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澤喜的辦公桌上那部紅色的電話響了,他揮了揮手,說:“這事先放一放吧。”王雨鳳見是保密電話,也不好在場,於是說:“關書記,那我們走了。”關澤喜點了點頭,走到了桌邊,拿起了電話。馬駿跟在王雨鳳的身後,心情很沮喪,王雨鳳玲瓏有致的身體線條一點也沒有引起他的注意。
走到樓梯口,王雨鳳也沒有看他和孫齊雲,望着樓梯前方,說:“你們到我的辦公室來一下吧,我們先合計一下,等方案成熟了,我再找關書記談一談。”馬駿一聽這話,提起了精神,笑着說:“謝謝王市長對我們工作的支持!”王雨鳳也不看他們,徑直下樓,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孫齊雲在王雨鳳的辦公室坐了短短的一會,就接到了一個電話,他帶着歉意對王雨鳳說:“王市長,我有個重要的事,要去一下。能不能耽擱一會?”馬駿皺了皺眉,問:“孫縣長,不能放一放嗎?我們這裡還沒開始呢,城市建設的事,我可是全力以赴的。”孫齊雲說:“我這事也不能耽擱啊!”
“你有事就先去忙吧。”王雨鳳又說:“我希望江都能夠在新世紀跨上一大步,當然,你們的規劃上不上馬,得關書記最後拍板。”王雨鳳這話有些畫蛇添足,但是她認爲,這麼說非常必要,因爲她從孫齊雲執意要出去的神態和語氣裡品出了一絲傲慢,她懷疑是關澤喜召見於他。她初來乍到,不希望與關澤喜鬧出間隙來。
果然是關澤喜給孫齊雲打的電話,關澤喜並不是找孫齊雲談什麼城市建設的事,他已經拿定主意,不支持江都搞什麼集資攤派抓城市建設,他找孫齊雲來,是想問一問關於江都的一樁案子,關澤喜沒有直奔主題,而是信馬由繮地問東問西,他惜字如金地問,孫齊雲謹慎而熱情地作答。
很快,孫齊雲就從關澤喜的問題裡嗅到了這位市委書記的意圖,關澤喜真正想問的,是江都縣的王平南,當然王平南不是關澤喜想要關心的,關澤喜關心的,應該是王平南的二叔王重山。孫齊雲越發謹慎起來,因爲關澤喜的用意,是他所不知的。
關澤喜如果想踢王重山出局,那麼自己就要把王平南的犯罪事實儘可能地說得嚴重一些,同時還必須點出王平南在王重山的庇護之下如何大發其財、飛揚跋扈的二、三事。如果關澤喜要保王重山,孫齊雲就不得不把矛頭指向馬駿,誣他破壞江都的“錢袋子”、明星民營企業發展環境。
這就是語言的藝術,江都正上演的打黑除惡風暴,到目前爲止並沒有最終定案,馬駿剛剛沒有說完的話,極有可能就是想向關澤喜彙報進展情況,一個保密電話讓馬駿的彙報來不及說出口,這就意味着,孫齊雲的彙報,是關澤喜從應有渠道得到的第一手資料,先入爲主,孫齊雲的彙報很有可能爲關澤喜和市委的決策提前定下基調。
孫齊雲一向口若懸河,但在此時還是覺得自己的口才相當欠缺,他不知道用哪些詞句更爲合適,關鍵是不知道關澤喜的用意,他沒說幾句話,鼻尖就開始冒汗了。關澤喜說:“齊雲,王重山同志跟你配班子的時候,他好幾次把你比喻成是齊天大聖,是孫猴子,說你敢闖敢幹,處事公道,今天你怎麼成了沙和尚了?”
孫齊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王書記總愛給我們起綽號,不知道現在成了市領導,還是不是原來那種風趣幽默的性格。”關澤喜說:“最近我聽到了一些關於他的閒話,宋書記因爲兒子的事,牽扯進去了,於是有人就說還有一個漏網之魚,我真不知道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傳。”
“都說王常委是宋……宋紅軍同志的嫡系部隊,講什麼話的都有,說什麼漏網之魚就不足爲怪了。”孫齊雲終於逮到了一個機會明確試探關澤喜。關澤喜皺了皺眉頭,說:“胡說,我們都是黨員幹部,黨員幹部不是機器,是活生生的人嘛,是人就有感情,有親有疏不奇怪嘛,這些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亂呢。”
“是啊,是啊,我們不能搞什麼誅連九族啊,宋紅軍同志犯了錯,不等於王常委也要跟着承擔錯誤,江成公司的王平南雖然說是他的侄子,王平南狗仗人勢,王常委不知道罵過他多少次,王平南不聽,王常委也沒有什麼辦法咧。不瞞您說,王常委昔日跟我在江都共事的時候,每每提及此事,無不痛心疾首啊!”孫齊雲確定了關澤喜是想保護王重山,所以立刻出擊,他要在這個時候講一些順意的話,籍此拉近自己與這位新任書記的關係。
關澤喜說:“就是嘛,有些同志總是以正義的化身自居,不是這個有問題,就是那個有毛病,這樣一來,大好的團結局面就被破壞了,這對我們的發展是有極壞的影響的。”關澤喜邊說邊氣呼呼地拍桌子,一會,他又說:“你告訴馬駿同志,讓他把主要精力放在如何維護縣裡的穩定上來,別給市裡添亂子,另外,你告訴他,就說是我的意見,江成公司的事,到王平南這裡就了結了,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孫齊雲聽了這話,心裡相當高興,他從關澤喜辦公室出來,沒有回王雨鳳的辦公室,而是悄悄地來到了王重山的辦公室,王重山跟孫齊雲寒喧了幾句,對他說:“老孫吶,我一會要出席一個項目的奠基慶典,怕是不能跟你長談了。”孫齊雲說:“剛纔,關書記找我去了,過問了江都近來的事。”“哦?”王重山一聽,就明白了孫齊雲的意思,他說:“慶典儀式就讓副手們去吧,我們好久沒見面,咱們到錦園去,邊吃邊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