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太少了,而且沒有武器,這樣下去,你們瑤族人將會死去很多。”姜融工望着蟻山外圍此起彼落的煙火,憂心忡忡地對鬆秀說道。
“爲什麼來了這麼多人?”鬆秀也想不明白:“各處瑤寨都擂起巨鼓了,這是戰爭動員啊!難道七姓瑤的頭人開了大會嗎?”
“咱們得想辦法阻止這一切,”姜融工說道:“你爹爹告訴過我,這附近幾十裡的瑤族人全部集合起來也不過萬餘人。現在你看,這蟻山下面的土匪還是密密麻麻,估計不少於三千人,他們全都有精良的武器,再加上彈藥充足,對付你們的同胞可以說是輕而易舉。”
“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悲觀,”鬆秀望着遠方,若有所思道:“巨鼓響起,這是要出動隱秘的力量了。”
“什麼?”姜融工疑惑地看着鬆秀,不懂她說的意思。
“七大巨鼓齊鳴,這是在召喚隱藏在深山裡的洞神,”鬆秀向他解釋道:“這種鼓就是嫁嫁鼓,是用沒有出嫁的女孩子的人皮製作成的,對洞神有神秘的吸引力。”
“我靠,你們這裡的洞神,一個個都是他孃的淫棍,比江湖上的那些採花大盜還可惡,”姜融工氣憤道:“老子以後見到一個打死他一個。”
這幾句話說得鬆秀笑了起來,她舉起手,狠狠地擂了他肩膀幾下。
與此同時,劉家壠的一個地下深洞裡,一個體型高大、面容醜陋的赤裸男人正在黑暗裡狂躁嘶喊,他雙眼脹得通紅,不停地用拳頭對着石壁捶打,那雙巨人般的手背早已皮開肉綻,卻不覺得有一絲痛感。
這時候,他的頭頂很高很高處傳來擋板移動的聲音,有光亮從上方射下。他停住了捶打,向上望去,只見那裡垂下一條繫着一塊石頭的破舊的棕繩。
他解掉繩頭上的石頭,抓住繩子往上爬去,很快發現上面有人在幫忙拉扯,這讓他明白了劉家壠人的用意:這是他們又需要他了。
他來到地面上,只見四周圍滿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頭攢動,整個寨子裡的人全來到了這裡。
人羣當中有一個年輕的女子,她曾是他魂牽夢縈的新娘人選,如今款款向他走來。
她把他領到水井邊,和幾個少女一起用一條長帕給他擦洗身體,然後給他端來新鮮的雞肉,看着他狼吞虎嚥地生吃下去。
在一些老年婦女給他穿上藤甲、戴起彩儺面具的時候,她和另外一些年輕的女孩給他全身畫上紋繡。
整個過程,他靜靜地聽任人們的擺佈,直到最後大家都散開,他面前只剩下她的時候,才用沙啞的嗓音說了一句話:“做成蠟殍,很漂亮。”
他以爲這句話會把她嚇跑,他有了心理準備。
可她沒有走,那個幫她打敗自己的男人也只站在很遠的地方沒有靠近過來。
但她也只輕輕地說了一句“這是你應得的待遇”,就走回那個男人身邊去了。
這時候嫁嫁巨鼓又一次響起,他胸中怒血沸騰,忍不住向着周圍的羣山振臂高吼,久久不停。
七姓瑤的巨鼓在羣山裡傳響呼應,七大寨子的洞神即將齊聚,朗朗白日將閃現星辰,蒼龍七宿的輝煌將重臨人間。
瑤家的龍犬正從沉睡中醒來,洞神們將會在羅子山頂峰用蒼龍七宿陣法迎接它的迴歸。
蟻山下,姬自雄的內心突然感到一陣不安,因爲幾乎在同一時間,外圍的幾支警戒部隊都派人過來向他告急。
“什麼,防線被突破,”姬自雄大怒道:“你們有現代化的武器,他們只是揮舞柴刀的山民;你們有上千人,他們充其量也不過幾百,爲什麼會這樣,誰能告訴我!”
“參加進攻不只有人,宗主,”一個屬下稟報道:“還,還有數不清的野獸。”
“野獸,什麼野獸?”
