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莫海的意識漸漸清醒過來。粗略地觀察了下週圍的環境,他發現自己身處在關天華的別墅之中。
具體點,應該是漂浮在別墅之中。
“這是記憶回溯嗎?”對於這種狀態,莫海曾經歷過一次,不過那次可比現在嚴重多了。
據他描述,在被那一刀刺中後,他就陷入了昏迷,並在此期間觀賞了前八年的記憶。
而這也就是人們常說的“走馬燈”。
莫海卻更喜歡稱這種現象爲“記憶回溯”。意思就是:處於這狀態的人可以回憶起很多已經遺忘了但卻真實存在的記憶。
“嗯?我在睡覺?看來現在的時間應該是我在別墅過夜的第一晚。萍姐說我第二晚去找過她,並告訴了她一些秘密。”
“我記憶中沒有這樣的事情,難道是忘記了?這也說不通,自從八歲那年大腦被改造後,就獲得了類似‘超憶症’的能力。”莫海似乎已經接受了之前自己的推測。
“一定發生了什麼,小棠幫我進入記憶回溯的狀態,應該是想讓我想起來。算了,先看看再說吧。”想畢,他便打起精神,專注地盯着自己。
躺在牀上的莫海顯然睡得不太舒坦,只見他眉頭緊鎖,似乎正在思考着什麼。
他記得那時自己正在試着進入深度睡眠模式,但反覆嘗試了多次,都以失敗告終。
可看了會,莫海就發現了個問題,“我記得當時封閉了大部分感官,怎麼會有這樣的記憶?”
“就算我還醒着,也不會存在這樣的視角啊?”
“這該不會就是傳說中的上帝視角吧…”
沒容他多想,房間的門就被打開了,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頭柔順的銀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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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瞳?”漂浮在空中的莫海很是驚訝,不過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判斷,“不是小瞳,看眼神應該是小棠。”
也許通過眼神來區別外貌完全相同的兩人,對於常人來說是件難事,但對他來說,就像呼吸一樣簡單。
嫵媚、狡猾、不屑甚至還帶有一點滄桑,這就是小棠眼中所擁有的情緒。莫海在短短十幾分鐘的接觸裡,早已瞭如指掌。
只見她悄悄地反手帶上了房門,不緊不慢地走到莫海身邊,她看起來很激動,甚至眼角都有些溼潤。
但她又顯得極爲小心,深怕因爲自己情緒的波動驚醒睡眠中的莫海。
她輕輕地吸了幾口氣,又舔了舔因爲緊張而略微乾燥的嘴脣。在靈態莫海詫異的目光下,低頭吻了上去。
靈態莫海下意識地舔了下嘴脣,總算想通了那晚自己在別墅裡爲何會有那種莫名的感受。
他甚至隱約猜到,小棠的吻應該是一種觸發機制。至於觸發的是什麼,繼續看下去就知道了,他也就懶地浪費腦細胞思考。
一開始,被吻着的莫海還會有些輕微的掙扎,但幾秒後,他就陷入了平靜,彷彿進入了平時的深度睡眠模式。
小棠的動作並沒有停止,而是繼續低頭吻着。眼見這個吻持續了快兩分鐘之久時,沙發上的莫海才漸漸有了動靜。
只見他猛地抱住了小棠,用更火熱的吻迴應着。那種熱戀男女纔會使用的禁忌之吻。
小棠沒有反抗,任由對方肆意侵略,並且從她嬌喘的呼吸、潮紅的面龐以及略顯迷亂的眼神中便能看出她好像還很享受。
兩人又忘我的吻了一分多鐘,直到呼吸都開始變得急促,才依依不捨得分開了雙脣。
這一系列操作也令漂浮着的莫海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還有這麼狂野的一面,或者說另一個自己?
