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歡聽着皇后的冷嘲熱諷,倒也沒有介意,只是輕輕的笑了笑,眸色不厭不憎,平靜得如同五月煙波輕渺的湖水,“大擎國確實是藏龍臥虎,不想蒼凜塵成爲被人嘲諷的無能皇帝,便有神醫治好了永寧的病,還教會了永寧一身的醫術。只不過,時間尚淺,始終只能懂得一點皮毛。如今,細想之下,母后的病確實有些奇怪,所以,特向父皇請旨,十日後可以開棺驗屍。永寧不能不孝,擾了母后的安寧清修,所以,特來求娘娘幫永寧一個忙。”
“如今本宮不過是一個空有皇后名銜,能夠在後宮隻手遮天的,是另有其人,爲何你不去求她,反而捨近求遠來找到本宮?”皇后的鳳眸輕輕一挑,目光略略的掃過吟歡絕美的五官,沒想到,她居然與德妃長得如此的相像,甚至她的美,遠遠的凌駕於當年美貌鬨動天下的德妃。
“不知娘娘有沒有聽過浣紗女西施的故事?”見皇后目露疑惑,吟歡便將這個流傳於世的故事說給她聽,之後,她看着皇后,“西施美則美矣,可是,於歷史而言,她確實是以美色毀了一個國家,毀了一代王朝。”說到此,輕輕的挑眉,笑道:“而皇后之位者,便是端莊得體,母儀天下,是皇帝的結髮妻子,這便是無人可以代替的。更何況,以皇后娘娘與父皇之間的深情厚意?”
“你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便是想說擲妃便是那禍國的西施?美則美矣,卻無皇后命數?而本宮,是擎國唯一可以坐上後位的人,只因與皇上之間僅存的情意?”皇后冷冷揚眉,“也就是說,本宮這個皇后,確實已經名存實亡了麼?”
見皇后故意歪曲自己話裡的意思,吟歡微微一徵,隨後,倒也不想再解釋,屈膝福了福身,這才站起身,看着皇后,眸光中頓現清冽之色,猶如寒冬厲風,直擊皇后的眼睛,冷聲說道:“莫非,不是麼?娘娘故意歪曲永寧之意,而永寧也無反駁的理由。如今,擲妃可着皇后方能穿的紅色,說到底,她再如何受寵,也不過只是一個妾侍罷了。根本就沒有資格做出如此大膽之事,便是如此放肆,也是皇后娘娘你給寵的。”
“本宮寵?恐怕就算本宮有心,也輪不到本宮。”
聽着皇后暗帶着的不滿和嘲諷,吟歡心裡不由得笑了,所謂的不想見人,不過是因爲她早就已經放棄了要爭要奪,不代表她不會心存不滿。“其實永寧一回來就應該來拜會娘娘的,只是,因爲一些小事纏身,所以沒能前來,還望娘娘不要介意,稍後應該會有人送來永寧給娘娘準備的一份小禮,是永寧的一點心意。”
話音剛落,就見一宮人匆忙走了進來,附在皇后的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皇后擡眸掃向吟歡,卻見她仍然雲淡風輕的站在那裡,不懼不恐,便淡淡的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傳她們進來。”
“是,娘娘。”宮人走過吟歡身邊時,不由得多看了一她一眼,才趕緊走了出去。
很快一陣細碎而輕微的腳步聲傳了進來,正是夏毓婉與夏毓秋姐妹二人,吟歡冷冷的說道:“將東西放着便退下去吧。”
夏毓婉憤怒的將東西扔給宮人,便率着夏毓秋往殿門口走去。卻聽吟歡此時冷聲斥道:“本宮本以爲這些天你們在我長樂殿總算是學到了一些,怎麼,換個地方便如此不懂規矩了麼?”
