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廣袖婆裟情斷於三界間
杳杳鐘聲破思念嫋嫋檀香斷塵緣
離恨天 方知相思成劫
在尚府
‘唯兒，過來’
‘怎麼了？爹。’小唯見爹忽然叫她到書房，不知所爲何事。
‘爹想找你談談心，問一些事，不要瞞爹。’
‘嗯，小唯定然不會瞞着爹爹的。’
‘那爹問你，你與皇上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與他之前見過嗎？聽月兒說，你一見他就稱他大人。’
小唯愣了愣，不知該如何回答於是選擇沉默
‘那爹再問你，尚家無緣無故竟賜一棟南王府，這恐怕是天大的殊榮了。’
‘爹，皇上只是把小唯當知己而已。’
‘不，有些事，爹還是看得出來的，皇上冷傲一世，從不愛與人交往，生來不愛走動於各臣子之家，上次，僅僅爲了吃小唯你做的點心，竟有勞他親自來，實在是令人不解，爹活了大半輩子，看得出來。’
‘小唯待皇上更如同藍顏知己，怎會與半點妄想？’
‘哦？不止吧，月兒說唯兒你見到他的第一眼就說想皇上，就已稱呼他爲大人，這又作何解釋？’
小唯聽到這，臉不由的紅了，‘爹，其實........'小唯有些語無倫次，她不知道該不該說，也不知道能不能說。
‘若執意隱瞞，爹定不會比你，今日王公子來提親已被爹擋了回去，爹已是古稀之年，活不了幾個年頭了，你是我尚凌雲唯一的女兒，我不想毀了女兒的一生幸福，官職與財富對我而言都是身外之物，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
‘爹你真的想知道嗎？’小唯被尚凌雲的話感動了，但她害怕這樣做算是泄露天機對自已與浮生不利。
‘嗯，爹自然是想知道的。’
小唯定了定神，卻不知從何說起‘爹，女兒一時不知怎樣講清楚，明日在花園石桌旁，我會細細講來，這樣可好？’
‘也好也好’只見那尚凌雲一聲長嘆，他早覺得女兒氣質非同旁人，那當今皇上更是氣質不凡，兩人站在一起，是那麼的般配，如此就像神仙眷侶，早從先帝口中，聽說了浮生的傳聞，雖不知是真是假，莫非真是上古神尊下凡，與小唯乃天定姻緣。
尚凌雲想着想着，便不敢再往下想
小唯慢慢的往回走，她不知該如何面對尚凌雲的問題，更不知該怎樣講出這千年之事，她怕爹像上一世的王英一樣在乎她是人是妖，說，萬一違背天道，可能會遭天譴，不說，有對不起自己的心，她不忍看到深愛着自己的爹那蒼老而慈愛的臉龐。
小唯是善良的，她不忍傷害任何對她好人，千年前如此，千年後也是如此。
這時，一道金光閃過，一聲柔和又不失威嚴的聲音傳來‘小唯，本座得知你心中所惑，你可有疑問？’
‘小唯，參見女媧娘娘，小唯不知明日可否將一切告知與爹。’
‘小唯，你不必擔心，你乃是妖，雖失去妖靈，但在寒冰地獄中陪浮生千年，早已沾上仙靈之氣，尚凌雲前世也算是位得道之人，本應得道成仙，洗淨殘念，但因臨終之日誤殺他人性命，犯下罪過，未能得道，被貶輪迴一世，三日後，便是他成仙之日，也是他昇天之時，不須對他隱瞞，你可與他講明一切，時機成熟，我會託夢告訴他，他能幫到你。’
‘謝娘娘爲小唯解開疑惑。’
第二天，小唯如約來到了花園石桌旁，尚凌雲早已久等。
小唯似乎已準備好，平定內心所有的顧慮‘爹，女兒來了。’
‘坐吧’尚凌雲一臉平靜。
‘女兒先爲您講一個故事，您可信，也可不信，這是一個關於人 神 妖的故事，很淒涼，但無悔。’
或許在尚凌雲的眼裡，這一切早已是意料之中，並不驚奇，十八年了，小唯天資聰慧，不同於旁人，如今所發生的更讓他料定小唯前世絕不是普通人。
