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有兩個未接來電,她微微一笑。
她滿心以爲兩個未接來電都是曾悅希的,沒想到點開一看,倒愣在那裡——有一個未接來電並沒有顯示名字,可那個顯示歸屬地是本市的號碼很熟悉……只不過已經有很久沒有看到過這串數字,甚至很久都沒有聯想到跟它有關係的人和事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默默把手機放下,拿着吹風機走到一邊去接電源。
好一會兒都沒有插進去,她有些煩躁地狠狠把插頭一摁去,啪的一下,手倒敲在了桌上,疼的她鼻尖冒汗,才定睛一瞧,原來是拿了插頭往移動電源上插呢……她定了定神,把吹風機扔在桌上,看着手機發了會兒呆,到底拿起來走到陽臺上去。
夜裡的風有點涼,穿過發間、貼着頭皮,讓她瞬間便清醒了。
手機並沒有再響,她看看屏幕上那個清晰地表明時刻的數字,一會兒在左下角,一會兒移到中間……她敲了敲石頭,正準備把手機拿過來時,鈴聲響了帶。
是曾悅希發來的信息:“剛纔打電話沒通,不知道你是不是休息了。”
她嘴角彎了彎,把電話撥回去,等通了,就說:“是不是特地打過來問問貓有沒有好好給喂呀?”
曾悅希的笑聲低沉而悅耳,道:“雖然是想問,可並不是要特地問的。”
“放心啦,都餵過了。那些傢伙不怎麼怕人呢。”她轉過身,倚在石欄上,一隻手擡起來拂動着頭髮。
“可能是不怕你。平常它們很會躲避人的。你身上可能有讓它們覺得安心的味道。”曾悅希說。
“啊,說到味道……今天我身上的味道可能真不怎麼好。它們要是禿鷲,可能更容易跟我親近。”歐陽燦笑道。
曾悅希頓了頓,才又笑出來,“有那麼誇張麼?”
“有些動物的嗅覺特別敏感嘛。”歐陽燦微笑着說。“你還在辦公室嗎?”
“還在。”曾悅希說。
“我總算看到比我們還要忙的人了。我們算是對得起這份兒納稅人的供養了吧?”歐陽燦忍不住嘆息。
曾悅希笑笑,不言語。
“唉,這麼着下去,咱們什麼時候能碰面吃頓飯啊?”歐陽燦忍不住說。
“真不好意思。沒想到趕上了這陣兒特別忙。”曾悅希說。
“如果趕上過陣子我也特別忙,我覺得咱們就鵲橋相會好了。”歐陽燦開玩笑。
曾悅希幾乎是大笑了。
“好了,不開玩笑了。我不打擾你工作了。你抽空也眯一會兒,連續通宵誰也受不了的。”歐陽燦說。
“好。”曾悅希答應。“晚安。”
歐陽燦條件反射般想說晚安,話出口又換了個詞兒:“希望明天晚上可以和你說晚安。再見。”
她掛了電話,將手機放在石欄上,摸摸頭髮,還是溼乎乎的,看來不拿吹風機吹一下是沒法兒睡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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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溼潤的天氣啊……
她剛要進屋,瞥見樓上陽臺上,夏至安正站在那裡伸展着手臂,“喂,夏教授,還不睡?”
夏至安動作停在那裡,過一會兒,探身過來看看,“你不也沒睡?幹嘛,曬月亮?”
