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師興盛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顓頊天帝絕地通天以後,又頒佈了一系列管理人間的措施,這當中就有禁止巫師私自參與民間活動,即是說除了官府組織的祭祀、求雨、祈福等儀式以外,巫師和一個普通莊稼漢沒有什麼區別。
當然這只是針對在九州各個國家的規定,在巫師聯盟的勢力範圍內——這個勢力範圍,可是包括了整個南洲,巫師可隨時隨地使用巫術,不過禁忌類巫術不在範疇之內便是了。
巫山不想丟了巫師的身份,但是巫師聯盟統一的服裝又太惹人注意,不利於收集消息,只好找個當地的巫師借了一套服裝,玄褐氅裘大衣遮住全身,帽子往頭上一套,外人便無法輕易看出他的面貌。
巫山伏在酒棚的角落處,給自己倒了碗酒,剛想喝下去,卻聽到周圍的人在議論紛紛:
“聽說碧落公主被蠻族擄去中大陸,到現在還沒有逃出來。”
“中大陸?那不是蠻族居住的地方。”
“異獸橫行之地,聽說比十萬大山還要兇險。”
“唉,恐怕公主這回難逃一劫了。”
......
“簡直一派胡言。”屋內另外一個穿着大衣,戴着斗笠的男子這時站起來,厲聲呵斥。
“我們怎麼就是胡言亂語了。”這些百姓相當不服,衝着那人嚷起來。
“以訛傳訛,更是愚蠢。”
“你是什麼意思?”
“看你穿得這麼鬼祟,不是巫師就是巫師,哼,什麼時候輪到你插嘴來了。”
這個戴斗笠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勵耘,他離開毫京後,一路南下,今天才到達長遠鎮,沒想到一來就聽到了那些人在議論碧落公主的事情。
他曾經多次聽壹鳴閣主說起伏據國王和碧落公主的事蹟,說這父女倆運籌帷幄,智謀過人,又會占卜算命,最擅長趨吉避凶,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強,不會輕易死去的,自那以後,就對他們推崇有加,即使沒有見過面,卻神往已久,他不知道碧落公主到底在哪裡,不過這些人這麼說,聽起來很是刺耳,內心憤懣之下,忍不住站起來出聲反駁。
勵耘冷笑一聲,正想要給這些無知百姓一個教訓,卻被巫山制止了,他淡淡地說:“沒有必要惹是生非。”
巫山說話聲音雖輕,和勵耘又是隔了幾個桌子,但仍然穩穩傳到勵耘的耳中。
勵耘愣了一下,這個高大如山的男子,實力不容小覷。
巫山不知道這些人所言是真是假,正想上前問個明白,聽到有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在說:“可我怎麼聽說碧落公主安然無事呢?”
巫山聞言擡頭看,一個妙齡少女拿着笛子蹦跳着走進酒棚,此時外面正飄着雪花,她披着藍色的大衣,裡面襯着綠色的衣裳,面如紅粉,皮膚白皙,腳步輕盈,幾步就跑到了巫山的桌前。
那些人看她可愛得一塌糊塗,初初發出驚歎聲,有的人甚至吹起了口哨,待看到她身後跟着幾名高大的侍衛時,統統閉上了嘴巴,有些老成的人自問問心無愧,這時才搭話:“小姑娘,我可是有親戚住在清風山下的,還和碧落公主說過話呢,怎麼會說謊呢?”
“我沒說你們說謊啊,但你們確實說得不全。”那女孩宛然一笑,突然裝作很累的樣子,可憐兮兮地看着巫山:“巫山哥哥,我可以坐下來嗎?”
“坐吧。”巫山不認識這個女孩子,她言行舉止都透露着一股貴族氣息,又有武力高強的護衛保護,想來必定出身高貴。
“謝謝巫山哥哥。”那女孩嘻嘻笑着坐下來。
“我不認識你。”
“認識,我們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
“可惜我完全沒有印象。”
“你有的。”那女孩把那支笛子拿到巫山面前。
“哦,你是月影。”看到這支短笛,巫山這纔有了印象。
月影是大夏國的公主,當初自己還很小的時候跟隨師傅去過大夏國一趟,那時的月影纔剛2歲多,追着巫山的屁股到處跑,有一次跌倒了又哭又鬧,任何人都哄不好她,最後巫山給了她這隻骨笛,她才破涕爲笑。
“你還留着。”巫山將骨笛遞迴給月影。
“這可是巫山哥哥你送給我的東西呢,我怎麼捨得扔掉?”月影把骨笛拿回來,拿在手上來回轉了幾遍。
“你怎麼來這裡了?”巫山喝了一口酒,問。
“因爲想你啊。”
巫山哦了一下。
“什麼啊,我千里迢迢從穎都來到這裡,你就哦了一下,反應也太冷淡了吧?真是氣死我啦。”
“你是去看碧落的吧。”
“纔沒有,我就是來看你的。”
巫山不理會她,而是說:“聽說你們在路上遇到了鮫人的襲擊,我還以爲你們受了重創,現在看來,一點事都沒有啊。”
“巫山大哥,你到底會不會說話啊。哼,論水性,我可是一點不比那些醜八怪差好不好。”
“是嘛?”
