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新駕着馬車慢悠悠跟隨前面車隊,到了宮殿前,被禁軍攔住,對方以爲兩人是崇仙弟子沿途僱傭的夥計。
胡建剛趕忙上前講明情況。
禁軍不可思議地看着身穿粗布麻衫的二人,不敢相信也是崇仙門人,這與前隊嚴峻光等人錦衣玉帶形成鮮明對比。
兵士仔細檢查了郝新用於支撐木棍,認爲不具攻擊性,歸還了他。卻沒收了雷震安的玄鐵棍。
雷震安很不爽的把棍子扔給兵士。
兵士在接住剎那,雙臂猛地一沉。暗歎這棍子至少上百斤重,眼前壯漢真有膀子力氣。
前方就是大唐皇帝辦公居住的大明宮,唐帝國的中心。帝國至關重要策略均在此做出決定。
除了皇帝本人和經過特殊恩典的人可乘轎騎馬外,所有人須步行入宮。
郝新不放心一車物品放在宮外,有名小太監上前告知,宴席過後,到門口值班房取馬車。
他叮囑多加看護。小太監不耐煩地答應,心想真是土鱉,一車破爛當寶貝。
此時正值上午,麗日當空,微風輕拂,唐皇下車拉着趙冉和皇后走進宮。
文武百官也飛快下車,下轎。一大羣人陸續朝宮內走去。
郝新雷震安慢悠悠地跟在最後。
大明宮與外界除了隔着高大城牆外,還有條寬闊護城河。
跨越河水上有座漢白玉拱形石橋,石橋造型別致,橋欄杆雕琢精美。
郝新站在橋頂,手扶欄杆,進城走來深感帝安城百姓風氣奢靡,皇家排場體面奢華。
紫宸閣位於大明宮東北角,是皇帝宴請功臣,會見外國使節的場所。朝廷規定只有五品以上官員纔可參加。
此樓也具備了大唐天子向外展示國家威儀繁榮的所在。
胡建剛悄聲叮囑郝新等人,進宮規矩多別亂跑,當心被當成不法之徒,那罪可嚴重了。
他作爲這次護送趙冉回城的隊長,一路上平安無事,算是有功之臣被宴請在內。不然以他這種品級不可能進入紫宸閣參加宴席。
郝新二人跟在隊伍最後,隨着穿過大武門,翰林門,所見之處都是樓闕山出的御園,雕樑畫棟的殿羣。
走了半響突地眼前一亮,應入眼簾的是一片青白相間大石鋪設的廣場。
廣場中聳立着一座至少近千米見方,氣勢磅礴,威嚴的高樓。
此樓共五層,高約三十米。
屋頂皆爲黃色琉璃瓦,樓身披繒彩,綴金銀。樓頂雕有飛龍鳳凰,舒翼若飛,形態逼真。
隨行的司禮太監小聲道:“紫宸閣一層到四層均爲單檐,五層爲重檐,每層的檐角均安有小獸,象徵着吉祥如意。”語氣帶有吹噓之意。
作爲天子燕居歡宴之地,紫宸閣的裝潢極盡奢華之能事。設計施工者均是唐帝國最傑出的能工巧匠。
郝新隨衆人進到樓內,看到內景嘖嘖稱歎。
大廳正中,斜垂下來一道寬約七尺的高貴木質樓梯,梯面烏紅髮亮,狀如雲邊,樓梯扶手及欄杆皆用紫檀木,上雕成形態逼真龍形。
樓梯稱爲通天梯。
於會者扶此梯而上,如步青雲,如驂龍翔,順梯而上,可達至五層的宴會大廳。
另外一側有道暗門專供雜役用的通道,可直接上樓內諸層,爲傳菜走酒之用。
郝新心思蓋整個紫宸閣得需要多少錢啊!與雷震安小心翼翼跟隨至五層宴會廳。
宴會廳內更是佈置豪華講究,頂端有十幾根極長的彩色線繩向廳內不同方向斜扯,懸吊半空,繩上掛滿了各色薄紗和彩旗,彩燈。
彩燈上繪製各種圖案,到了夜晚燈屋齊亮,燈紙圖案在燈光的渲染下,整個大廳都好似瀰漫在迷妙奇幻的彩影當中,就像雲霧仙境。
宴會廳整個地板並非平直,而是稍微有一個坡度。
天子御席,就安置坡頂,坐在上面放眼看下去,全局一覽無餘。在這道坡的兩側,則是賓客更衣,退席道路。
郝新和雷震安那見過此等豪華奢靡裝飾,坐也不是,轉悠也不是,尷尬地待在原地東瞧瞧西看看。
此時趙升在廳內審查,深知這場宴會尤爲重要。容不得半點馬虎。
官員中不少機靈之徒急忙奔到趙升跟前,對這位大唐未來接班人眉開眼笑溜鬚拍馬。
趙升微笑點頭,隨口敷衍。當看到郝新等拘束不安,扔下拍馬官員,快步走來,“別來無恙。”
郝新見到熟人,頓感渾身輕鬆。
司禮太監遞給趙升賓客名單,趙升看着看着微皺眉頭,臉色難看,心有不滿,坐席早已排好爲什麼改動。低聲怒道:“誰將郝新位置調後的?”