“野豬和狼,”屬下誠惶誠恐道:“獸嘯了。”
“獸嘯!”姬自雄睜大了眼睛,頓時停止了謾罵。
他身爲有深厚歷史底蘊的羅網宗宗主,自然明白“獸嘯”是怎麼回事。
自古以來,凡野獸種羣達到成千上萬,則必生獸王。這樣的獸羣,每到獸王換屆或者種羣遭遇天敵大規模進攻的時候,族羣生存遭遇危機,就會發生獸嘯。它一旦發生,整個獸羣的所有成員不管老幼青壯全體上陣,即使戰至最後一個也不退縮,不到把滅族危險徹底消除絕不罷休。在舊時代,草原上的狼羣每過數年就會發生一次這樣的事。因爲那地方土地平曠,又無森林遮擋視眼,所以往往能被人們發現記載。而高山深林地區的獸嘯,因爲偏僻無人的原因,很少能被注意。
現在的蟻山,先從螞蟻開始,就發生了這樣的事。它們爲了保衛領地,已陷入徹底的瘋狂,悍不畏死地向人類進攻。接下來是野獸,再接下來,將會是瑤族人。
太平盛世社會秩序有律法維持,亂世當道則適用叢林法則,俗話說“亂離人不如太平犬”,瑤族人在歷史上一直被統治者剿殺,因此反抗起來也慘烈異常。
古時候南蠻戰鬥力甚爲強悍,有“南蠻一人搖旗,蜀人百士驚恐”的說法,如果不是生存遭遇危機,誰會那樣去拼命呢?
姬自雄叫來副宗主,安排他親自去指揮外圍的防禦,自己則和天羅地網一起商量應對之策。
天羅說道:“這瑤人的祖先,名叫盤瓠,相傳是上古時期帝嚳高辛氏的一條龍犬,後來在戰爭中立了大功,化身爲人,娶公主爲妻,所以瑤人視狗爲祖先。這次他們冒死前來進攻我們,可見探子說我們的手下吃了狗激怒了他們,應該是真的。”
“嗯,看來這就是主要原因了,”姬自雄點頭說道:“這瑤族人的龍犬長什麼模樣?”
“其毛五彩,”地網答道:“傳說中就這麼一句,其它的情況誰也不清楚。”
“父親,我想說幾句。”姬思恩這時候突然說道。
姬自雄望了望他,沉思一下道:“你說吧。”
“據我所知,這個盤瓠,不僅是瑤族人把他當成祖先,也同樣是苗族和畲族人的祖先,”姬思恩道:“或者從某一方面說來,他就是我們華夏國所有人的源頭。”
“哦,這是爲何?”聽他說話的三人同時大驚。
姬思恩雖然這兩天仍有些瘋瘋癲癲,但是他畢竟是胎裡道出身,擁有羅網第一任主人的不死道胎,認真起來,見識卻也是不薄。
“因爲盤瓠兩字從音源上來說就是盤古,”姬思恩這時候的頭腦似乎很清醒:“這個是學術上還存在爭議的問題,我們不必深究。我想要講的,是我們即將面臨的一場重大危機。”
“重大危機?”姬自雄道:“什麼重大危機!”
“蒼龍七宿,”姬思恩道:“北斗七星,角、亢、氐、房、心、尾、箕,分別代表龍角、咽喉、前足、胸、龍心、龍尾和龍尾之搖擺,這說明龍就要出來了,它將會和犬王合體,變成龍犬。”
“你說的可是真的?”天羅驚道:“戰國時期,七雄分治天下,每個國家都擁有蒼龍七宿中的一個秘密,後來秦國集齊全部方得一統天下,現在這秘密可是被我們羅網掌握在手裡,怎麼這裡的瑤族人也能運用?”
“戰國七雄,那是遙遠的時代了,”姬思恩說道:“大家想一想,這裡的瑤族也是七姓,不正好和蒼龍七宿相對應麼?”
“嗯,少宗主說得有道理,”地網沉思一番,也說道:“不能說我們掌握了某個秘密別人就一定不知道,如果事情真的如少宗主所推測,那盤瓠和盤古是同一人的話,那麼蒼龍七宿的秘密就不僅僅只有我們知道了。”
“呵呵,北斗七星,華夏國人自古以來指引方位的明燈,”姬自雄說道:“如果它被瑤族人掌握,只怕我們這些人即將迎來的真要是一場浩劫。”
見天羅和地網用帶着疑問的神色看着自己,姬自雄又說道:“你們不要忘了,姜耀星在他們中間。”
“你是說,龍犬一出,必將吠日,”天羅大驚:“白天變成黑夜,星辰顯現,姜耀星趁機施展摘星術,如此一來,不要說使我們這三千人,就是再多上十倍,也要全軍覆滅於此…”
“事到如今,攻守之勢已易,我們看輕了對手的力量,”地網說道:“我們實際上是被堵在這蟻山之下的狹小谷地內,必須儘快謀求脫身的辦法。”
“嗯,看來要進入蟻山是難以辦到了,只希望這水潭血蓮能儘快結果,我們取了蓮子,立即離開此地。”姬自雄沉吟道。
“這樣吧,”姬思恩大膽建議道:“我們立即縮小防禦陣地,兵分兩路,一路守住水潭,另一路炸開蟻山,進去搜尋。”
“你還是忘不了那個蟻寶,”姬自雄用責備的語氣說道:“不過既然來到了這裡,不進去一下總是不甘心的,那麼你帶一隊人,去辦吧!”
交代完畢後,他揮揮手讓姬思恩離去,然後又眼望着蟻山後面的高山,似乎是有意無意地多天羅地網二人說道:“不知道這蟻山之上,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