亂,他也沒有一點辦法。自古以來,草原民族的優勢就是胯下有戰馬,戰鬥時靈活機動。可漢族的軍隊卻是一直都有強弓硬弩,只要他們的軍陣不亂,以強弓硬弩壓陣,即便只有五千步卒,也能應對草原勇士的一萬騎兵而不敗。
(注:西漢時有一戰將,率五千步卒僅靠弓箭擊潰三萬匈奴騎兵,步行追殺數裡,斃敵數千,後來因爲羽箭用盡和降將出賣纔不得不投降。可見漢族軍隊的羽箭,對騎馬民族的威懾力有多大。此爲史實,將領的名字好像叫李陵,是飛將軍李廣的孫子,記不準了,有興趣的朋友可以查一下。)
大鄭的神臂弓以鑌鐵打造,有效殺傷距離最遠可達三百五十多步,二百步左右殺傷力最大。
而草原上特別缺鐵,就算有鐵也不會鍊鐵,勇士們的騎弓都是硬木所制,射程最多才能達到一百步,如果有風的話,甚至只能達到五十至八十步。並且還不能見水,見水後弓弦鬆軟,就會完全失去作用,這是草原勇士的弱項硬傷,所以必須先衝開敵軍的軍陣,打亂鄭軍的部署才能再說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