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下人們都還沒起身兒,門外就傳來拍門的聲音,門子從暖和的被窩裡爬出來,哆哆嗦嗦地披上衣裳,打着哈欠出去問誰啊,這麼一大早的?”
“小哥兒快開門,我是衙門裡的差役,出事了,出大事了!”門外的聲音有些沙啞,但是焦急的情緒一聽就能聽得出來。
門子不敢怠慢,趕緊下了門閂,開了側門問了?出事兒了?”
門外的差役披着蓑衣,上面甩得滿是泥水,斗笠歪戴着,臉上溼漉漉的,一個勁兒地用手抹着臉,氣喘吁吁地道大事不好了,說是往河道那邊的路上,因爲雨下得太大,半個山塌了下來,如今把路都堵死了,那邊是個情形都不了。”
“啊?”門子聞言嚇得一抖,這可如何是好,回頭看看裡面,家裡只有老太太和奶奶在,一個有了年紀一個懷着身孕,這告訴誰怕是都撐不住,半晌回過神兒來又急着問,“可還有別的消息?衙門裡打算的?”
“如今正領着人挖呢,也不有沒有砸到人,更不齊大人他們那邊的情形如何,報信兒都過不來了。”差役着急忙慌地說完話,扶了扶被風吹外的斗笠,“我把話帶到了,還得去劉大人家,你趕緊進屋去報信兒吧!”
“劉昨晚來找我家奶奶就住下了,你也用不着去劉家了,外頭雨大,進來暖暖身子,我們奶奶指不定還要問呢!”門子把差役讓進來,自個兒一溜煙兒地跑去二門處,輕叩了幾下問,“今個兒裡頭是哪個媽媽守着,勞煩您去請苗兒出來一趟,小的這兒有急事兒。”
裡面窸窸窣窣地一陣響動,才傳出黃氏的聲音你等會兒,我給你叫去。”
苗兒這邊正吩咐人去燒水,準備着伺候主子洗漱,聽了傳話就覺得眼皮亂跳,總覺得似乎有不好的事兒,把手頭的活兒交代給小真,快步到二門處問事兒,連開門兒都等不及了?”
“苗兒,出大事了,有個差官來報信兒,說往河道去的路上,塌了半座山,把路都堵死了,如今那邊傳不回信兒來,咱們這邊也過不去,衙門裡已經領了人挖路,卻不爺和劉大人現下如何。”門子語氣焦急,語速飛快地說罷,搓着手問,“苗兒,您倒是兒啊,您是奶奶身邊兒的人,咱們還等着您拿主意呢,奶奶如今有孕在身,小的可不敢隨便報信兒啊!”
苗兒聽了這話就覺得心裡發寒,手腳瞬間變得冰冷,扶着牆才勉強穩住了身子,嘴脣哆嗦了半晌才說出話來,“先別慌,那差役人呢?我問問再說。”
開了二門之後,苗兒定了定神兒,到門房先給那差役行了個禮道奴婢見過差爺。”
“可當不起姑娘的禮。”差役這會兒已經脫下了斗笠和蓑衣,看面相倒是個老實人的模樣,放下手裡的茶碗趕緊回禮道,“姑娘有事兒儘管問就是了。”
“那山塌下來是時辰的事兒?按着我們大人出門趕路的時辰,可就那麼巧能趕上?”苗兒心急地問。
“姑娘,這時辰塌下來的可真不,有沒有人砸在下頭也說不好,如今正挖着呢!”差役見苗兒的眼睛都紅了,只得更加地說,“如今也沒人那邊的情形,小的也不過是來傳個信兒,並不是說齊大人就傷了,您也別太着急,若是前頭有消息,肯定還會再有人來給您通傳的。”
“多謝您了,若是有消息,您趕緊給傳個話兒來。”苗兒往袖子裡一摸才發覺沒帶銀子出來,情急之下從頭上拔下個銀簪子塞給那差役道,“我家奶奶如今有孕在身,可萬萬不敢驚動,有勞您多費心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姑娘不用這麼客氣。”差役連連推辭,但是最後到底拗不過苗兒,只得將那簪子揣進懷裡,披上蓑衣戴好斗笠,起身兒就往外走,“我再去前頭看看情形,姑娘也別太着急了,齊大人福大命大,定然會沒事兒的。”
苗兒叮囑了門子和二門處的婆子,有事直接進去找自個兒,不許驚擾了和奶奶,不然出了事兒誰都擔不起。
她強打着精神安排妥當,但是心裡如何能放的下來,心神不安地回到內宅,備茶滷摔了茶盞,兌洗臉水燙傷了手,最後見自個兒這樣着實不行,荷花起身後定然會被看出破綻的,便藉口身子不舒服,把差事都交給小真,自個兒回房去定定神。
荷花一沒瞧見苗兒,到中午的時候忍不住問道小真,今個兒一直沒瞧見苗兒?難道外頭下那麼大的雨還出去了不成?”
