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見我氣餒, 子譽慢條斯理道:“句麗國內世子叛亂,叛軍侵擾邊境。前些時候司徒憲已經派了他手下侄兒帶兵鎮壓,陛下昨日早朝上已命我督辦糧草送往前線, 你若呆着無聊, 不妨隨我前往。”

“竟有這樣的事情?我當真是後宮之中不知政事。”我驚訝, “難怪我看皇兄前段時間有些疲憊。”

子譽點頭道:“皇上所憂慮並非戰事, 而是控制戰局的司徒憲一黨的動向。”

玄琳接着分析道:“若是司徒憲跟叛軍聯手, 或者是裡應外合幫助世子篡位成功,他的勢力就伸得更遠了。”

我若有所思,“所以皇兄叫了你這個侍書郎去督辦糧草, 實際上是做皇兄的眼線咯。想來還比較刺激,我要去!”

子譽道:“不慌。去是可以去, 只是以你的身份, 還需要請示陛下。”

我立刻說:“千萬別!不用想也知道, 皇兄勢必不會應允的。讓他知道還不命人把我抓回去纔怪。”

子譽面露難色,玄琳一臉的理解, “我就知道你不是被趕出來就是偷偷跑出來玩的!”

我順手給他一拳,“並沒有好嗎?我是得了皇兄的許可出來散心的!”

“你沒心沒肺的需要散什麼心?”

“屈玄琳你想死直說!”

我和玄琳又開始圍着圓桌一個追一個跑,子譽閒閒看着我們,自斟自飲。

我忙裡偷閒湊過去奪了他手裡的白瓷小酒盞,笑道:“誒, 子譽, 這梨花釀酒性極慢, 雖說初飲不醉, 後勁卻極爲綿長, 你明日上朝起不來可不要賴我們。”

玄琳在一旁點頭附和,“沒錯沒錯, 這丫頭很可能是歷朝歷代公主裡頭對酒最瞭解的也未可知。聽她一句,悠着點。”

子譽微笑道:“你們兩個還是不放心我的酒量。”

我和玄琳趕緊擺手,“沒有沒有,非常放心,你慢慢喝!”

說起來我和玄琳在子譽跟前都還是挺慫的。大概是他那份穩重自制是我和玄琳一向敬佩的吧。

最後子譽還是答應了我不請示皇兄帶我前往,不是以公主的身份,而是隨身的小廝。

緊鑼密鼓的準備了三天,帶上些東西,打了個小包我就跟着他上路了。玄琳因在軍營掛職走不開,十分憤恨的送我送到東城門,眼瞧着我們離開了他纔打馬回營。

句麗國在我大禹的東北邊,地勢高寒,雖然已經是初春了,越靠近邊境越來越冷。慶安城中早已綠柳周垂,我們行了一路快到大禹和句麗的邊城開陽附近的時候那裡還是一片荒蕪,路上的樹枝還是光禿禿的。

歷來武官騎馬,文官坐車,所以子譽是坐在一輛溫暖的馬車內的。我因着小廝的身份就坐在馬車外面,被冷風吹了一路,又顛簸,滋味不是那麼好受。

子譽便時不時打着使喚我的旗號把我招到車廂裡去暖和一下,給我倒熱茶,讓我吃些糕點。

“哎,爲什麼好巧不巧偏偏是這樣的天氣。我也是自找苦吃。”我一邊灌了一口暖熱的茶湯一邊說。

子譽撩起車上厚厚的氈簾往外看,聞言回頭笑道:“很快就到開陽了,我們就在那裡落腳等待前線專人過來交接。住在驛站裡就會好些。”

“你打探的消息打探的怎麼樣了?”我抓起一塊梅花糕塞到嘴裡閒閒問道。

子譽放下轎簾,並不多說,道:“差不多了。”

我胡亂點頭,忽然問:“子譽,你覺得皇兄是個什麼樣的人?”

子譽遲疑,“爲何如此提問?”

我吞下口中的糕點,“因爲你在國子學就認識他了,又是他欽點的,如今在他手底下當了這麼久的差。就想問問你怎麼看。”

子譽一絲不漏道:“爲臣子的,妄自議論君上,實爲不妥。”

我恨不能給他一腳,念着是子譽我便忍了,不過我還是不放過他的扔了個白眼,“你確定這麼和我說話就很妥?還能不能聊天了啊?子譽你比以前還要正經了怎麼辦哦?”