“真是個禽獸!”靈態莫海義正言辭地罵道,或許他有些嫉妒。
此時,禽獸莫海將小棠抱在懷裡,輕柔地撫摸着她的長髮,臉上卻是激動與柔情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
“哥,你感覺怎麼樣?”她像小貓一樣一邊享受着對方的撫摸,一邊擡頭問道。
“還好,只是剛醒來有點不適應。”
小棠見狀,立馬欣喜地問道:“那你能多陪陪我嗎?我好想你的。”
禽獸莫海看了看小棠眼中的期望,似乎很想答應她的請求,但最終還是嘆了口氣道:“大腦會承受不了的。要不是你喚醒了我,我根本不打算現在就醒過來。”
“這個禽獸應該就是隱藏在我體內,改造了我大腦的那個‘莫海’吧。不過怎麼看現在的走勢,都是我以後會被奪舍的節奏啊。”靈態莫海聽了他們的對話後,便分析出了這種可能。
這令他很頭疼,反抗又反抗不了,畢竟自己現在的一切都是那個“莫海”給予的。不反抗的話,很可能被培養成合格肉體後,抹除人格。
就在他糾結萬分的時候,禽獸莫海已經安撫好了小棠,但從她微紅的眼眶就能看出,她依舊有些不捨。
“好了,不要哭了。你也知道我們的情況,不可能有太多時間在一起的。”禽獸莫海捧着小棠的臉頰,用袖口替她擦乾了臉上的淚水後,說道:“說說看你準備怎麼離開這裡吧?把我喚醒一定就是爲了這件事吧。”
“嗯。所有事和哥哥之前預測的一樣。爲了在這裡遇到你,我用你留下的腦波種子稍微改變了關天華夫妻的想法,讓他們收養了我。”小棠見禽獸莫海開始說正事了,也知道現在不是耍性子的時候,便認真說道。
禽獸莫海點了點頭,問道:“‘嫉妒’怎麼樣了?”
“放心,有我看着,一切都正常。”
禽獸莫海很是滿意,他再次寵溺地摸了摸小棠的頭當作是獎勵,而她也眯着眼睛一臉享受的表情。
又是一陣你儂我儂之後,小棠總算告訴了對方當前的情況,以及她知道的幾個秘密。
禽獸莫海聽後,沉默了幾秒,嘆息道:“不管何時何地,人類都如此醜陋。既然如此,我們只需要做一件事就夠了。”
小棠仰着頭,一臉崇拜地問道:“是什麼事呀?”
靈態莫海看着眼前的這倆人,雖然其中一人還是自己的模樣,但他仍忍不住譏諷道:“真是一對做作的男女。”
這只是記憶,所以他的話並不能對下面倆人造成什麼影響。只見禽獸莫海問道:“藥庫準備的怎麼樣了?”
小棠把手伸到自己的公主裙下摸了摸後,說道:“按照以前的標準各準備了三份,但是有幾種特殊的藥物蒐集不到。”
“這什麼情況,四次元裙底?”靈態莫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禽獸莫海繼續說道:“明晚我會把邱萍引出來,然後你趁機溜進去,在那個盛放溫牛奶的機器裡下點藥。之後,你再找個藉口把關天華引到邱萍房間附近。要是房門上鎖了,就用我以前教你的開鎖技術打開。”
小棠聽完,只對一點存在疑問,她問道:“用什麼藥?”
“你研發的墮胎藥。”說完,莫海有些不放心地補充道:“一夜之內就要見效,適用於懷胎三個月左右的孕婦,並且不影響第二天的行動,能做到嗎?”
小棠聞言自信地回答道:“哥,你忘了我是誰了嗎?我曾經可是世界上最出色的藥劑師啊。”
這個計劃很簡單,沒有什麼過多的佈置,也沒有借用什麼計謀,只是簡單地利用了人與人之間的懷疑,猜忌。
以及那被人所唾棄的原罪。
所以,莫海將計就計佈下的局就這麼崩了,沒有仍和迴旋的餘地。
“這是對人性多麼瞭解,才能想出的陰謀啊。”莫海感嘆道。
可話還沒說完,周身的光線便開始壓縮,場景驟變,他的意識回到了本來的身體中。揉了揉眼睛,他便看到了一副極爲美麗但又令人憂傷的畫面。
小棠坐在他平時辦公用的椅子上,兩條白嫩的長腿交疊在一起,令人產生無盡的遐想。
此時她正看着窗外,擡頭仰望着夜空裡的滿月,或者說即將殘缺的滿月,充滿了淒涼落寞之感。
莫海心頭微微一動,那些許久不見的感情漸漸涌上心頭,讓他對眼前的這個少女產生了某種憐愛的複雜情緒。
小棠注意到了他,很快收好了自己的情緒,變回了之前的模樣,玩味笑道:“都想起來了嗎?”
