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福氣急敗壞地翻過後牆,只見是一片一望無際的玉米地,玉米沉甸甸的搖來蕩去,玉米葉翠盈盈的,颯颯作響。
哪裡有黛娜的影子。
尹福垂頭喪氣地來到光緒的房前,聽到房內有動靜。
他想:黛娜會不會繞到後院來謀害光緒皇帝。
想到此處,振奮精神,悄悄拉開房門。正見一個人手握一柄尖刀,逼近了熟睡的光緒皇帝。
尹福一急,一揚手,3支飛鏢齊齊紮在了那個人的背後,血濺了他一臉。
那個人未及提防,何況尹福離他又是這麼近,只有6尺之遠,那人連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下了。
光緒仍在熟睡,竟沒有醒來。
尹福大步跨過來一看,卻是清宮大內高手鞦韆鶴。
原來鞦韆鶴想謀害光緒皇帝,這是尹福從來沒有想到的。
尹福急急去鄰屋叫醒“鼻子李”李瑞東,對李瑞東說了。
李瑞東聽了,淡淡一笑,說,“我已有所察覺。昨日你去追黛娜,我從昏迷中醒來,正見秋太監用尖刀逼近光緒皇帝,一臉殺氣,我就覺得不對頭,但沒有言語。想告訴你,又沒有機會。當我問他爲什麼,他說是爲皇上解綁,我半信半疑。如此看來,他一定包藏禍心,那麼,他是誰派來的呢?”
尹福想了一會兒,說:“一定是袁世凱派來的。”
“有什麼理由?”李瑞東問。
“秋太監與袁世凱過往甚密,袁世凱當年在小站訓練新軍時,秋太監曾任那裡的武術教頭,受了袁世凱不少恩惠。袁世凱的野心,衆人皆知,他平時募集天下死士俠客,學當年的雍正皇帝,培植黨羽,一心竊國。袁世凱到山東任巡撫後,秋太監曾到濟南府走了幾遭。”尹福一邊說一邊在屋內踱步。
“袁世凱爲什麼派人刺殺光緒呢?”李瑞東疑疑惑惑地問。
“這還不明白嗎?袁世凱在戊戌變法後期出賣了光緒皇帝,將光緒的秘密告發給榮祿,太后發動兵變,將光緒囚禁瀛臺,把新黨一網打盡,自此與光緒結下死仇。袁世凱是個詭計多端的傢伙,他知光緒必死於太后之後,如果一旦光緒執政,失去太后的保護,那袁世凱還不被滅門九族?他當然要派出殺手,乘亂殺死光緒,以絕後顧之憂患。”
李瑞東聽了尹福這一席話,嘆道:“世間有這麼多的人要刺殺光緒皇帝!”
“世間還有許多人要刺殺太后呢!這就叫各揣其略,各懷其志。”尹福嚴肅的臉上,皺紋縷縷可見。
“慈禧在戊戌年殺了譚嗣同、康廣仁等六君子,逼走了康有爲、梁啓超,撲滅了戊戌變法。逃亡日本的康梁黨人能放過慈禧嗎?在日本東京,有不少中國的留學生和愛國志土,更有習武之人。流亡海外的革命黨領袖孫中山先生成立了興中會,幾次派人回國搞武裝起義,想推翻清朝,幾次起義都遭失敗,大批革命志土慘遭殺害,孫中山等革命黨人能饒過慈禧嗎?”
李瑞東打斷了尹福的話,問道:“革命黨人能救中國嗎?”
尹福回答:“我沒有和他們交往過,只聽到朝野有人議論紛紛,有人說他們似洪水猛獸,比義和團還要神勇;也有人說他們主張共和,搞民主立憲,不過,眼見爲實,耳聽爲虛啊!”
李瑞東、尹福正在談話,忽聽光緒在隔壁大喊,“來人呀!來人呀!”
兩個人慌忙跑了過去,只見光緒大汗淋漓,坐在牀上,瑟瑟縮縮,手指着鞦韆鶴的屍身問:“他怎麼死了?”
