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隔世無塵

離開花淵之後,破廟是回不去了。

小琪和李鬼扶着婁夏沿着官道向着紫州的方向逃去。

時至傍晚,山嶺之上風聲浩浩,天空陰霾七月的雷雨眼看將至。

“李鬼哥哥,我們要不要找個地方休息?大哥哥身體虛弱經不起路途顛簸了。”小琪望着奄奄一息的婁夏說道。

“不行,今天我們必須離開赤州,我擔心花淵那羣人會趕盡殺絕。”李鬼焦慮的說道。

話音剛落,一道閃電當空落下,就在三人前方數步的地方一塊大石被劈開成了兩半,雷聲轟隆卻不見雨滴落下。

“有人來了。”李鬼突然停下腳步驚恐的說道。

“誰?這裡哪有人?”小琪四周張望道。

“也許他早就等在這裡。”李鬼瞪直眼睛目視着前方冷冷的說道。

就在這時,前方真的出現了一個黑漆漆的背影。

雖然僅僅是一個背影,但李鬼顯然已經認出了對方,李鬼眼神之中透露出莫名的怒火。

只見那人握着一把劍,一把染着血還來不及擦去的劍,一把脫離了劍鞘束縛的劍,這樣的劍應該是來索命的。

“你真的要趕盡殺絕嗎?”李鬼冷冷的問道。

“沒辦法,誰讓我是七洲花淵劍王呢?”來人轉過身來邪惡的笑道。

又是一道閃電劃破昏暗的蒼穹,來人正是歷晉南。

“你知道嗎?要想做一個人見人愛的七州花淵劍王,我的身上就不能有污點。”歷晉南笑了笑說道。

“你已經打敗了大哥,當着所有的面打敗了他,難道就不肯留他一命嗎?”李鬼問道。

“你說的對但只說對了一半,不僅婁夏該死你也必須死,只有你們死了纔不會有人知道我背信棄義。”歷晉南笑了笑說道。

“你太狠了!”李鬼憤怒的說道。

“三弟,別怪我,也許當年婁夏比我還狠,不狠便坐不穩這劍王的寶座,不狠便留不住身邊的女人,偏偏名利和女人這兩個東西又是如此的誘人,沒辦法我只又不擇手段。”歷晉南強詞奪理道。

李鬼將婁夏放到一旁。

“小琪,好生照看大哥,今天就讓我來會一會這個敗類。”李鬼望着歷晉南這邊冷冷的說道。

說罷,李鬼走上前來摩拳擦掌。

“三弟投降吧,我已經爲了想好了一個漂亮的死法又何必自找無趣呢?”歷晉南驕狂不可一世的說道。

“少廢話,鹿死誰手還未可知?”李鬼說道。

話音剛落,只見李鬼單拳已經擊出。

在此憤怒的關頭,李鬼的拳頭變得異常可怕,如果說當初在小樹林中他只使出了絕塵拳的一成功力,那麼如今他的拳頭之上至少已有三成功力,只是不知這三成功力的絕塵拳能否與這位新七州花淵劍王一戰?

只聞風聲呼嘯,轉眼之間拳風已經逼近。

也許是太過於輕敵,面對李鬼突如其來的一拳,歷晉南眼神之中竟然出現了一絲驚慌,劍客一旦驚慌那麼再驚世駭俗的劍招也是形同虛設。

無奈之下,歷晉南只好運足內息舉劍護在身前。

李鬼這一拳剛好落在劍身之上,二人就這樣僵持着誰也不佔優勢。

“三弟,好拳法啊,今日若不將你誅殺在此,怕是日後會威脅到我的劍王之位。”歷晉南笑了笑說道。

“敗類,去死吧。”李鬼大聲喊道。

只見李鬼將全身內息蓄於手臂之上,突然一用力歷晉南手中的劍突然彎曲,拳頭也隨之重重擊打在歷晉南的胸口。

只聞一聲悶響,歷晉南後退數步方纔站穩。

歷晉南揉了揉胸口擡頭微笑的望着李鬼,貌似這一拳並未能給他造成重創。

“就這多了?”歷晉南笑了笑問道。

歷晉南武功遠比李鬼想象中高得多,方纔自己明明已經用盡全力且已經擊中對方,爲何對方還能毫髮無傷?

“忘了告訴你方纔我並未用盡全力,殺你我不想浪費太多時間,看劍吧。”歷晉南狂妄的說道。

說罷,只見一道劍光乍現比那閃電還耀眼。

劍光湮滅之後,只聞一聲慘叫。

慘叫始終小琪口中發出了,她瞪直了眼睛望着這邊,只見歷晉南手中的劍已經洞穿了李鬼的胸膛,那鮮血順着劍身一點點的地落地上。

歷晉南推着李鬼一直來到一旁的懸崖邊,黑夜之中深谷傳來陣陣浸人的寒涼。

“你說摔死和被劍殺死那一種死法會更痛苦?”歷晉南雙眼放着廝殺邪光冷冷的說道。

“李鬼一定會化作厲鬼纏你生生世世。”李鬼咬牙切齒的說道。

“但願如此,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見一見鬼是什麼模樣?”歷晉南笑了笑說道。

此刻,歷晉南的耐性已經耗盡。

“去死吧。”歷晉南望着李鬼喊道。

只見,歷晉南一腳正中李鬼胸膛,當劍離開李鬼身體之後,隨着鮮血從胸腔之中噴灑而出在夜空中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李鬼的身體也隨之墜入深不可測的懸崖。