只聽小唯將千年之事娓娓道來‘在千年前，有一隻狐妖將千年妖靈私自授與凡人，有違妖界規矩，被押入寒冰地獄的神無情無慾，冷傲如冰，那個凡人身上有着那隻妖的執念，狐妖后被他人所救，逃出寒冰地獄，尋找那位凡人的後人王英，那隻狐妖因爲沒有妖靈，導致每個血月之日會受噬心之痛，若不吃人心，便會魂飛魄散，必須在天劫之前拿到金凰心竅，看管寒冰地獄的神來人間尋她，多次被那隻狐妖挑釁卻依然在她身邊，他不抓她走，只是保護她，看着她爲王英付出一切，他只是在一旁看着她受傷時爲她療傷，他不惜耗費自己靈氣，即使補她一分靈氣就要耗損他十分，他也依舊無悔，雖然沒有說過一句我愛你，但他用他的行動證明了他的愛，那王英卻沒有記住那狐妖的好，當他知道她是妖時，他不信她，要殺她，即使那隻狐妖沒有做，他口口聲聲說會護她一生一世，到頭來卻刺了她一劍，要娶別人爲妻，那位神依舊爲她療傷，直到出現天家仙人五衰之象，在天劫的那一天，也是血月，她明白了那位是默默無聞的愛，她以爲天劫之後便可瞭解一切心願，沒想到，萬妖出逃，那位神因守護她擅離職守，王英死了，狐妖卻求那位神救他，他從未拒絕過他的要求，包括這一次，他救了王英，並用萬年修爲重新將萬妖震回寒冰地獄，那隻狐妖最終沒逃過天劫，可是她忘了他愛她，愛是卑微如塵，爲所愛之人放棄一切，儘管沒有了法力 修爲，他依然奮不顧身的將她護在懷裡，直至自己魂飛魄散。’
尚凌雲聽着，他沒想到這竟是一個如此感人的故事，爲了愛，竟然可以如此爲一個人傾盡付出，哪怕是負了天下，也毫不後悔，他想知道結局，因爲他相信一個肯爲愛犧牲的神的結局不應是這樣悽慘的。
‘結局是什麼？’
小唯早已淚流滿面，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心情‘最後女媧娘娘出現保留了那位神的一顆石心，但要在寒冰地獄中修煉千年，並給了那狐妖兩個選擇，一是重入輪迴，轉世爲人，二是回寒冰地獄陪伴那位神永世，狐妖最終選擇了後者，千年之後，那位神重修甦醒，那狐妖和那位神君被罰輪迴一世，嚐盡生老病死，人世疾苦，只保留了那隻狐妖的記憶，讓她去追逐這位神一世。’
一個故事令尚凌雲感慨良多‘小唯，那隻狐妖就是你。’
‘是我，我要是早些明白對王英的只是執念，大人就不會淪落至此，’小唯想到這，內心更是一道苦澀，淚無聲而下，已是滿臉淚痕，梨花帶雨
‘小唯，爹不管你前世如何，這一世，我是你爹，便一定會幫助你。’
‘爹，謝謝你。’
紅塵紫陌，縱尋千百度，回首萬年，情衷伊人。
從別以後，幾回夢縹緲，執手若無，淚濺花上。
纖指紅塵，醉影笑驚鴻，皓月長歌把酒臨風，傾杯暢飲，盡長虹
燈花傷，落地成灰一行行，歸處，青山莽莽雲霧徜徉。
影成雙，可惜兩地各盡觴，獨將此身此心俱埋葬。
百千夜盡，誰爲我，化青盞一座，誰倚門獨望過千年煙火。
夜星寥落，誰爲我，執一息燈火，誰倚門獨候過千年寂寞
浮生公務繁忙，大臣們上的奏摺也多，小唯見不到浮生，心裡很悶也很失落，最終按捺不住，跑進了宮，不料宮門侍衛把她攔到門外說皇上今日身體不適，誰也不見，小唯站在宮門前，傻傻的望着大殿裡，浮生身體不舒服嗎？小唯很擔心。
‘各位大哥，求求你們，讓我進去吧，小唯就去看一眼，看看皇上是不是病了，小唯可以照顧皇上的。’
‘不行，我們若放你進去，皇上怪罪，我等是萬萬擔待不起的。’侍衛們態度堅決，小唯急哭了。
浮生臥在牀上聞見外邊有女子的哭聲，覺得甚是心煩質問道‘何人在外？朕不是說過不讓人求見嗎？趕出去。’
侍衛正要趕小唯走，小唯也顧不得什麼淑女姿態，衝着宮內大喊‘大人，虧我還給你做點心，這時候竟要趕小唯走，小唯再也不理你了。’說完轉身就走。
侍衛們驚呆了，天哪，竟然敢對皇上這麼說話。
所有人並沒有聽到想象中的龍顏大怒，只見浮生支撐着虛弱的身體踉踉蹌蹌的走了出來‘小唯，別走，今天還沒給朕送點心呢。’浮生有瞅了瞅站在一旁驚得呆若木雞的侍衛‘以後小唯可以自由出入朕的皇宮，任何人不得阻攔，違命者，斬。’