歐陽燦做了個射箭的動作,夏至安馬上捂住胸口欲做倒地狀。
她倒笑出來,“今晚熱水溫度特別高,用的時候小心點啊。”
“謝謝提醒。你萬年不遇好心一回,我得聽好了。”夏至安笑道。
歐陽燦哼了一聲,拿了手機進屋了。
進來彷彿還聽到夏至安笑,但過了一會兒,就聽見他在說話,看樣子是跟誰在語音聊天,心情很好的樣子。她把窗簾拉上,看看立在窗前的骨架,小心翼翼地推着滑輪底盤,繞過牀尾,挪到這邊牆角,看了看,再出了門推開站在門口看看,確定不太會嚇到人——也就是田藻吧——她滿意地拍拍手,過去吹乾了頭髮,上牀關燈。
可就在這時,她的手機又響了。
她愣了愣,本能想要直接關了手機,可還是拿了起來,盯了屏幕上那串數字一會兒,深吸了口氣,說:“喂,我是歐陽燦。”
“我知道。”對方輕聲說。
聲音有點渾濁,聽得她心一沉。
“這麼晚打給我,有什麼事嘛?”她躺在牀上,睜大眼睛,看着天花板。
遮光簾將外頭所有可能透進來的光全都拒之於外,天花板上只有深重的陰影,和更深重的陰影。
“有點太晚了是吧?”
“你也知道啊?沒什麼事我就掛了……你以後,也別再打給我了。不是很方便。”歐陽燦說。
“等等。”
“樑嘉維,別再打電話給我了。聽到了?等下我把你放進黑名單。你要不要我做到這一步?”
“我要結婚了。”樑嘉維說。歐陽燦沒出聲,他緊接着說:“下個月。”
“恭喜你。”歐陽燦終於說。
“可是我還……”
歐陽燦不等他說完,掛斷了電話。
她捏着手機,捏了好一會兒,才放到枕邊。
她頭腦變得異常清醒,根本睡不着……對面田藻房間門開了又關上,那腳步聲輕而又輕,接着衛生間的門響、還有浴室那低低的水聲……這些平常都不會困擾她的聲音,此時被放大了無數倍似的。她耐着性子,聽到田藻回到房間,一切又都恢復了安靜,頭腦卻還是處於異常清醒狀態——這種情況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她都忘了該怎麼辦了。
她開了燈,在牀頭櫃抽屜裡摸出來藥盒,拿出來看看,卻發現已經過期了。
她忍不住冷冷哼了一聲,丟開手,倒回牀上去。
樑嘉維那張臉卻浮在眼前,一會兒笑,一會兒惱……
“該死的東西。”她罵了一句,卻也不知道是罵誰。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兒,也睡不沉,天矇矇亮,她就起了牀。
田藻房間門緊閉着,整棟屋子都極安靜。
她走出去,輕手輕腳地去衛生間拿了拖把,出來做起了清潔。
胖胖不知何時從樓上下來,她清潔自己的臥室,它就趴在走廊上,她清潔走廊,它就趴在客廳地毯上,等她過去清潔客廳,它就挪到了陽臺門口地墊上,靜靜地看着她……她累得有些頭昏眼花,把拖把和抹布一丟,也在地墊上坐下來,靠着胖胖。
天已經大亮了,時間卻還早。
“走,姐姐帶你出門。”歐陽燦爬起來,回房間換了衣服,正準備帶胖胖下樓,就看夏至安從樓上下來。
看見她,他愣了下,說:“今兒夠早的。”
他鼻子抽了抽,看看地板,又看看她,輕輕咦了一聲。
“你是不是做過清潔?”他問。
歐陽燦翻了個白眼,說:“你不去做刑警真是屈才。”
“見笑。”夏至安說。他往她臉上看了看,問:“昨晚失眠了吧?”
歐陽燦摸摸臉,問:“這麼明顯?”
“臉上倒看不出來。不過一個每天不睡到非不得已不起牀的人,這麼早起來還已經做了一層樓的清潔工作,除了昨晚沒睡好,也找不到別的理由。再說……”他故意停了停。
歐陽燦撇嘴,“不會是因爲昨晚沒聽見我打呼嚕吧?”
“的確是沒聽到。我還以爲我昨晚睡得太好,或者是已經適應了你製造的噪音。”
“你神經衰弱,怪我咯?”
“老實說,你應該看看醫生的。”
“醫生讓動個小手術,我怕手術的副作用,一直沒做。”歐陽燦說。
夏至安點點頭。
歐陽燦打量他,“要去跑步?昨晚夜跑,今早晨跑,你要變運動達人?”