尹福答道:“夜間我見秋太監對您不懷好意,舉刀欲刺您,便把他殺了。”
光緒吁了一口氣:“昨日我見到秋太監的目光,便覺得他不懷好意,只是沒敢對你們講,如今他死了,我就放心了。現在天已發亮,咱們趕快趕路吧。”
尹福又道:“那個洋女人跑了。”
光緒聽了,又是一怔,問道:“她如何跑了?”
尹福把黛娜逃去的情形敘了一遍。光緒一甩手道,“隨她去吧,只是咱們處處留心纔是。”
第二日上午,尹福,李瑞東終於護送光緒皇帝來到了忻州城。慈禧的行宮設在貢院,陳設富麗,乃諸州罕見。慈禧見到光緒,悽悽切切一番,吩咐李蓮英賞給尹福白銀三千兩,李瑞東白銀一千兩,安排他們下去歇息。瑾妃、隆裕見了光緒,抱頭痛哭,哭聲淒涼慘痛,催人淚下。
正值中秋佳節,晚上慈禧令人在貢院後花園擺了幾桌筵席,設有鮮果六色、各式月餅;有杏仁、芝麻,桂花、山渣、涼果,花生各類月餅,香氣襲人。慈禧,光緒坐了上座,隆裕,瑾妃次之。兩側有王爺,福晉、格格、都統等,尹福、李瑞東也在其中。李蓮英,崔玉貴侍立慈禧兩側。
一輪明月像一玉盤掛在空中,放射出柔和的光,星昆競相眨眼。
慈禧嘆了一口氣,說道:“洋虜入侵,皇族遭此不幸,多日來辛苦勞頓,擔驚受怕,飢腸漉漉,又有土匪大盜阻截,各路殺手雲集,諸方心懷叵測之人騷擾,如今來到忻州,總算恢復了威儀,生活有了保證,諸位皇親國戚,愛卿力士,隨我日夜奔波,實是不易,我來敬諸位一杯。”說着,擎起桂花酒。
“皇太后萬歲,萬萬歲!”下面一片祝賀之聲,不絕於耳。
慈禧與衆人飲了一杯桂花酒後,又說:“現在李鴻章、奕匡等人與洋人談判,總算有了點眉目,今晚高興,我們輪流講個笑話如何?”
衆人齊聲應諾。慈禧道:“我先講,然後順着皇上往下排。從前有個塾師只認識一個‘川’字,學生拿着書來求教,他要找‘川’字教學生,連翻了好幾頁書都沒有找到。忽然,他看見‘三’字,便指着罵道:我到處找不見你,原來你睡在這裡。”
衆人聽了大笑,慈禧一指光緒:“該皇上說了。”
光緒摸了一下腦袋,說,“我還沒想好呢。”
慈禧正色道:“不行,哪個說不出,哪個罰酒三杯。”
光緒想了想,說:“有個讀書人屢次參加科舉考試,都考不中。他的妻子素來難產,就對丈夫說:‘考試作文章有這樣難哪,大概是跟我們生孩子差不多吧!’這個讀書人說:‘比你生孩子難得多。你是已經有孩子在肚子裡了,可我的肚子裡都是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緊挨光緒的瑾妃說:“我說什麼呢。從前有個人花五百兩銀子買了個監生,但他卻孤陋寡聞,沒什麼學問。妻子勸他讀點書,他卻問:‘讀書有什麼好處?’妻子說:‘一字值千金,如何不好?’監生回答說:‘難道我這個身子,只值半個字?’”說着,瑾妃笑了起來。
慈禧道:“小主子,人家還沒有笑,你這個說笑話的人反倒先笑起來。該禮王說了。”
禮王爺摸着鬍子說:有個縣官很蠢,人都笑他。他酒量很大,每天都要喝幾斤酒,在衙內獨飲獨樂。有一次,他喝酒喝得正高興的時候,突然有人來喊冤告狀,把他的興頭打斷了。他醉醺醺地升了堂,把桌子一拍,大聲喝道:打!‘可是他沒有擲籤,衙役不知道要打多少板,便下跪問道:’老爺,要打多少?‘縣官伸着指頭說:’再打三斤!