小唯看到浮生虛弱的樣子，很是心疼，連忙跑了過去，攙着浮生走進殿中，她早已習慣他高高在上，俯視衆生的樣子，如此的浮生，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大人，明明都病成這樣，還不好好休息，偏要起來。’說完扶浮生躺到牀上，爲他倒上茶，掖好了被角。
只聽到浮生喃喃道‘我害怕你會再也不理我。’
有的時候，一句話就能觸動內心深處的記憶，原來他那麼怕，那麼怕她離開他，怕她消失於茫茫人海之中不見蹤影，所以千年前，他總是一直在她的身後，那個不遠也不近的距離，保護着她，守護着她，愛着她，爲她療傷，爲她救人，爲她傾盡所有，他只怕她離開他。
一滴眼淚滴落在白色的衣襟上
她不懂他，原來，日時至今，她終究是負了他一世流年，還有一席不屬於他的悲傷。
夜闌窗外聲，燭影照夢魂，知我懂我只一人。
小唯望着浮生的睡顏，這樣的他，很安靜，眉眼中少了往日的凌烈與冷傲，小唯不忍打擾他，便走出了宮。
小唯漫無邊際的在街上走着，恍惚又回到了千年之前，她一個人，後怕，孤獨與恐懼的日子，還好，她還有他，他一直都在她的身邊，從未離開。
王翼看到了小唯在街上獨自行走，邊跑上前‘小唯，怎麼一個人在街上走？你夫君呢？’王翼真的很好奇皇上與小唯到底是什麼關係。
小唯淡漠的望了王翼一眼，一別千年，她早已對他沒有了當初的依戀，紅塵中我們都是過客，我爲你心醉？誰爲我心碎？茫茫人海，我爲誰停留？誰爲我守候？鏡花水月的風景又能珍藏多久？紅塵一笑，有多少人終其一生，都沒找到自己的真愛，又有多少人在尋找中迷失了自己.... 夕陽下對着殘花淚，讓一世情緣在枯老的眼角化作，他只是她的執念，而她是浮生的劫，千年前，她迷失過，這一世，她看清了，明白了何爲真愛 ，唯有浮生。
‘小唯今日閒來無事，出來走走，小唯的夫君身體不適，在家休息。’
王翼看出來小唯在騙他，‘小唯當今聖上並未納妃，又怎會是你夫君？昨日我託人以送聘禮，你將其退回，是何意，我爹乃是大將軍，家中也算富可敵國，我王翼也是好男兒，兒時跟爹練劍舞刀，可子繼父業，保衛國家，我熟讀兵書，若我王尚兩家聯姻，必會勢力強大
， 到那時我自立爲王，保證小唯你過得好。’
‘小唯心已所屬。’王翼說的話很是大逆不道，且有謀反之意，小唯不想於之計較。
一陣風吹過，已是初秋時節，小唯衣着單薄，不由隱隱發抖。
王翼看到了小唯發抖‘小唯，天涼了，你怎能穿的如此單薄，這樣吧前面便是我家，你去我家喝杯熱茶可好？’
小唯本想拒絕，可耐不過嚴寒，也想休息片刻，於是便答應了。原本這一是不想與王生後人有一切瓜葛，王翼的盛情小唯終是不忍拒絕。
將軍府的確豪華，雖與南王府不可比擬，但對於普通布衣平民而言，也算是天上人間，府中的僕人見王翼帶回了一個傾城女子，不由議論紛紛。
‘哎，都說這當朝皇上的親妹妹對少主有意，可如今，怎麼又帶女子回家？’
‘就是呀，這靜公主也算是天姿國色，不過，與這女子比這靜公主更略勝一籌，當真是仙女下凡。’
‘我見過她，那次我命老爺之命去爲公主送賀禮時見過她，她可是南王的獨生女，尚家的千金尚小唯。’
‘南王？何來的南王？’
‘這都不知道，就是皇上封的南王尚凌雲，京城裡都傳皇上曾與這尚小唯一起相伴行走於大街之上，皇上性格冷傲，還未納妃，從不曾與一女子同行，如今看來，皇上對這尚家千金有封妃之意。’
‘噓，別說了，得罪了這位尚家大小姐，小心有一天被殺頭。’衆人聽此，都散開了。
小唯到底是狐妖轉世，耳朵靈敏，將這些話聽得真切，凡人就是凡人，分不清對錯，將一切事情冬有利益來衡量，真是可悲，小唯按想着，大人，這一世，小唯絕不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