“不。我想起一件事來,回辦公室一趟。”夏至安說。
“這也太早了。”歐陽燦看看錶。
“快去快回,不耽誤吃早飯。”夏至安笑着摸摸胖胖的頭。
兩人一先一後下樓梯,歐陽燦忽然停下腳步,道:“哇,這怎麼搞的?”
夏至安跟在後頭,此時往下看了看,也吃了一驚,就見胖胖正圍着石頭打着圈兒——那石頭臥在樓梯前的地板上,聽見說話聲,擡起頭來看了看他們,又照舊躺下,只甩着大尾巴,碰到地板上,發出“噗噗”的悶響……他笑道:“石頭前兩天就能挪動了,不過走的不大利索。看這樣兒,很快就能滿家裡跑了。”
歐陽燦跑下去,把胖胖推開,伸手摸摸石頭的傷腿。石頭被剃掉的毛長出來不少,可傷處還是難看,毛色卻比從前漂亮多了。她又摸摸它肚子,立即被它舔了兩下手,於是笑着摸摸它腦袋,說:“恢復的不錯啊。”
“杜醫生說它預產期什麼時候來着?”夏至安問。
“他也說不太清楚。”歐陽燦小聲說。
“說不定哪天咱們一起牀,它就已經生了呢。”夏至安說。
“你說得這個輕巧。沒見過生娃是這麼輕省的……喂,夏教授。”歐陽燦見他去換鞋了,拍拍石頭,招呼胖胖也往外走。
“幹嘛?”夏至安拿了車匙在手裡。
“你可是自己大包大攬這些天負責照顧家裡。石頭生崽的事兒你就多上上心唄。”歐陽燦笑道。
夏至安顯然是沒想到過這個問題,推開門出去了,才說:“應該也……沒這麼快吧?”
歐陽燦一笑,回頭看看在地上舔着爪子的石頭,說:“石頭,你要生的時候就去夏教授房間。他那房間基本上是無菌環境。”
夏至安等她出來關上門,說:“好像我會怕一樣。來呀!”
“你可別以爲它幹不出來。小貓下崽的時候就會找最安全的環境。石頭你也有份救回來,很有可能比起我來,更信任你。”歐陽燦笑道。
夏至安不在意地笑笑,看歐陽燦給胖胖拴好牽引繩,小二和三三也着急地圍上來,她乾脆也把它們兩個帶上了……他本想提醒她,一個人遛三隻步速不一致、性格各異的狗很有難度,但見她很有興致的樣子,就沒作聲。
出了門,歐陽燦果然吃到苦頭,被小二和三三拖着一路狂奔……夏至安站在車邊看着她有些狼狽地趔趔趄趄出了巷子,忍不住笑了會兒,才上了車,出巷口就見歐陽燦正被三隻狗拖着還在下坡路上跑呢,那姿勢很是難看。他邊笑邊開車追上去,經過他們身邊時,笑道:“悠着點兒啊,小心閃了腰。”
胖胖看到夏至安,禁不住要追。
歐陽燦忙拉住它,被它的大力拖的又一個趔趄,“夏至安你煩死人了!”
夏至安揚長而去,她拽着三隻力大無窮左奔右突的狗喘着粗氣。還好時間尚早,街巷裡靜得很,只有偶爾早起晨練的人,他們這麼在街上橫行,也不會打擾到其他人。
歐陽燦盡力控制着這三隻狗,走到海邊才往回走,累得額頭上都是汗,心情卻好了許多。
三隻狗也跑累了,回程不再拖拽她,不過三三就耍賴趴在地上不動了。她無奈停下來把它抱起來,看看這長長的坡路,笑道:“也就是你吧,胖胖耍賴不走,我也好耍賴了。”
她發現前面有輛車開下來,本想在路邊一避,不想那車子在路邊的停車位上停了下來。
她慢慢走上去,瞥了那車一眼,看清車牌號,愣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