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虞槹續絃

第二回 虞槹續絃

家裡沒了女人,日子就非常難過。虞槹一個鰥夫,拖着兩個年幼的孩子,忙了田裡的活計,回到家還得忙一家人的衣食,忙得他焦頭爛額。虞槹的好友秦老漢看在眼裡,急在心裡,總想給好友物色一個老伴。恰好村東頭有一個叫姚嚚(yin)的女子沒有嫁人,他就搭橋引線,促成了二人婚事。

秦兆亦是初來不久,對這個女人也不太瞭解。他根本就不知道,這個姚嚚性情悍戾,是當地出了名的不良之輩,知道內情的人都不敢娶她。所以,年齡耽誤得大了,一直未能嫁出去。

那姚嚚自嫁給虞槹以後,因虞皋也是姚姓,村裡人就稱姚嚚叫姚婆子。

那姚嚚自嫁到虞家之後,就對虞槹的兩個兒子非常的不耐煩。尤其對那次子重華,更是妒忌不滿。因初進虞家門,人面子上還尚能過得去,從外表上到看不出有虐待的形跡。衣食一切尚能勉強照管。但當虞槹不在家的時候,卻經常給重華兄弟臉色看。使這兩個小兄弟一見到後孃心裡就懼怕。

到了第二年,姚婆子便身懷六甲。

十個月過後,姚婆子生下了一個男孩,虞槹給孩子取名叫象。

自從有了親子以後,那姚婆子對重華倆兄弟便露出了後孃的手段。當虞槹不在的家時候,經常責罵毆打重華兄弟,兄弟倆捱了打卻不敢告訴父親。

姚婆子不但經常打罵兩個孩子,在衣食上亦漸漸不管了。倆個小兄弟經常吃不飽,甚至沒飯吃。天冷了,也沒有厚衣服穿。小小年紀,竟過着飢寒交迫的悲慘日子。

重華是個天性孝順之人,雖受繼母虐待,卻能對繼母百般孝敬。經常爲繼母抱孩子,做雜事。儘管如此,仍然得不到繼母的愛心。

母親忌日那天,重華思念母親,痛哭了一場。卻遭到了繼母的一頓毒打。那姚婆子邊打邊罵:“你這個喪門星,哭死了你那死鬼娘,還要把我也哭死嗎?”從此,重華再也不敢在繼母面前哭了,只能在晚上人都入睡以後,纔敢偷偷地流淚。

到了握登三週年的時候,重華心裡非常難過。白天卻不敢哭,整天抱着象,強顏歡笑,逗着小弟弟玩。

這天,那襁褓之中的象,不耐煩的一直哭。爲了止住小弟的哭聲,重華想方設法逗小弟取樂。沒想到卻遭到了繼母的一頓怒罵:

“你這個沒有心肝的東西,你那死鬼娘今天忌日,你還在不停地笑。人都說你是個孝子,卻原來是假裝的。”重華聽了不敢言語。

過了一段,那虞槹的雙眼突然害起病來。雖經村裡巫醫治療,卻毫無效果。幾個月以後,雙目竟然失明瞭!

虞槹雙目失明以後,村裡人從此不再叫他名字了 ,而是給他叫瞽(gu.瞎了的眼睛)槹,後來又叫他瞽叟。

自打父親眼瞽以後,重華倆兄弟更是遭了殃。瞽叟什麼也看不見,一切只憑婆娘來說。婆娘說什麼,他就信什麼。那姚婆子便經常在瞽叟耳邊說重華倆兄弟的壞話。不是說他們不聽話,就是說他們調皮氣人,藉故打罵重華兄弟。

姚婆子折磨這兩個孩子可是夠狠的,白天裡,只要她心情稍微不好,就拿兩兄弟出氣。不是用鞭子打,就是用繩抽。晚上睡覺以後,還經常用手在他們身上掐擰。兩兄弟真是泡在了黃連罐裡,苦透了!