司禮太監見他惱怒,低頭唯唯諾諾回道:“賈丞相。”
“改過來。”趙升將名單扔給了他。
郝新聽的清楚,趕忙攔住,“別爲難他,就按名單坐。你瞭解我從不愛熱鬧,這麼隆重宴席,坐在靠前渾身不自在。宴席肯定有很多好吃好喝,到時我放不開,自當幫我了。”
趙升只好作罷,對太監厲聲道:“這次算了,以後我定下的,除了父皇誰也不能更改。”
賈檜改動名單,有他考慮。知郝新乞丐出身,沒見過世面,更是第一次來皇宮,擔心好菜好酒上桌,他坐在前排狼吞虎嚥,吃相不雅,當着這麼多貴客有損皇家威儀。
這時司儀官大聲道:“請各位貴客入座。”
有太監和宮女領着在場衆人按部就坐。
數千名文武百官,番國使節濟濟一堂,各按官銜高低分層落座。
不同的語言和服飾猶如春天盛開的百花,一起在宴會廳內盛放。
每個條桌上都擺滿了珍饈果品,精製的酒具裡盛滿了美酒,司禮太監和宮女們分隊伺候,隨時爲賓客斟酒倒茶。
郝新,雷震安被安排在第二排最靠後的位置。一個圓臉小宮女在旁伺候。
郝新心中這個美啊。當初崇仙派比武大會,他是和這個小宮女同樣角色,負責給貴客倒酒上菜,此一時彼一時。
宮內浩大的演出隊伍已經在紫宸閣後臺通道準備妥當。
司儀官扯着嗓子大喊道:“恭迎聖上,皇后。”
文武百官應聲下拜,齊呼萬歲,逐耳欲聾的聲音似乎能將紫宸閣屋頂掀翻。
任何人都不能不被這樣攝人心魄的場面所感染,所震撼!
郝新腿傷不方便屈膝跪下,乾脆半坐在地,反正在最後誰也看不到。心底的誠意卻和旁人無異,和諸官山呼萬歲時,感慨這就是大唐啊!巍巍大唐!
雷震安不滿低聲叨叨着:“臭規矩麻煩。”
郝新扭頭笑着:“一會多吃點,吃不了帶走。”
雷震安高興的差點樂出鼻涕泡。
待趙晨和徐皇后坐定,趙晨看着跪在地下衆人,捋捋鬍鬚,對席旁低聲道:“周力。”
一名五十多歲內侍,臉皮白嫩,整個臉光滑的跟剝了皮雞蛋似的,他擡起頭,誠惶誠恐望向皇帝。
趙晨點點頭,周力隨即會意。站起身高尖着嗓子道:“皇帝口諭,帝王登基以來,凡軍國,行政事務兢兢業業,國家長治久安、四海臣服、國泰民安、朕荷天眷,嫡子有德,禮賢下士,博學多才。
明年朕登基三十年之際禱告天地,宗廟,社稷,授以冊寶,冊封趙升爲皇太子,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以繁四海之心。同時加封二皇子趙帥爲江陵王,屆時全國同慶五天。欽此。”
趙晨臉上盡顯滿意笑容。他對趙升而未來的繼承人基本上比較滿意,最起碼趙升崇仙學藝幾年得到兩位掌門共同認可。
趙升宅心仁厚、政治謹慎、思慮明晰、頭腦聰明,任何時候都非常尊重他這個父親決定,確實是個坐江山的好人選。
更何況冊封嫡長子是唐帝國的千古大法。趙升坐上這個位置,是不應該有任何人稍存異議的。
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跪在地上的二皇子,雖早知大哥將來會繼承大統。可現在親耳聽到旨意,心中還跟活吞了蒼蠅似的難受。雙手攥緊,暗下決心不會讓趙升順順利利當上太子。
同時廳內每個人心中都打起了小算盤。
“吾皇萬歲。恭賀大皇子。”賈檜率先開口。後面百官也都大聲重複着。
趙晨捋捋鬍鬚:“諸位平身。”他和皇后,趙冉在後殿洗漱一番,換了與諸臣歡宴的禮服。
趙冉更是精心打扮,將頭髮束起,頭插蝴蝶釵,幾枚飽滿圓潤的珍珠隨意點綴發間,使得烏雲般的秀髮,更顯柔亮潤澤。
淡粉色華衣裹身,外披白色紗衣,裙幅褶褶如雪月光華流動,輕拖於地,露出線條優美雪白的頸項和鎖骨。
臉上略施粉黛,雙頰邊若隱若現的紅扉,襯托如花般的臉龐嬌嫩可愛,整個人淡雅處卻多了幾分出塵氣質。又似清靈透徹的冰雪顯得清新優雅。
相處多年的同門見她一直是門派統一長袍,從未見過如此打扮的趙冉。
嚴峻光、虞永才、烏恩格、沙志勇幾人不約而同咕嚕嚥了口口水。
褚冰涵一臉的羨慕。
莫雅菱眼光中則是流露出妒忌,憎恨。
趙冉這身打扮讓郝新也驚歎不已,心中暗道真漂亮。
雷震安看了眼,不以爲然,扭頭對身旁宮女道:“還不開飯?”
