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四，是傳統節日裡的過小年，澤西縣委辦公室在縣招待所吃年飯，工作了一年，在春節放假前夕團聚一下，有犒勞三軍之意。這個時候，縣裡的工作基本收尾，除了留人值班以外，縣委辦公室的幹部職工上幾乎盡數到場，除此之外，幹部職工們還帶上了家屬，這是今年年飯的新亮點，用林秋亭的話說，就是縣委的工作，離不開縣委辦公室全體幹部職工的團結協作和不懈努力，離不開幹部家屬的大力支持。
但是是，所有的縣委常委、辦公室幹部職工都帶上了愛人一同出席，沒有結婚的甚至都帶了各自的男女朋友，孩子小的還帶上了孩子，唯一的光桿司令卻是倡導者林秋亭，高雅低聲對馬駿說：“也不知道李青跟林秋亭現在怎樣了。”馬駿說：“你去問問李青啊？”高雅嘆了一口氣，說：“每次我問這類的話題，她都迅速地把話扯遠，我看兩個人到現在還是原地踏步。”馬駿有些幸災樂禍，當然只能在暗裡。
勞立寬是三請四接纔來的，他推說今天要到省城去，葛太平把情況反饋給了林秋亭，林秋亭親自給他打電話，說：“勞縣長，你不到場，有些人又要嚼舌根呢。”勞立寬想了想，還是決定參加今天的活動。他的二任老婆艾木秀今天穿着一件明黃色的羽絨服，新燙了頭髮，雖然勞立寬不顯老，但他一身毛呢大衣顏色過深，跟艾木秀站在一起，很不搭調。
冷雲進的堂兄冷水清也出現在了年飯宴會的現場，五年前，他無理阻攔馬駿並鬧出事端之後，馬駿和高雅並沒有把此事反映給高楚羣，當時的縣委辦主任皮志雄礙於冷雲進的關係，並沒有將他辭退，而是把他調到了縣招待所看門，高楚羣走後，皮志雄又把冷水清調了回來，在門衛室工作。後來，馬駿跟冷水清打過幾個照面，冷水清一見馬駿就躲，有一次馬駿突然來到門衛室，把冷水清堵在了辦公室，他問冷水清：“老冷，你幹嘛躲我？”冷水清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像做了錯事的孩子，馬駿說：“老冷，過去的事，莫總掛在心裡，我不計較。”從此冷水清見人就說馬書記如何寬宏大量，馬書記如何平易近人。
冷水清已經到了退休的年齡，但是他不想離開這個崗位，最主要的原因中他可以免費使用門衛室裡間的一個二十多平米的套間，裡面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像他這樣孑然一身的人，住着是姓何的嫁給姓鄭的——正合適（鄭何氏）。今天這樣的活動，每年都要舉行，他每年也會參加，對於一個孤獨的人，這樣的場合顯然足夠地熱鬧。
原先縣委縣政府分開辦公，都有各自的門衛室，如今建了綜合辦公樓，門衛室也合而爲一，冷水清通常是晚上上班帶值夜，所以政府這邊的情況他不熟，當勞立寬帶着他的二任妻子艾木秀從門口走進來的時候，冷水清連忙打招呼，勞縣長，您來啦。勞立寬不想被外人說自己目空一切，他裝作平易近人地笑着朝冷水清點頭，他說，老冷師傅，你辛苦了，你看看，頭髮都白嘍，一會可要多喝幾杯啊！
冷水清看着艾木秀，有些巴結地說，勞縣長，您的女兒都這麼大了，看起來您還不到四十歲的樣子。勞立寬當即沉下臉，冷水清沒有注意到勞立寬臉色的變化，繼續奉承道：“勞縣長，您真有福氣。女兒怕是差不多大學畢業了吧？”這時，旁邊的人羣中有個人忍俊不禁，笑出聲來，弄得勞立寬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艾木秀聽到冷水清這樣說，心裡很高興，哪個女人不希望別人說自己年輕，她是個高調的女人，當她聽到讚美之後，擡頭挺胸地往宴會廳的裡面走去，在爲縣委常委們設立的二十四人圓桌邊坐了下來，正好坐在了高雅的旁邊。馬駿並沒有注意到勞立寬和艾木秀的到來，他正在和郜新農聊着事，等服務員給他倒茶的時候，他才注意到了艾木秀。
艾木秀跟馬駿對視了一下，她記起了那天差點被馬駿撞到在地的事，她不比官場中的人，能夠忍得住氣，看馬駿跟自己同席而座，立刻起身往外走，勞立寬叫都叫不住，連忙跑過去，對她耳語道：“秀，這裡不比別的地方，你這樣做，別人會笑話的，快跟我回去。”艾木秀想了想，又坐了回去，她看見高雅不緊不慢地嗑着瓜子，起了捉弄之心。
縣委辦副主任曾爽和團縣委書記汪霖負責在常委席上招呼，服務員拿來白酒、紅酒和一大瓶蘆薈酸奶，汪霖以爲艾木秀是勞立寬的女兒，繞過了她，準備先給高雅倒紅酒，曾爽喊住了她，說：“汪書記等一等，我們分一下工，你先給領導們倒上。”艾木秀顯然爲汪霖沒有遵從次序而生了氣，她攔住曾爽伸過來的紅酒瓶，說：“喝白酒吧，今天我們都喝白酒。”計金橋笑着說：“艾主席真是豪氣啊。”
艾木秀不顧勞立寬的眼色，堅持倒了一滿杯五糧液，接着曾爽又給高雅倒酒，高雅說：“曾主任，我喝一小杯紅酒吧。”艾木秀說：“這可不行，應該一視同仁。”曾爽一時有些下不來臺，馬駿笑着說：“高雅，你就喝白酒吧，喝小半杯沒事的。”艾木秀大聲說：“不行，今天誰也不能搞特殊化。”高雅把酒杯往面前一放，說：“既然艾主席這麼堅持，那好，我們滿上。”
上了菜，吃了幾口，林秋亭說：“我們分頭給縣委辦的同志們去敬酒吧。”男人們都端着杯子離開了，桌上剩下幾位領導夫人，艾木秀斜睨了一下高雅，舉杯說：“來，我們要能讓男人們小視，我們今天也要痛痛快快地喝。”她的提議並沒有得到多少人的響應，只有計金橋的夫人跟着端起了杯子，顧海峰的夫人遲疑了一下，還是舉起了酒杯。艾木秀一口氣喝了半杯，把杯子往桌子上重重的一頓，說：“誰要是不喝，就是孬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