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裡向馬駿致敬的這個人,馬駿並不太熟,雖然同爲副縣長,但他們之間並沒有過多的交集,除了在會上點頭一笑外,他們再也沒有更多地交流過。在馬駿不屈從於壓力、一心爲受害羣衆謀利益的這件事上,這個副縣長對年輕的馬駿肅然起敬。
早在馬駿還是周琦峰的秘書的時候,丁金武就回到了澤西,作爲地方援藏幹部,他在高寒地區擔任南格巴縣的縣委書記,政績談不上,但苦是受夠了,用他對愛人的一句話說,就是差點把一輩子的苦都吃盡了。回到澤西后,他趕上了縣裡大規模的人事調整,走的時候,他是分管文教衛的副縣長,回來的時候,分管農業,有時候他想,我這苦是不是白吃了。
真正的原因,丁金武心知肚明,在他援藏之前,勞立寬還是副縣長,跟他平起平坐,兩個人的關係倒還融洽。有一次,市政府開會,要求主管農業的縣長勞立寬參加,但勞立寬臨時有事走不開,嚴樺派丁金武代會,丁金武二話沒說就去了,本來以爲代替開個會沒多少事,不想開會期間遇上了麻煩。
當時楚湖市分管農業的書記王伯儒點名要澤西縣彙報農業生產工作。丁金武於是照本宣科,拿起稿子就念,本來想能輕鬆過關的,不想王伯儒提了幾個問題,讓丁金武回答不上來,王伯儒說:“金武同志,你不是分管的負責人,我也不爲難你,你把你所瞭解的一些情況據實說一下說行。”
丁金武是個實誠人,在會上有一說一,結果不小心把農村提留款的一些內幕說了出來,這可捅了馬蜂窩,讓王伯儒要這個問題上窮追不捨,有些話越說透,反映的問題就越大,勞立寬雖然不是政府主職,但是農村提留款徵收的第一責任人,事後,王伯儒嚴肅地批評了勞立寬,勞立寬在誠惶誠恐地承諾整改的同時,心裡把丁金武恨得要死,他認爲丁金武是故意拆他的臺。
兩個人的關係表面上還是和和氣氣的,但在內心裡,勞立寬已經把丁金武同敵人劃上了等號。這以後,勞立寬通過扳倒常務副縣長賈爲民上了位,正好市裡通知澤西縣派遣一名副縣級幹部前去援藏,勞立寬向嚴樺推薦了丁金武,身體條件、級別都符合的丁金武於是被報到了市委。
丁金武一開始並不知情,等到他的司機官勇送他去市裡的時候,在路上告訴他,推薦他的人,正是勞立寬,這是勞立寬的司機武大山跟官勇一起喝酒的時候不小心說出來的。丁金武第一次感到了勞立寬的狠毒,但是,勞立寬現在是常務副縣長,自己哪裡鬥得過他?他只有寄希望於自己援藏歸來能夠得到提拔。
回來後的丁金武依然是個副縣,這讓他有些灰心,但是他謹守韜光養晦的古訓,表面上不露聲色,虛心謹慎的樣子,暗地裡卻早已在謀求升遷之道。在縣長辦公會上,看到馬駿和勞立寬有些針鋒相對的意味,他覺得馬駿比自己英勇多了,在如今的澤西縣政府,敢公開與勞立寬叫板的人,唯馬駿一人。
勞立寬知道這個總愛跟自己唱對臺戲的人又跟自己犟上了,他吐了一口氣,說:“馬駿同志,要不這樣吧,因爲賠償事宜涉及到羣衆的利益,你一個人的力量我擔心應付不來,讓金橋同志跟你共同處理此事,加強這方面的力量,有什麼情況,及時向我彙報。”馬駿說:“勞縣長能不能把話講得明白一些,凡事分個主次,在賠償一事上,倒底是金橋同志爲主,還是我爲主?”
勞立寬雙眉一挑,臉上掛了一些笑容,說:“當然是你爲主了。不過,金橋同志在處理這類事情上,比你有經驗,你有事多向他請教。”馬駿說:“好的。”勞立寬說:“我看就這樣吧,時間緊,任務重,你們兩位辛苦了。”計金橋呵呵地笑了笑,說:“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第二天,新一輪的談判又開始了,朱沙河說:“兩位縣領導,昨天下午,我已經同總部聯繫了,總部考慮羣衆的利益,決定把賠償標準再提高一些,按每人10萬元的標準發放。”計金橋說:“這個標準還是低了,你們一個上市公司,怎麼這麼摳門?”馬駿心裡一愣,看不出這個計金橋是個正直的人。
朱沙河哭喪着臉說:“計縣長,您說吧,倒底要我們賠多少?”計金橋說:“我看,每人按十一萬的標準來執行賠償吧。”馬駿差點氣得拍了桌子,奶奶的,這計金橋原來是跟朱沙河演雙簧啊!他連忙說:“計縣長,我有件事想跟你說一說。”計金橋笑了笑,說:“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吧,不礙事的。”
馬駿說:“朱總,我和計縣長有話要說,你先出去一下。”朱沙河朝計金橋點了點頭,出去了。馬駿說:“金橋同志,我想問問你,這個十一萬的標準,你跟我商過量沒有?”計金橋說:“我只是表達了我個人的觀點,你要是不同意,可以當場提出來,這個不矛盾吧?”
“金橋同志,你必須要明白,現在是我們兩個人在跟責任方在談判,我們的意見沒有統一之前,你就拋出了這個數字,這樣談下去還有必要嗎?姓朱的要是緊咬着這十一萬,還怎麼談?”計金橋說:“十一萬也不差啊,這錢也不會給財政一分,也不會給你我一釐,你較這麼大的真有什麼用?”馬駿冷笑道:“計金橋同志,你別忘了你的身份,全心全意爲人民服務這句話,你怕是早忘了吧。”
計金橋說:“別扣我的大帽子,我說的是大實話,不像有的人整天唱高調。”馬駿說:“好吧,就按你這個十一萬的標準執行,我會給礦工家屬們解釋這十一萬的由來,你接着談吧,我不奉陪了。”說完,馬駿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