村裡那些同齡的孩子們對兩兄弟非常同情,對姚婆子恨之入骨!也不知是哪個頑皮的孩子竟以虞家的情形編出了一個順口溜。因爲那順口溜朗朗上口,孩子們在一起遊戲時經常念着遊戲:

“石榴花,開的紅,姚婆子打伢不心痛。白裡(白天)打,黑了(晚上)擰(用手指掐擰),不是鞭子就是繩。”

這個順口溜,竟然傳了數千年。虞舜和繼母的故事也傳了數千年。“姚婆子”一辭亦成了惡繼母的代名詞。這一帶的百姓亦將孩子的後孃稱之爲“姚婆子媽”。

卻說那瞽叟本是一個忠厚之人,和前妻握登的感情亦很深,和兩個孩子的的父子之情亦很濃。然而,自他娶了姚婆子之後,隨着夫妻之間恩愛的不斷加深,天長日久,也就把前妻漸漸淡忘了。但對兩個孩子,卻還是很憐愛的。自打雙目失明以後,世間的一切東西都看不見了。他所能知道的,都是後妻枕邊吹來的風。

什麼也看不見的瞽叟對後妻可以說是言聽計從,姚婆子憑藉枕邊風經常在丈夫跟前捏造重華倆兄弟的是非,使他漸漸地對兩個兒子產生了反感。認爲這兄弟兩個真是的越來越不成器,愛子之心漸淡,憎惡之心日甚,對倆兄弟的飢寒冷暖從此不再過問。加之他那兩隻眼睛看不到東西,心情煩燥,肝火日盛,遇事很容易動怒。更經不住後妻在耳邊不斷的嘮叨。當姚婆子責罵、鞭打兩兄弟的時侯,兩個年幼的孩子不但得不到父親的呵護,還常常遭到父親的責罵,撻楚。重華兄弟二人整日挨打受罵,吃不飽,穿不暖,受着非人的折磨,真是苦不堪言。

重華本來天生慈孝,雖受如此折磨,肚裡嚥着淚水,仍然強顏歡笑。對父親和後母依然恭恭敬敬,親親熱熱,既無怨恨之聲,又無懊喪之色。儘管如此,仍然換不到父母的關愛,得到的卻是變本加厲的折磨。

冬天來了,重華兄弟二人身上還是兩件單衣,整日凍得渾身發抖,手腳全都裂開了凍瘡。

屋漏偏逢連陰雨,這年冬天,天氣乍寒,比往年要寒冷的多。兩個孩子凍的實在受不了。整日躲在屋裡不敢出去。

冷天沒活幹,村裡人都閒着。有的在家暖被窩,有的出去到朋友家聊天。這天,秦兆閒來無事,來到好朋友瞽叟家聊天。當他進門以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重華兩兄弟凍得站在牆角打顫。

秦兆着實看不過眼,便數落了姚婆子幾句:

“天這麼冷,你也該給孩子穿得厚一點。這樣對待孩子,有點太不盡情理了。”

那姚婆子自知理虧,又怕秦兆到外邊宣揚,連聲說道:

“哪裡!哪裡!這幾天事多,還沒有顧上給他們把棉衣做成,再過兩天就給他們做好了。”

秦兆聽罷,再沒言語,就轉身對瞽叟道:

“這些日子窮忙乎,沒來看你,今日天冷,不能幹活,過來和你坐坐。你的眼睛好些了嗎?”

瞽叟嘆氣道:“前世不知遭了甚孽?老天讓我啥都看不見!這麼多天不見好轉,我的眼睛怕是再也看不見了!”

“不要着急,我想你的眼睛是一時之疾,若能遇到好些的巫醫,或許能看好的。”秦兆勸慰道。

瞽叟聽罷,焦躁地說道:“哪能不急呢!眼睛若是從來就看不見,那到不要緊,好端端的突然看不見了,真能把人急死!”

秦兆勸慰道:“不敢着急,眼睛有疾是不能心裡焦躁的,平時一定要多寬寬心。心不焦躁了,眼睛就能好的快一些。”

“你說的也是。可是不由人呀!越是看不見,就越着急,越急心裡越焦躁。”

閒聊半響,秦兆便告辭回家了。

那姚婆子自被秦兆數落以後,心裡雖說對秦兆不滿,但又不敢表露聲色,她是懼怕秦兆將此事傳揚出去,村裡的人茶後飯餘議論她不是,落下一個壞名聲。因此,雖然心裡不高興,臉上還得帶着笑容。說心裡話,那姚婆子實在是不想動手給重華兄弟做衣裳,不願意讓這兩個前家的孩子穿的暖和了,可現在還得想辦法做做樣子,以遮人耳目。可如何既能達到自己的目的,又能遮衆人口舌呢?她一時間還是想不出一個好辦法來。自秦兆走了以後,姚婆子便絞盡腦汁想辦法。