“李鬼哥哥。”小琪撲到懸崖邊聲嘶力竭的喊道。

“小琪,你趕緊走吧,我不想殺你。”歷晉南望着小琪說道。

“連我一起殺了吧,否則我也會讓你不得安寧。”小琪心灰意冷的說道。

“小琪你知道嗎?你做的菜裡有我父親的味道,殺了你也許我這一輩子也吃不到了。”歷晉南望着懸崖深處冷冷的說道。

歷晉南很少提及自己那個早已支離破碎的家庭,也許在他很久以前他便失去了他的父親,也許他對父親的記憶只剩下幼時小桌上那一道道寒酸的菜餚。

此刻,在歷晉南腦海之中浮現的是一個溫馨的小家庭,然而即便是如此美好的回憶也難以改變他眼神中的冷漠和殺意。

“算了,結束吧,一切都該結束了。”歷晉南冷冷的說道。

說罷,歷晉南轉身朝着婁夏這邊走了過來。

劍在地上摩挲着發出令人恐懼的死亡之音,小琪聲嘶力竭的吶喊卻始終都無法打動這個被慾望和名利衝昏了頭腦的少年。

“婁夏,痛快的死法也算是我對你的一絲報答,永別了我的兄弟。”歷晉南嘴裡默默的唸叨着。

劍光又起,只見歷晉南手中的劍已經揮向婁夏的咽喉。

眼看這一劍馬上就要落在婁夏身上,小琪聲淚俱下卻又無計可施,她已經做好了在婁夏死後隨之而去的準備。

突然,一道閃電劈在山頭。

電光火石之間,一顆小小的飛石正朝這邊以迅雷之速襲來。

飛石不偏不倚正好撞擊在劍身之上,“砰”的一聲巨響之後飛石化作煙塵,而歷晉南手中的劍也脫手而飛。

歷晉南直覺手臂一陣痠麻,驚慌之下趕緊朝四周望去。

“誰?到底是誰?有本事現身一見。”歷晉南驚慌失措的喊道。

“阿彌陀佛,施主何苦要趕緊殺絕,上天又好生之德,你又何苦要偏要殺人害命做那修羅厲鬼。”一陣空曠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歷晉南四下找了很久,定睛一看只見一位難以看清面容的老和尚站在小琪身旁。

“方纔是你用石子擊退了我的劍?”歷晉南問道。

“阿彌陀佛,我救他就等於殺你同樣也是罪過。”老和尚說道。

既然不是老和尚出手,那麼這裡難道還有人?

歷晉南雙眼突然收攏、雙眉緊皺,他只覺身後一陣陣陰冷之風令他不禁毛骨悚然。

當歷晉南緩緩轉過身來時,驀然一個老翁出現在那裡,這個老翁十分面熟像是在哪裡見過。

“是你,你就是今日出現在花淵裡的駝背老翁。”歷晉南吞吞吐吐的說道。

“不錯,正是老朽。”老翁笑了笑說道。

“方纔是你用飛石擊退了我的劍?”歷晉南驚恐萬狀的問道。

“不錯,也是老朽。”老翁笑了笑說道。

“你是誰?你爲什麼救他?”歷晉南問道。

“他還不該死。”老翁依舊微笑着回答道。

“不,我今日必須殺了他。”歷晉南惡狠狠的說道。

“你殺不了他。”老翁說道。

說罷,老翁扶起婁夏縱身一躍,眨眼之間變消失在茫茫黑夜。

歷晉南試圖追上去,儘管沒有把握他也不肯輕易放棄,但往哪追?到處都是茫茫黑夜不見蹤影。

歷晉南迴身望着方纔老和尚站立的地方,可如今那裡空空如也只剩下從深谷之中吹來的陣陣冷風。

他們是誰?他們是誰?他們是誰?

歷晉南望着茫茫夜空一遍又一遍呼喊道,但終究沒有任何應答。

又是一道閃電劃過,憋了好久的雷雨終於落下。

西北,月下,孤樓。

來自黃沙盡頭的風吹拂着樓臺之上的一老一僧,桌案之上擺着兩碗茶,一碗還是滿的一碗已經飲盡。

“師兄,這些年來都躲在這裡?”老和尚問道。

“這裡也是世間一角,世人嫌此貧瘠不肯前來,我來了便又有人說我來此是爲了躲避,這世間的衆多說法真是可笑至極。”孤樓老人笑了笑說道。

“師兄還是如此厭世。”老和尚說道。

“你讀了多少遍無塵經?”孤樓老人問道。

“一百零一遍,正在研習第一百零二遍。”老和尚回答道。

“是否學會了憤怒?”孤樓老人又問道。

“毫無喜怒,不僅行如止水,心也化爲止水。”老和尚說道。

“所以你就可以見死不救。”孤樓老人說道。

“無塵有命,命中自有命格。司徒嵬的命掌握在他自己手中,我不出手相救只是不願替他改命,倒是師兄的隔世劍法而今越來越入世了。”老和尚說道。

“入世念隔世,隔世爲入世,隔世再入世,此世非彼世。”孤樓老人喃喃低語道。

說罷,老和尚也就不再反駁什麼。

當這番話出口入了老和尚耳朵時,他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接着老和尚一口飲盡了拿碗渾濁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