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那白臉漢子又說道:“慈禧那老賊和光緒小兒也快到了。”
紅臉漢子勸道:“此乃是非之地,不要說出真機。”
白臉漢子不以爲然地說:“不礙事,這個小小客店難道還有皇黨的人……”
紅臉漢子道:“出門在外,還是謹慎爲好。我知道楊露禪有三子,長子楊風侯早亡,次子楊班侯性剛而躁,好與人鬥,數折強梁,技藝尤精,當時有一人號稱‘萬斤力’,自言曾打七省擂臺,未遇敵手,能以雙手搓石成粉。他要與楊班侯在西四牌樓比武。萬斤力身材魁悟,一望便知力大無窮,而楊班侯頎長瘦削,狀若無能。比武處有一巨大石碑,高一丈六,寬四尺,厚二尺。楊班侯如約來到比武處,二人對陣,萬斤力先發功,舉拳怒擊;楊班侯閃過,拳中碑石,立刻粉碎,觀者喝采,以爲楊斑侯必敗。等到萬斤力再進一步,楊班侯一聲大喝,舉起雙手向上一分,萬斤力已摔出數丈之外。楊班侯在掌聲中策馬揚長而去。楊班侯善使白蠟杆,杆頭所至,舉重若輕。一日,村裡失火,蔓延蘆堆,鄉人一時束手無策。揚班侯持杆招呼鄉親散開,自己一人揮杆挑蘆,投擲入河,瞬息火滅。”
白臉漢子道:“楊班侯的弟弟楊健侯就是我們師父的師父……。”
紅臉漢子急忙用手掩他的嘴道:“天機不可泄漏,只恐招引禍患……”
白臉漢子臉一紅,岔開道;‘我來說一說形意門大師李洛能,他是郭雲深和車毅齋的師父,是形意拳第四代傳人,師承山西祁縣戴龍邦。李洛能大師自幼喜武,30歲時在山西太谷、祁縣一帶經商,時聞祁縣有個戴龍邦精於形意拳:便前去拜訪。見面之後,戴龍邦見他尚有英武之氣,便牧他爲徒。李洛能受教之後,專心致志,晝夜苦練,兩年之久僅學一形和半趟連環拳。是年,戴龍邙之母八十壽辰,傘洛能前往拜壽。祝壽賓客除親友之外部是戴龍邦的弟子,拜壽之後在壽堂演練武術,各將所學演練一番,只有李洛能只練拳半趟。戴龍邦的母親性喜拳術,對拳術道理及練法非常清楚,他見到這種情景,便問李洛能;’爲何只練半趟拳?‘李洛能回答說:’僅學至此。當時戴母對戴龍邦說:“此人學武已有兩年:所教甚少,此人看來是忠誠樸實之人,應該用心教授。戴龍邦本是孝子,受老母面諭,從此悉心教授李洛能;李洛能精心學習,至47歲,聲譽大振,馳名武林。一年夏天,李洛能坐着板凳在院中乘涼,有個大漢暗行至他的背後,用拳猛擊他的後背,不料剛一出手,他自己身體己被彈出丈外,跌倒於地,將幾個花盆砸碎,腿部也被花盆所傷,大漢爬起來說;”這次我可真服你了。‘據傳,一年中秋節前,李洛能身帶重金在返家路上,遭到5人從背後突然襲擊,李洛能同身旋轉一圈,疾如旋風掃地,5人同時跌出丈外,所持單刀都脫手飛出,個個跌得鼻青臉腫。李洛能輕鬆地笑道:’要用錢何必如此!再行不義之事,恐怕再跌倒就起不來了。‘隨手從袋內拿出一串銅錢扔於地上說:’幾位拿去喝酒吧!說完?揚長而去。李洛能有一好友,對李暗暗不服,一次在室內與李洛能聊天,乘李不備,想用手捉住李先生後背,而後用力將李先生舉起;不料剛一伸手,他自己的身子卻騰空斜上而起,頭顱觸人紙糊的頂棚之內,塵落滿臉,落下時仍兩足直落於地,沒有跌倒。這位好友從此心服口服。李洛能平時與人交手,從不見是何招法;出手擊人,能使人凌空而起,旋轉而跌,或飄然而去,遠僕而倒,隨心所欲。他練功時,能將身體懸貼於壁上多時,有如牆上掛畫。李洛能的入室弟子有郭雲深,車毅齋、張樹德、宋世榮、劉奇蘭等人。李洛能八十餘歲,端坐椅上,一笑而逝。
紅臉漢子提議道:“大武術家已說了不少,咱們再來說一說武術家的雅號。”
白臉漢子喜形於聲道:“還是一人說,一人猜,猜的人要說出雅號的來頭。”
紅臉漢子擊掌道:“好,我先說一個,牌位先生。”
白臉漢子說:“牌位先生是太極拳大師陳長興,是河南陳家溝陳氏十四世孫,一生立身中正,形若木雞,人稱‘牌位先生’。”
紅臉漢子呷了一口茶,說:“該你說了。”
“楊無敵。”白臉漢子脫口而出。
“是楊露禪,楊式太極拳奠基人,比武從未敗過,人稱‘楊無敵。’我說一個,神力!”