莫海點了點頭。
“沒什麼想問了嗎?”小棠又問道。
莫海搖了搖頭。
“不想知道我和哥哥爲什麼要這麼做嗎?”小棠再三問道。
莫海笑了,笑得很無奈,他慢慢走到事務所的沙發旁,疲憊地躺下,無力回答道:“還有什麼好問的?你們唯一的目的不就是爲了讓關天華和周曦雙死嗎?這樣你纔能有機會脫離收養關係,跟在我,或者說你哥哥身邊。”
說到這,莫海自嘲笑道:“我不像阿哲,沒有那麼多無聊的正義感,更不會指責你們的做法,但是我只是有點不明白,既然你只是爲了遇到我,爲什麼不用更簡單的方法呢?”
“你這不是還有問題嗎?”小棠譏笑道。
“這不算,你可以不回答。”
“呵。”小棠輕笑了一聲,但還是耐心解釋道:“我在那裡比較方便看着‘嫉妒’原罪的成長。”
莫海看着她,用眼神示意她繼續。
小棠嘆了口氣,無奈地繼續說道:“世界並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哥哥也不是萬能的,終究會被一些人或規則束縛。所以,我只能在你的人生的幾處拐點上進入你的生活。”
“我不懂。”莫海坦然說道。
小棠笑了,笑得很無奈,甚至有些滄桑,“不懂沒關係,等原罪齊聚之時,你就懂了。”
氣氛陷入了沉默,倆人都各自思考着自己的未來,但在世界的碾壓下,真的有所謂的未來嗎?
還是無盡的黑暗?
小棠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極限快到了,也許這就是最後一次了。
“我們能成功嗎?哥哥?”小棠在心中默默地問道。
莫海的想法就比較簡單了,他沒考慮未來、黑暗之類的事,他也不知道這些是什麼。
他只是簡單地修改了下之後的計劃,便坦然地接受當下的處境。沒錯,他甚至還愉悅地哼起了小曲,完全不像之前那樣頹廢。
“你怎麼這麼開心?”小棠不滿地問道。
莫海笑着說道:“沒什麼。”然後他又像想起了什麼似的,突然問道:“想不想聽聽我之前的破案故事?”
“不聽。”小棠白了他一眼,不屑地想到:還不是我提醒了你兩個關鍵的線索。
莫海卻不在意,滿臉堆笑地勸道:“你看天色不早了,你也該睡覺了吧。就算你不困,你也要爲小瞳着想啊。畢竟她還在發育期,睡眠不足會影響身高的。”
小棠不解地問道:“那我去睡覺好了,幹嘛要聽你的破故事?”
“小姑娘不都喜歡睡前故事?”
經莫海這麼一問,她似乎想起了很久前的某個美好畫面,猶豫了會兒後,面頰微紅地答應了他的要求。
很快,簡單洗漱一番的小棠便躺在了本該屬於莫海的牀上。
這張牀不算小,而且她的身體本就是典型的蘿莉體型,根本佔不了多大地方。莫海試着提出一起睡的建議,但在被連續拒絕了五次後,只能同意睡在事務所的沙發上。
當然,要在講完故事後。
見她鑽入了被窩,閉上了雙眼,莫海也開始講述起自己的故事,那個令他的人生在不知名道路上狂奔的故事。
具體的細節不再贅述,他只是解釋了下關天華藏屍的手法。
那是個簡單的障眼法,利用了人類的慣性思,以及先入爲主的觀念。那天他只檢查了一個消防箱,而關天華在其他女傭到來前的時間裡也只能接觸那一個消防箱。
警方檢查了其中的所有事物,唯獨放過了消防斧。但他卻在拿起斧子的同時,知道了詭計的真相。
那把斧子的斧柄比正常情況輕了少許,而那少許正是大多數人類無法察覺的部分。
莫海恰恰屬於“少部分”,所以他不用拆掉斧頭,就知道有些東西藏在了空心的斧柄裡。
他莫名入睡得第二晚,禽獸莫海正是用這個作爲誘餌,把萍姐引到他房間裡,給小棠爭取到了機會。
至於斧柄裡藏了什麼?