宮女捂嘴微笑小聲說道:“稍等。”
趙晨低聲對周力說了幾句。
周力大聲道:“郝新上前覲見。”
郝新以爲自己聽錯了,呆坐着不動。
雷震安推了推他:“叫你呢。去啊。”
郝新瞪着大眼看看旁桌胡建剛,小宮女,想得到更準確答案。
胡建剛催促:“宣召你。”
郝新心中緊張,第一次見這麼大的人物。他整整衣襟,緩緩起身,拄着充當柺杖的木棍,一瘸一拐走上前。
來之前特意換了件洗的發白乾淨的舊衣服,卻一直未曾掛掉臉上鬍鬚。
進宮時要不是胡建剛跟禁軍講明他是公主救命恩人。恐怕早被亂棍打出,現在穿着打扮,跟紫宸閣內的人華貴錦衣相差極遠。
兩邊大臣,皇室成員,各朝使臣此時腦中和郝新一樣都是懵狀。
諸官互相嘀咕。“他怎麼進來的?”“剛纔沒注意,還有這人在此。”
殿內金吾衛看他手持木棍,做好了隨時護駕的準備。
郝新面紅耳赤,走到御席前,也不知行君臣之禮,更不敢擡頭觀瞧龍椅上的皇帝,只是低頭傻乎乎地站着,不知所措。
很久沒有聲音,郝新心中一緊,汗水瞬間沁透腋下,他不敢擡頭,只有保持傻傻站姿一動不動。
周力皺起眉頭,不滿道:“見了聖上,還不下跪。”
郝新恍悟,放下棍子,待要彎身下跪。
趙冉趕忙對趙晨耳語幾句。趙晨冷冷說道:“你有傷在身,免了。擡起頭來。”
郝新這纔敢緩慢擡頭。
趙晨的目光從高處罩落下來,印在郝新的臉上,他之前和皇后一直認爲救女兒之人定是和嚴峻光相貌相差無幾的青年才俊般人物。不曾想對方普普通通,竟似山野村夫,不由得大失所望。
郝新感覺到了皇帝的威嚴肅穆。
皇帝保養得極好,五十開外並未顯老態,眉宇間有飄逸之仙氣流動。
之前聽過這位皇帝頗具色彩的傳奇,年輕時帶領大唐走向巔峰,上了歲數後只顧縱情聲色,不過真不像面色虛浮的昏庸酒色之君。更象一位懂得保養的老中醫。
同時也注意到皇帝眼光裡閃動的不屑和猶豫,郝新猜出其意,心中漸漸不爽,堂堂天子也是已貌定人,又不是選駙馬。
你非想報答我救了你女兒,乾脆賞點銀兩,老子回鎮上當大爺去了,纔不在這伺候。
此刻的趙晨不管失不失望,眼前畢竟是女兒的恩人。不能讓旁人詆譭皇家爲忘恩負義之徒。
白霜劍來信也講明,前來學習名額有這少年,而且武功不弱,算是人才。當即道:“不錯,不錯,英雄出少年。忠勇可嘉。”說完心中尋思片刻,接着道:“朕授你遊騎將軍,賞金百兩。”
按理受封之人馬上下跪謝恩。郝新還是傻傻站着。
周力催着:“這可是從六品,還不謝恩。”
郝新弓腰彎身,“多謝聖上。”
皇帝的旨意讓在場文武百官大驚所措。遊騎將軍從六品。
雖說這個官職在唐帝國屬於武散官,沒有明確下詔授予實權之前,算是虛職,多用於賞賜之用。
可這等品級,待遇實屬不薄,有的官員熬至六品已然年過半百。
這小子何德何能二十出頭就封至六品,皇帝想法真是與衆不同。
趙晨則認爲不賞賜什麼,不能完全盡到報答他對趙冉救命之情。況且當着衆臣既可以彰顯皇家天恩,又不會顯得皇帝小氣。
郝新得到了賞賜,有人開心有人不服。
嚴峻光雖知情此賞是因爲他曾救趙冉。心中還是不免妒恨。
賞金百兩四字雷震安可是聽得清清楚楚。心中比郝新這個受賞本人還要高興。對着回坐的郝新激動欣喜道:“咱們發財了,發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