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姚婆子整整想了一個晚上。功夫不負“有心人”,姚婆子總算是想出了一條妙法。

次日一早,姚婆子獨自一人拿了條口袋,出了村向西北方向跑去。她沿着十八盤的羊腸小道下了山,鑽到了山海邊的蘆葦叢裡,從那幹梢的蘆葦上摘回了一袋蘆花。

回到家後,姚婆子翻出了她的幾件舊衣服,急急忙忙給兩個不親的兒子做起了棉衣。

隔了一天,兩件棉衣便做成了。

那姚婆子把重華兄弟叫到了身邊,惡狠狠地罵道:

“你們倆個狗東西,是凍死鬼託生的!媽那個X,故意借家裡來了人,站在那兒打顫,給我難看!現在把棉衣給你們做成了,拿去穿吧!”說罷將棉衣甩了過去。

重華看到了厚厚的棉衣,心裡竊喜:多虧了秦老伯,這一下可好了,總算有棉衣穿了,要不然,這一冬天還不知道怎麼往過熬呢!

倆兄弟怯生生地從地下拾起了棉衣,趕緊穿在了身上。

讓重華沒有想到的是,那棉衣穿在了身上竟然一點也覺不得暖和。但在重華的心裡還是非常感激的,他只是想道:“可能是剛剛穿上,一會就會暖和的。”

這天,天氣晴朗,雖說冷風刺骨,但比起前幾天還算是稍微暖和一點。吃過早飯以後,那秦兆又到他的老夥計家來串門。其實,他是想看看這兩個孩子的衣服穿厚了沒有。

進了門後,當他看見重華兄弟兩個都穿着厚厚的棉衣,心裡甚覺欣慰,便高興地和瞽叟聊了起來。

閒諞了一會兒,瞽叟對重華喊道:

“重華,這麼大了也沒個眼色,都不知道給你秦伯倒水喝。”

聽到父親的喊聲,重華趕緊從案板上拿來了陶鉢,去給老伯倒開水。

那可憐的孩子雖說穿着棉衣,其實和沒穿差不多,渾身冷得直髮抖。他顫抖着雙手往陶鉢了倒了一鉢水,然後哆哆嗦嗦地端着陶鉢,給秦伯送了過來。

快走到秦伯跟前時,由於兩隻小手顫抖得利害,陶鉢竟然從手中滑落到了地下。只聽“啪”的一聲,陶鉢掉在地下打碎了!

瞽叟聽到響聲急問:“那是什麼聲音?”

“你那二窩子把陶鉢掉到地下了,這個熊娃啥都幹不了!”姚婆子是不會放過任何機會的,趕緊挑撥道。瞽叟大怒,摸到靠在炕欄上的柺杖(一根很有韌性的樹條),掄將起來, 對重華就是一陣抽打。秦兆見狀急攔,可那瞽叟怒火中燒,哪裡還能攔得住?

“叭!叭!叭!”

那樹條子連連打在了重華的身上,重華站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

那之後身上穿的棉衣服,面子是姚婆子用她穿了多年的舊衣服改做的,怎能吃得住瞽叟手中那木條子的猛烈抽打?

棉衣服被打爛了,蘆花從衣服的破爛縫裡爭相往出飛,把秦兆看得兩眼發直!急忙扯住瞽叟的雙臂,怒道:

“行了,別打了,這不是孩子的錯!”

瞽叟的氣出夠了,見秦兆發火了,也就罷手了。嘴裡卻還在不停地數落着:

“他伯,你不知道,我是遭下孽了,生下這麼兩個不肖的兒子。大兒愚笨,不能爭氣,做做田裡的活也就罷了。這老二生得聰明,相貌亦好。我原本想他會有出息的,沒想到這個東西是越大越不成器,常常讓我生氣。你不知道,我不知道責訓過他多少次了,但他總是不肯改好。現在益發刁頑、懶惰了。你說我還有什麼指望?”說着竟然哭將起來。

看到眼前的此番情景,秦兆心裡已十分明白。一者疏不間親,二者說了也是白說,說不定還會給兩個孩子帶來更大災難。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應付地勸慰了瞽叟幾句,便告辭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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