“八卦掌名師董海川,因兩臂有千斤之力,被譽爲‘神力’。”
白臉漢子沉吟一下,又說:“單刀李。”
紅臉漢子答道:“李存義,天津老龍頭一戰,他單刀上陣,手刃洋兵十幾人,爲逃避洋人追捕,聽說逃往山西太谷。我說一個,金羅漢。”
白臉漢子答道,“是少林寺方丈妙興大師,他精通羅漢拳術以及擒拿、氣功等法,傳有《羅漢拳訣》‘久練自化,熟極自神’,被譽爲‘金羅漢’!”
紅臉漢子見白臉漢子默默無言了,說道:“該你提了。”
白臉漢子想了想說:“黃面虎。”
“是迷蹤藝高手霍元甲,繼承七世家傳絕技迷蹤藝,因年少時瘦弱多病,面黃肌瘦,人稱‘黃面虎’。”紅臉漢子得意洋洋地答着,將一隻腿翹到桌子。
“眼鏡程。”
“不就是北京花市開眼鏡鋪的那個程廷華嗎?練八卦掌的高手,人高馬大,英俊勇猛,是董海川的高足。可惜,幾天前在家門口遇到洋兵,寡不敵衆,被洋槍崩了,可惜呀,一代英傑。”
尹福在窗外聽到這個消息,心裡“咯登”一下,這消息如果是真的,那可真是晴天霹靂!程廷華是他的師弟,也是董海川的八大弟子之一,他與尹福情同手足,患難與共,幾次鑽在一個被窩裡磋談武藝,一個月前在攻打西什庫的戰鬥中還見到過他,難道他真的陣亡了?這兩個後生究竟是何人?他們的消息從何而來……
一連串的問號在尹福的心海里撞起波濤,他的心開始“咚咚”跳着。
那兩個人的對話還在繼續,可尹福卻有點神思恍惚“善肘。”
紅臉漢手提出的這個雅號難爲了對方,白臉漢子臉憋得通紅,“吭哧”了半天,也沒有回答上來。
“我告訴你吧,是陳氏太極高手陳繼夏,乾隆年間人,善於繪畫。”紅臉漢子得意地說着。“罰一杯酒吧?”
“哪裡來的酒?”白臉漢子苦笑道。
“蘭亭,我這裡有。”說着,紅臉漢子從牆上掛着的背囊裡掏出一瓶老白乾。
白臉漢子擰開瓶蓋,仰着脖子,“咕嘟嘟”喝了一人口,然後說道:“我再說一個,神手!”
“這個你難不倒我,是陳有本,是他創的陳氏太極新架式,陳家溝的家譜,我都背熟了。我說一個,神槍!”
“是八極拳名家吳鍾,他在北京與康熙皇帝的兒子允題比武,把殳塗上粉,結果將允題的雙眉染白,時人稱吳鍾爲神槍。”
“小霸王。”
“劉雲樵,他與山東,直隸武術家比武,大獲全勝。”
“不用打兩次。”
白臉漢子笑道:“這是什麼雅號?太白了,像白開水。”
紅臉漢子一本正經地說:“是神槍李書文,他一生比武用的是‘猛虎硬爬山’一法,所以武術界盛傳‘李書文不要二打’,就是不用打兩次,對手往往畏懼如鼠。再罰你一口酒!”