子譽忍不住笑了,“幼章還如以前一般百無禁忌嗎?”

我想想,小聲道:“除了司徒憲,我還真的沒什麼禁忌。”

子譽若有所思,點頭道:“司徒憲也是皇上的顧忌。”

“不單單是顧忌,而是心頭大患,欲除之而不能吧。”我直白道。

子譽手指輕輕放在脣上,微微搖頭。

我擺擺手,“哪裡那麼小心翼翼。快,我都說了,你也要說。”

子譽道:“幼章與皇上一塊兒長大,應該比誰都知道得清楚纔是。”

我一隻腳支起來,手就放在膝蓋上,“知道是知道,但是我想聽聽你說。”

子譽思量了一會兒,認真道:“皇上會是不可多得的明君。雖然當前羽翼未豐,然他日卻必成百姓之福。”

我攤手,“能不拍馬屁嗎?”

子譽笑道:“此乃子譽心中所想。是以輔佐皇上,經世治國,實現皇上的理想,也便是子譽的理想。”

“不可多得的明君。。。。。。”我默默唸叨,“那我是不是應該再幫皇兄一把呢?”

子譽沒聽清楚,“什麼?”

我搖頭,笑笑:“沒什麼。我出去了,侍書郎大人,有事您只管吩咐哦。”

我衝子譽眨眨眼,一掀簾子鑽了出去。

馬車放慢了速度,道路也開始變得寬敞,我們的糧草隊伍離開陽城只有二里遠了。我背靠在車櫺上,眉頭輕鎖,心情複雜的看着太陽西落,大地灑上金色餘暉。

薄暮時分我們終於抵達開陽,天雖不是太晚,但不久就擦黑了。

落腳的驛站因爲接待了我們一行人顯得特別擁擠忙亂,然而子譽就在這人來人往中兀自坐了,淡看紛紛擾擾的姿態不像是初爲官的樣子。

子譽的房間收拾了出來,更衣過後他便叫了幾個官員進屋談事。我在外間守着玩手指頭,裝模作樣的還進去送了幾趟茶水以提醒子譽該是休息的時候了。

也不知是我快要合在一起的眼皮起了作用還是我實在是很不知趣的打擾了他們,子譽他們貌似比預想的結束的早了些。

我手放在嘴邊打哈欠,子譽道:“幼章,驛站房間不夠,你若是住下房只能是和其他人一起,我不放心,你就睡這裡吧。”

我促狹一笑,“哦,我睡這裡,那你呢?”

子譽略微尷尬,“我在外間看書。”

我坐到桌邊,手托腮打趣的看他,“看書?看一宿的書?”

子譽淡笑,“許久沒有秉燭夜讀了,幼章其實你有時候也可以嘗試一次。”

我立刻反駁道:“你怎麼知道我沒有秉燭夜讀過?”

“哦?是嗎?那你讀的什麼書呢?”子譽詫異。

“跟你讀的不一樣,反正是十分有趣的書。”我故作神秘。

子譽低頭淺笑,倒也不拆穿我。

我到裡間去櫃子裡翻了翻,果然找到了一牀多餘的被子,抱了出來放在外間的熏籠上。

“只能委屈大人您今晚在這熏籠上將就一宿。旅途勞累,您還是少看書,早點休息吧!”

我調皮的一笑,伸個懶腰,出去找衙役要水來洗漱。

房間的燈大多熄滅,只剩了子譽面前的一盞依舊亮着,微弱的光線隔着屏風漏到我的牀邊。我仰面躺着,能看到他的影子被拉得長長的投在屋頂上。

被窩十分的暖和妥帖,加上一路的顛簸實在有些疲憊,我只覺得眼皮越來越重,聽着子譽輕輕翻書的聲音陷入睡夢之中。

“幼章!幼章,快醒醒!”

不知道睡到什麼時候,我迷迷糊糊之中聽到耳邊焦急的呼喚聲,伴隨着一些噼裡啪啦和不太真切的腳步聲。

我幾次嘗試睜開眼睛都有些困難,然後就感覺到有人把我扶了起來,“幼章?幼章?驛站失火了,你快醒醒。”

我的意識恢復了清明,但是我覺得還是渾身無力的,辨認着說話人的方向喃喃道:“子譽?我沒力氣。”

子譽扶着我,“我帶你走,你先做着別動。”

我好不容易睜開了眼睛,看到子譽拿起桌上的水壺淋溼了自己天青色的外衫然後將它披在我的頭上,扶着我,“走!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