“就是,伏據伯伯邀請我父王來參加驅鬼儀式,他沒空,就派我來啦,誰料到那些醜八怪躲在青江裡偷襲我們,哼,就怪他們倒了黴,遇上我們。”
“所以......”
“所以我們將這些醜八怪殺得丟盔棄甲,那些膽子小的,一看打不過就逃得遠遠的,不過這麼一來,耽擱了好些時間。”
巫山知道,別看月影說得這麼輕描淡寫,實際上他們和鮫人族的交戰定然兇險萬分,不然不會拖延幾天才道桐柏國,問:“那你們見到伏據國王了嗎?”
“沒有,我還沒到桐柏城呢。”月影看巫山一個人喝酒,突然也想喝了,大聲喊老闆再來一壺酒,還要和巫山一模一樣的,自己又點了一桌的下酒菜,這才滿意地拍拍手。
“你怎麼知道碧落的消息?”
“這一路來已經傳得風風雨雨啦,誰都知道,可是隻有我一個人知道碧落姐姐沒有死。”
“是嗎?”
“知道我是怎麼知道的嗎?”
“嗯?”
月影正要把小嘴湊到巫山的耳邊,就聽到旁邊有人說:“碧落公主是生是死,巫山大人可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呢,需要月影公主說嗎?”
巫山和月影同時看過去,伏姤慢慢走進酒棚,厚土低手垂耳跟在他身後。
“哼,我以爲還是哪隻狗在放屁,原來是你啊。”月影衝伏姤吐了下舌頭,再做個鬼臉。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巫山感覺到很意外,他自問自己的僞裝天下無人能破。
“沒有吧,我們只是剛好碰巧見面,我是恭迎月影公主大駕來的。”伏姤在另外一張桌子坐下,店家老闆頓時覺得壓力很大:這幾個主都不是省油的燈,一個比一個難服侍啊。
“你派人跟蹤我們?”月影衝伏姤狠狠哼了一下。
“我奉伏據國王之命前來迎接月影公主,公主您卻用跟蹤來說我,真是讓我覺得心寒。”
“少來這套,碧落姐姐說你最不好啦。”
“我可是有國王陛下的手諭。”伏姤說着從懷裡拿出一張綢紙,交給月影身邊的一位侍衛。
那侍衛比巫山還要高,看了綢紙上的內容後,彎下腰對月影說:“的確是伏據國王親手寫的信,手諭上說派伏姤世子前來迎接公主殿下,務必要他做好主人工作,熱情款待公主。”
“知道啦。”月影公主隨手將那手諭一抓,胡亂纏了幾下,又扔給那名侍衛,“都怪你們,我都說要偷偷地來,你們可好,一來到桐柏國就給伏據伯伯寫信說我們到了,這下可好啦,不能玩啦。”
“月影公主想去哪玩,伏姤可以陪你的。”
“哼,我纔不和你這個大壞蛋玩。”月影心想:碧落姐姐那麼討厭你,我纔不會把要去找碧落姐姐的事告訴你呢。
“一路上我聽了很多傳聞,聽說碧落公主被蠻人抓去中大陸是不是?”
“你才被抓去中大陸呢。”月影衝伏姤吐了吐舌頭。
“好了,我該告辭啦。”巫山站起來,留了一串銀貝在桌上。
“巫山哥哥,你要去哪裡?”月影急得要流出眼淚。
“你就跟着伏姤去盤古城吧。”巫山跨着大步,如流星趕月般離去,頃刻間消失在白茫茫的天地之中。
月影想要追上都來不及了。
“公主,請吧。”伏姤露出得意的笑容,向月影做了個請的手勢。
“你們一個兩個都討厭。”月影一跺腳,衝出了酒棚,幾個侍衛趕緊跟了上去。
“門主,要派人跟着巫山嗎?”厚土低聲問。
伏姤向厚土擺手,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知道他單獨行動就好。如果那個侍女真的是碧落,他肯定會送她的屍身回桐柏國,絕不會以追查黑巫師爲名離開的。”
“也許在清風山上的那個碧落公主是真的,昨天巫龍算出公主沒死。”厚土捏着嗓子說。
“嘿嘿,看來我真是大意啦,這次要在這個小妞身上栽個大跟頭了。”
“那他一定是去找碧落公主了,門主怎麼不派人跟着他呢?”
“巫山機警得很,就算派人跟着他,也會被他發現的,倒不如直接讓他去遺落之境,反正那幫黑巫師也想在妖精森林搞件大事情,放他們在那邊狗咬狗豈不是更好。”
“門主英明。”
“嘿嘿,說不定,如果趕得及,能夠看到碧落蠱毒發作的情形。”
“門主給碧落公主下了蠱毒?”
“你猜。”伏姤笑得更得意了。
“你們怎麼那麼磨蹭?”月影走了好幾步,發現伏姤和厚土還在酒棚,當即回頭衝他們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