白臉漢子又喝了一口灑。
“萬能手!”白臉漢子喝罷酒,抖擻精神,又說道。
“秘宗拳高手孫通,他精通陸地飛行術、點穴法、擒拿術,卸骨法,少林拳、秘宗拳、八卦奇門槍、四門刀,因此人稱‘萬能手’,又稱‘鐵腿孫通’。”
“賽勝英!”
“陳善,直隸滄縣孫家莊人,他一拳打在牆上,一多半牆應聲而塌。”
“卸骨匠!”
“陳善之子陳廣智,他曾同郭雲深,周明泰討伐過隆平縣的大土匪竇憲鈞。”
“鴨子巴掌!”
“螳螂拳高手魏三,王郎的再傳弟子。他的食指,中指、無名指和小指不能一齊分開,所以人稱‘鴨子巴掌’。”
“丁百萬!”
“山東黃縣武術家丁子成,擅長鐵砂掌,因家財萬貫,人稱‘丁百萬’。”
“螳螂拳王!”
“山東煙臺範旭東,此人高大魁梧,又稱範巨人,精於七星和梅花螳螂拳。”
“煤馬!”
“八卦掌名家馬維祺,因爲是開煤鋪的,人稱‘煤馬’。”
“翠花劉!”
“八卦掌名家劉鳳春,因爲他是製作婦女裝飾品翠花的工匠,人稱‘翠花劉’。”
“螃蟹馬!”
“八卦掌高手馬貴,因愛畫蟹,人稱‘螃蟹馬’。”
“估衣樑!”
“八卦掌高手樑振圃,因他是估衣行的,人稱‘估衣樑,’又稱‘小辮樑’,也是董海川的弟子。”
“閃電手!”
“天津張佔魁,出手迅如閃電,人稱‘閃電手’。”
“大刀王五!”
“北京源順鏢局總鏢頭王子斌,是雙刀李鳳崗的徒弟,只可惜被八國聯軍殺了……”
尹福正聽得入神,猛聽得京都大刀王五被八國聯軍殺害,心裡又是一驚。大刀王子斌也是尹福的朋友,尹福兼做肅王府的護衛總管,這肅王府就在東交民巷附近,與王五所在的東珠市口半壁街源順鏢局很近,尹福在閒暇之時常到鏢局坐客,與王五一聊就是半天,王五的老婆王章氏沏茶倒水,十分熱情……
只聽紅臉漢子悲哀地說:“王五被鄰居混混兒告密,被德國人抓到前門司令部,幾天後就被殺害在前門西河沿,……德國人說源順鏢局是義和團的大本營,同時被殺的還有義和團大師兄張德成……”
尹福聽了,腦子裡“嗡”的一聲,轟得裡頭陣陣劇痛……
八國聯軍進了北京,他的許多好朋友不知性命如何,眼下知道被殺的就有程廷華和王五了,不知這消息是真是假……
只聽紅臉漢子又說:“醉鬼!”
“張三爺,張長楨,他武藝精絕,常在暗中行俠仗義。一次能喝一斤白乾,平時總眯縫着雙眼,提着一隻鳥籠子,出入於鬧市口‘大酒缸,’在家又行三,人稱‘醉鬼張三’。”
只聽白臉漢子又道:“鼻子李。”
李瑞東,有人說他沒鼻子,也有人說他鼻子總往上翻着,反正說曹操曹操就到……
“玉面菩薩!”
“唉,小字輩,不就是那個小鬼丫頭嗎,叫什麼於鶯曉,恆山小妖精!”話音未落,只聽“當”的一聲,白臉漢子手中的酒瓶子搖晃了一下。白臉漢子有點醉意,他晃晃悠悠地說:“神鼠!”
“不就是住對門那個江南大盜嗎?一眨眼的功夫就沒影了,我看他是耗子尾巴——長不了!”紅臉漢子滿不在乎地瞥了對方一眼,接着又說:“瘦尹!”
白臉漢子哈哈大笑;“不就是那個乾巴老頭嗎?斯斯文文的,皇上真是瞎了眼了,讓他來護駕,大內裡恐怕人都死絕了,聽說他是賣燒餅出身。他跟董海川比武,被董老公一掌打下兩顆門牙。聽說董老公還掏出二十兩銀子,要給他鑲牙……”
“咯,咯,咯……”尹福正在氣頭上,猛聽到房頂上傳來一陣女人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