一堆被拆散了的樹脂零件,以及填充硅膠。
組裝起來恰好是一個手,一個帶有胎記,會被人誤以爲是韓欣屍體的手。
就算被找到,也無法定關天華的罪。
由此看來,“幻世”的計劃可謂滴水不漏。
而莫海也利用了這點,向關天華表到了自己的意思。
當然,這是他在對小棠吹噓的時候說出來的。
“你知道關天華爲什麼不選擇離婚,而是要殺死周曦嗎?”
“不知道吧。我雖然也不確定,但能猜到十之八九。”
“怎麼樣?你好不好奇?想不想聽?”
小棠掀開被子,怒道:“不好點講,就快滾!”
莫海見狀,撇了撇嘴,只能老實地繼續說道:“周家當初和關天華簽訂協議,就是爲了防止天達集團度過危機後,過河拆橋。”
“所以,周家應該規定了一些條例。比如:不得離婚,不得用任何手段揭露周曦的罪行。或者是不得有任何對周曦不利的行爲。”
“反正,關天華想擺脫周曦,只能殺了她,而且還不能落下把柄。”
莫海摸着下巴,表情很是得意,似乎接下來講的推理是他最滿意的部分。
“所以,‘幻世’制定了計劃,一開始也許只是想隨便找個偵探或者警察來偵破這個案子,然後,僞造的自殺就可以全部讓那個偵破案情的人背鍋。”
“關天華暗中協助調查,並安排萍姐監視那個上門調查的人,引導他的推理。”
“巧的是,這時又有人想對付我,所以‘幻世’正好將兩個計劃合二爲一,可謂是一舉兩得,一箭雙鵰。”
說到這,莫海不禁咋了咋嘴,少有地誇讚了一番。
“關天華安排萍姐全程照顧我的飲食起居,就是爲了準確獲得我的偵查動向。後來我故意透露給萍姐一些消息,嗯…我舉起那把斧子就是想通過萍姐告訴他,我知道了很多事。”
“然後,我又閉門不出,更是爲了告訴他,我不會干涉他們的計劃。他以爲我只是一個沒有下限只知謀利的小人,殊不知我只是將計就計,想釣一條更大的魚。”
小棠聽到這,睜開了雙眼,譏笑道:“你有下限?你不是小人?”
雖然她說的是實話,但莫海仍舊臉不紅心不跳,一本正經地否定了她的說法。
“‘幻世’的計劃除了一箭雙鵰外,還有一處值得誇讚的。”
“那就是,分部執行。”
“萍姐在謀害周曦那天之前,不知道具體的計劃,更不知道別墅裡密室的存在,甚至當我舉起那把斧子時,她都沒有露出任何馬腳。如果她知道全部計劃,那她的演技未免太高了。”
講到這,事件的全貌已經基本呈現出來,“幻世”的連環雙鵰計固然厲害,但看破了一切的莫海又何嘗不是智多近妖?
末了,他問了一句萍姐的去向。小棠只是淡淡地回了句:“她已經不是你認識的邱萍了。”
莫海想要解釋幾句,畢竟沒有他接下來的安排,萍姐很可能會被周家盯上,這可不利於他的計劃。
小棠有些不耐煩地回道:“放心好了,她不會有事。”
想了想,她還是決定再解釋幾句:“她已經開始了新的生活。你最好忘了她,雖然我不擔心你會有什麼幼稚的想法。但你要清楚,這種事以後會有很多。”
“會很痛苦,你要習慣。”小棠說完,有些同情地看着他。
莫海暗笑了一聲,心想有什麼事情能讓他痛苦?難道世間還會有比入夜的沙漠還要冰冷的心臟嗎?
她沒有注意到對方的表情,停頓了一秒後繼續說道:“至於你那些小兒科的計劃不要也罷。”
莫海微怒。
小棠假裝沒看見,“你只要知道,哥哥的計劃是歷史上最偉大的計劃,更是爲了世間蒼生的計劃。你做到了,不要說周家和‘幻世’,就算全世界與你爲敵又如何?”
莫海很喜歡這個說法,因爲他覺得與世界爲敵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所以,他選擇了相信,就像關天華選擇相信他一樣,不爲別的,只爲了一個信念。
一個名爲自由與夢想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