“不是你讓我們放下東西就走的麼?”夏毓婉柳眉倒豎,神情囂張,可是語氣始終不敢過了,與吟歡直視間,神情也有些慌亂而閃爍,可是,公主與身俱來的驕傲,讓她也不肯放低身段。而一旁的夏毓秋見氣氛不對,趕緊伸手拉了拉夏毓婉,如今,就連擲妃也不敢前來過問她們的事。如果再得罪夏吟歡,恐怕到最後受罪的,還得是她們。
皇后不着痕跡的看着眼前這一幕,以往在宮裡橫行霸道的姐妹二人,如今身着宮人的粗布服飾,模樣狼狽,在衣着素雅的吟歡面前,看似無修無飾,可是,從她身上散發出的貴氣,早就已經臨於她二人之上。這兩人,在她的面前,絕對討不到半點的好處,這兩人,還不足以成爲夏吟歡的對頭。
突然之間,她覺得身如處在一團瑩光白玉輕羅紗之中的吟歡,甚至是擲妃親自來,也未必是她的對手……她很好奇,到底是多大的利益,可以讓皇上任由夏吟歡凌駕於擲妃之上?既然就連夏吟歡也能說出她與皇帝的夫妻情義,相識三十多年,夏楚雄是個什麼樣的人,莫非她還會不瞭解麼?如果不是足夠大的利益,怎麼會讓吟歡行爲處事如此大膽?她居然,能夠一針見血的找到在宮裡的保命符,果然很不簡單。
夏毓秋趕緊拉着夏毓婉走到皇后的面前,跪地行禮,“在長樂殿,本宮是主子,可是在後宮,皇后娘娘便是主子,你們如今身爲奴才,居然膽敢以下犯上,毀了我長樂殿的名聲,自己回去柔碧姑姑處領罰。”
夏毓婉咬緊着嘴脣,她氣紅了眼,就快要哭出來了,皇后趕緊走下前來,輕聲說道:“永寧,她們還都只是孩子,來日方長,多的是時間慢慢調教。”
“娘娘說得是,是永寧心急了。你們都退下吧。”
見皇后見到如此不公平的待遇,非但沒有出聲勸阻,反而還說出了來日方長,讓姐妹二人徹底的嚇壞了,趕緊福了福身,便快速退了下去。
皇后挑眉看着吟歡,鳳眸輕瞥,嘴角微掀,一道寒芒如刺般像是想要探索吟歡心底深處,她冷聲說着,“本宮不知道你與皇上之間的交易到底是什麼,但是,本宮也要好心的提醒你一句,若是失敗,你的下場,會比她們慘上數百倍。”
“永寧多謝娘娘提醒。”吟歡低垂着眸子,長長的翦羽如同鴉翅,濃密而微卷,輕輕的微顫着,粉潤的脣畔輕啓,“娘娘,既然你願意替永寧着想,永寧也想大膽的說一句,擲妃之所以可以如此囂張,於後宮隻手遮天,除了娘娘寵出來的之外,更是因爲,娘娘因爲沒有給父皇生個一男半女,所以讓妾侍當道,於後宮之內橫行霸道。”
“大膽。”皇后冷喝一聲,“你身爲華貴公主,莫非還不知道宮裡的規矩麼?你如此中傷皇上的嬪妃,可知是重罪?”
“永寧知道。”絲毫不懼皇后含着殺氣的眸子,吟歡輕聲說道:“但是,永寧說的也是事實。如果娘娘信任兒臣,可讓兒臣替娘娘你把把脈,看娘娘的鳳體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娘娘如今雖已年過三十,但是,想要生孩子,也並非沒有可能。”
“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話,本宮還以爲你有何過人的本事,原來,也不過是吹噓瞎扯罷了。宮裡的御醫,甚至是贏國的民間名醫,本宮都已經尋人問過,都說本宮的體質根本就不適合懷有身孕。本宮執着,不肯相信天意如此,執意與天做對。最後的結果,便是皇兒夭折……”
皇后的鳳眸裡面已經蓄滿了眼淚,她紅着眼睛直直的瞪着吟歡,這個心裡的傷痛,終究是被人再次挖了出來,原來,仍舊可以如此痛徹心扉。喪子之痛,如同心裡挖孔,如何能夠痊癒?
“兒臣斗膽,請娘娘命宮人全都退下。”說完,上前兩步,用極低的聲音在皇后耳邊說了幾句話,就見皇后身形一顫,有些驚恐的看着吟歡。遂拂袖命所有的宮人都先行退下,吟歡輕一揚脣,“娘娘無需這麼緊張,或許事實並非如此,一切也都不過是兒臣自己的推測罷了。”
“你能否找到證據?”皇后的聲音已經有些發顫。
“能否找到證據,要靠娘娘的合作,只要娘娘你肯幫兒臣替母后開棺一事,此案必定會水落石出。”吟歡眼神堅定的看着皇后,語氣恭敬。
皇后看着吟歡,“你可知道,本宮已經許久沒有過問後宮之事,若是因爲這件事情站出來,而所查出來的結果,又與你所說的不符,本宮,實難擔當起這個罪責。並且,會讓皇帝對本宮更加的冷落,反倒是促成了擲妃更加得勢。而且,如果你母后真的是被人下毒,這個人,本宮也難逃嫌疑,你如今可以這樣懷疑擲妃,也有可能是和擲妃聯手來對付本宮的。”
皇后說完,挑眉看着吟歡,神情雖然冷漠,但是吟歡心裡有數,這次是皇后百年難得一遇翻身的大好機會,她也不甘心錯過。只是,她的懷疑也並非沒有道理,她也曾經想到過,會不會皇后因爲嫉妒母后得寵,又懷上龍裔而命人下毒,現在看來,更不可能了。因爲,擲妃可是生了兩個的,當時的皇后位高權重,深得皇帝的寵愛,區區一個小部落的公主,想要在後宮立穩腳跟,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擲妃,是有自己手段,才能在後宮迅速的佔了半邊天。
如今擲妃幾乎是以皇后之尊佔領着後宮的一席之地,當初若是皇后不下手,今天不是會後悔死?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安於現狀,心裡有一團復仇之火,卻無從下手。而吟歡今天所說的話,帶給了她久違的希望。
“皇后娘娘是什麼人,兒臣心裡有數。兒臣只爲查明當年的事實真相,還母后和兒臣一個公道,而娘娘你不僅能清理後宮,更能有希望懷上龍子,這筆帳該怎麼算,相信娘娘你心裡有數了。”吟歡說完,朝着皇后福了福身,“兒臣還有一些事情要去處理,娘娘還有時間考慮的,我們能不能成爲互利的盟友,便要看娘娘你的決定了。”說完,便緩緩的離開了儲秀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