“苗兒說身子不舒服,昨晚又是她值夜,便回房去歇着了。”小真也不山體滑坡的事兒,只當苗兒是真的不舒服,這話說得也絲毫沒有破綻。
荷花聽了信以爲真,囑咐道你瞧瞧,到底是不舒服,不行的話趕緊請大夫來給看看,別耽誤了。”
小真應諾着下去,到苗兒屋裡卻沒瞧見人,便問在門口玩兒的小丫頭桂兒,可苗兒去哪兒了?”
“剛纔二門處的婆子來傳話兒,說有差爺來了,苗兒就趕緊出去了。”桂兒歪着腦袋答道。
“差爺?”小真聞言覺得奇怪,若是有公事,也不該是叫苗兒出去,尋思片刻,臉上突然露出個笑容,難不成是有暗生情愫的事兒,跟苗兒這麼好的關係居然都不。
想到這兒,小真快步朝二門處走去,正迎上苗兒失魂落魄往回走,臉色比書房的宣紙還要慘白,腳下的步子都有些飄浮。
“這是了?”小真快走兩步一把扶住苗兒,伸手就朝她的額頭摸去,入手冰涼潮溼的一片,“還真是病了?奶奶剛還說呢,若不舒服趕緊給你請大夫,都這樣了還到處走,也不在屋裡好生歇着。”
苗兒這會兒心裡難受得緊,剛纔那差役來報信兒,說是在目前挖通的地方了屍首,看着似乎是齊錦棠身邊的子華,衙門裡的人對子華都是極爲熟悉的,幾個人看過都說應該無,又拿了外衣和身上的佩飾給苗兒辨認。苗兒一眼就看出,衣裳和都是子華的,衣裳的肩頭當初颳了個口子,還是小真給補起來的,雖然如今又是泥又是水的,那針腳還是依稀可辨。
捧着這些,苗兒的腳都軟了,心裡一陣陣地抽緊。子華肯定是跟在齊錦棠身邊的,如果他出了事,齊錦棠難不成也……這樣的想法幾乎把她折磨瘋了,牙尖打顫地說麻煩您了……前、前頭還在繼續挖嗎?若、若是有新的消息,您記得給送個信兒……”
苗兒還沉浸在那種不知所措的慌亂中,連小真湊上來都沒看見,自個兒繼續踉蹌地往屋裡走,心裡惦記着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荷花,不荷花的身子能不能受得住這樣的消息。
“苗兒,你這到底是了?”小真被她失魂落魄的模樣嚇得不行,從沒見過她露出這樣絕望的神色,伸手扶住她的身子,半拖半抱地把人弄回屋裡,急得恨不得跳腳地問,“這到底出事兒了啊?是不是那個差役對你不好?他辜負你了?是哪個?我去跟爺說,讓爺給你出氣……”
“哇……”苗兒聽了這話,忍了許久的情緒終於爆發出來,伏在炕桌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手卻死死抓着小真的衣角不讓她離開。
好不容易哭得順過氣來,苗兒才抽噎着把事情大致說給小真聽。
小真聽罷也兩眼發直,幾乎跪坐在地上,嘴脣哆嗦着道這……這可是好,爺出門的時候還好好兒的,子華……奶奶那邊可說……”
“要不,咱們先去跟通個信兒?”苗兒沒了主意地說,“或者先找劉拿個主意?”
“拿主意?”荷花只聽了半句話,站在門口探頭問。
“啊……”
屋裡兩個丫頭嚇得幾乎跳起來,扭頭看見荷花一手搭在白芷的胳膊上,一手扶着後腰,有些吃力地站在門口。
“奶奶了。”小真趕緊上前扶着荷花進屋坐下,然後略帶不滿地掃了白芷一眼。
白芷訥訥地說奶奶午飯後散步,惦記着苗兒的身子,便說順路看看。”
荷花已經看出兩個丫頭有事瞞着自個兒,在椅子上坐穩後開口道有事兒就說吧,我雖然有孕在身,可也不是個瓷娃娃,一碰就碎的,家裡的事兒還能照管得。你們兩個也不是頭一天當差了,紅佩是客,就算跟我關係再好,也沒有自家的事兒去找客人拿主意的道理,傳出去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