衆人鬨堂大笑,慈禧笑得掩着口問一旁的吳永,“你是不是這樣的縣官?”此時吳永已升爲知府留於原省候補,隨皇家行列護駕。吳永見太后發問,作揖道,“奴才不是,奴才不敢。”
禮王的福晉也說了一個笑話,有個人花錢買了一個縣令,到任以後,他去拜見知府,知府問他:‘貴縣風土如何?’他回答說,‘本縣風沙不大,塵土也很少。’知府又問。
‘春花如何?’他回答說:‘今春棉花每斤二百八。’知府問:
‘紳糧如何?’他回答說:‘小人身量能穿三尺六。’知府又問:‘百姓如何?’他回答:‘白杏只有兩棵,紅杏倒不少。’知府生氣地說,‘我問的是黎蔗!’他回答說:‘大人問梨樹,有,有,梨樹很多,等到秋天,我給您弄兩筐來。’知府火了,說:‘我不是問什麼杏樹梨樹,我是問你的小民!’他連忙站起來回答:‘小的小名叫狗子!’
衆人又是一陣大笑,慈禧對禮王說:“你這婆娘還挺會說笑話。”
禮王爺臉上綻開了花,自豪地說:我這個婆娘,肚子裡裝的都是笑話,就是不給我生娃娃。
禮王的福晉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小聲說,你這個老沒正經的!
禮王福晉旁邊是端王爺,端王爺說:“我不會說笑話,我來吟一首菊花詩如何?”
慈禧道:“也行,不過下不爲例。”
端王爺清了清喉嚨,吟道:“無賴詩魔昏曉侵,繞籬欹石自沉音。毫端蘊秀臨霜寫,口角噙香對月吟。滿紙自憐題素怨,片言誰解訴秋心?一從陶令評章後,千古高風說到今。”
隆裕笑道:“端王爺,這哪裡是你的詠菊詩,分明是瀟湘妃子林黛玉做的。”
端王顯得有點尷尬。
隆裕因久受光緒冷遇,經常紅樓掩卷,幽居深宮,《紅樓夢》一書已背得滾瓜爛熟。
岑春煊在一旁搭話說。“準確地講,這首詠菊詩是曹雪芹做的。”
慈禧生氣地說:“罰酒三杯。”
端王爺連連搖手道:“我自己吟一首。”
慈禧道:“也罷。”
端王爺搖頭晃腦地吟道:“僅得林間趣,閒尋菊本移。人家深竹裡,楓葉夕陽時。汲井澆畦潤,將鋤下手遲。護叢秋蕊損,帶土怕根知。每被歸樵問,深憐冷蝶隨。寒香生徑術,幽事補灣琦。斗柄西北落,雁聲霜露垂。裴回繞叢畔,自笑可能癡。”
瀾公爺、澤公爺等人連聲讚道:“好詩,好詩!”
端王爺聽了,面露得意之色,心想:我這詩是元代詩人何中做的,昨日我剛翻了《元詩選》,這下子你們可就猜不出了。
端王福晉見躲不過,說了這樣一個笑話:“一官生日,下屬們知道他屬鼠,就湊錢用黃金鑄了一個老鼠,送去給他祝壽。這個官見了大喜,對下屬們講,‘你們可知道,過幾天就是大奶奶的生日了,別忘了大奶奶是屬牛的!’”
一旁的肅王爺慢騰騰地說:“該我說了,從前有個道士想長生不老,他聽說一人知道長生不老的方法,就派他的徒弟去尋訪。他的徒弟爬山涉水,東找西找,好不容易纔找到這個人,可是這個人已經死了。道士因此發怒,埋怨徒弟道;‘你路上走快一點,在他死之前趕到,長生不老的辦法就學來了麼!’旁人聽了,忍不住笑,‘這個人自己都死了,他哪裡有長生不老的辦法教別人!’”
衆人聽了,都屏住呼吸,不敢笑,因爲她們知道;太后正在尋訪長生不老之藥。
大家偷偷地望慈禧,慈禧臉色鐵青,嘴脣微微顫動,人人都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