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卿宛撫摸着那本水凝針秘笈,鴉灑將它保管得很好,用一層細細的油紙包裹着,大約是怕浸水。
但這不是重點,竺卿宛將秘笈放在懷裡,重點是,這麼高,她怎麼下去啊啊啊啊啊?難道直接跳下去嗎?
竺卿宛挪了挪,身體晃了晃,遲早會得恐高症,眺望了下遠方。
鴉灑大概忘了這個徒弟是他劫來的,並且,一點根基都沒有。
“哎哎哎,絕世秘笈要失傳了。”竺卿宛嘆道,站起身來,尋找那下山的路。
“呲”不知踩到什麼東西,那晚低頭一看,“啊,蛇啊——”啊字還沒說完,人以撲下懸崖。
完了完了完了,我還不想死啊,我剛死完啊!竺卿宛難得保持着清醒的頭腦,在剎那間渴求生的希望。
斷翼的蝶墜落點點螢火,“啪”竺卿宛很俗氣的被卡在斷壁的樹上。
微微鬆了一口氣,竺卿宛扶住樹枝,去夠樹枝上的石頭,在掉下來的時候,她彷佛看到樹上不遠處便是一個山洞。
樹似乎承受不了竺卿宛的重量,一根樹枝斷作兩截落到無底深淵。
竺卿宛此刻心懸在喉嚨裡,她害怕,但必須面對。
減慢速度,竺卿宛再次附上身去,摸那凸出來的岩石,哎,又蹦極又攀巖,得多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啊。
有什麼粘稠的液體順着手滴落下來,又鹹又甜,竺卿宛忍住手上的疼痛,那是手掌的血,在荒蕪的斷壁殘垣描繪的一幅三月桃花。
竺卿宛凝聚下肢力量,猛地往上竄,“咔”,整棵樹枝搖搖欲墜,幸好,雙手都以攀上岩石,“啪”地一踩,“譁”,樹枝連根脫落,消失在蒼茫之中。
她不知道這麼姿勢自己能撐多久。
“大海啊,你全是水。駿馬啊,你四條腿。愛情啊,是嘴對嘴。老天你不砸美男,也給我砸個帥鬼。”竺卿宛心知自己的耐力,許是鴉灑的內力全傳給了她,竟然在連自己都忘了熬過多久依然堅持着。“我不要變成雕像啊!”竺卿宛苦笑,苦中作樂,聊以□□。
手上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像是被一雙暖暖的手握住,“啊——”竺卿宛尖叫,人已飛上空中,穩穩地落在一個懷中。
“是美男還是帥鬼啊?”竺卿宛那一嚇以閉上眼,一股淡淡的異香讓她心緒漸定,老天不會真聽到了她的呼喚,派了個帥鬼吧。
“你有點重。”那聲音慵懶迷離,帶着說不出的魅惑,如一曲“俗世啊”,激起心中的慾望和百轉千回的惆悵。
大概是自從穿到這個身體之後整日大魚大肉的吃着,居然長膘了,丟臉了丟臉了。
竺卿宛跳下身去,睜開一隻眼睛,又睜開一隻眼。
一抹藍從眼前越過,照亮了暗夜的霧靄。
這貨,帥的不科學!
冰藍上好綢緞瑞錦紋鑲銀絲邊與修長優雅的身影,月光下身姿秀雅如清麗長賦,笑容清淺風韻如詩如霧。
明明美得無可比擬,卻讓人無法將那臉仔細描繪,恍若隔了面紗,唯獨那眼燦若星河,眼中是日月流轉山河錦繡,是亙古輪迴斗轉星移,一眼望盡漫天月色,似星空物語那端遙遠而朦朧,潔不染塵心嚮往之。
竺卿宛愣住了,手心的疼痛刺醒了她。
“多謝公子相救之恩,無以爲報,以身相許吧。”竺卿宛脫口而出,隨即察覺有什麼不對。好像太沒骨氣了,就這麼把自己賣了?
那男子沒料到某色女如此恬不知恥一開口就是以身相許,“想對我以身相許的太多了,我還需要挑選一下。”
“沒關係,我把她們全殺了你就不用挑了。”
竺卿宛突然想抽自己一巴掌,這都是哪跟哪啊,嘴巴竟然完全脫離大腦自主運行。
那男子“嗯”了一聲,注意是第三聲,眯起眼開始仔細打量眼前的女子。
身上沾滿了血跡,衣服以皺在一處,完全沒有大家風範,看起來有點和大翼國的女子與衆不同。算得上清秀之姿唯獨那眼神采奕奕彷佛能夠看穿人心。很有趣,他覺得。言語中不失豪氣,勾起他的興趣。
原本他只是靜坐於這山洞之中,猛然覺得有物體從空中落下,像是個人影,以爲是“他們”,他便未動聲色只是奇怪着那人的手下越發沒出息了,難道是想從空中做自由落體運動然後對準目標曲線進攻嗎?等了很久,感覺山洞下有人,猶豫了下,靜觀其變。緊接着一聲悠長的無奈,一個女孩在下面喊了句“大海啊,你全是水。駿馬啊,你四條腿。愛情啊,是嘴對嘴。老天你不砸美男,也給我砸個帥鬼。”他未曾聽到過這般有趣的言語,頓時玩心大起,也顧不得是不是那人派過來的,出手救了竺卿宛,做了一回帥鬼。
可這女子身上有一股很強大的內力,她完全可以自救,爲何在懸崖停留那麼久?
“弱弱地問一下,”竺卿宛被看得有點難受,開口打斷那男子的X射線般的眼神,“這裡是哪裡?”
“皇東境和幽冥境的交界,祁夢山。”男子似乎對地形很是熟悉,“你連這裡是哪裡都不知道,是怎麼上山然後跳下來的?”
竺卿宛愕然,我那是自己跳下來的嗎?
“純屬意外,意外。”
“我想知道這個意外有多意外,還是設計好的意外?”男子背對竺卿宛,負手而立,那聲音卻突然冷得像天山之巔萬年不化的冰,聲聲刺骨,竺卿宛不由地打了個寒顫。
竺卿宛心裡頓時沒了底,小聲嘀咕道:“我哪知道啊,誰叫我時運不濟命途多舛,莫名其妙被一糟老頭擄來這個地方,還傳了我一生功力,我又不懂,還稀裡糊塗的摔下山。”
那男子突然轉身,“什麼老頭?”
竺卿宛嚇了一跳,被那男子凌冽的目光看得不知如何是好,連謊話都忘了編,脫口便道:“鴉灑。”繼而懊悔的給了自己一腦門,雖說眼前這人美得慘絕人寰慘無人道,但若是居心叵測豈不是要了自己的命。
那男子鬆了口氣,怪不得空有一身功力卻無法施展,內中氣息混亂,原來是鴉灑的徒弟。不自覺的放下所有警惕,柔和地笑道:“我叫榮成臻涼,敢問姑娘……挫名?”
“噗”,竺卿宛一口氣沒喘上來,“你才挫名呢,你們全家都挫名,姑娘我芳名竺卿宛!”
榮成臻涼,這名字似乎哪裡聽說過,竺卿宛的大腦處於高速運轉狀態,突然訝異,“你你你,就是那個幽冥山莊的那那那。”
榮成臻涼將手指觸於脣間,示意竺卿宛閉嘴!
洞門口黑影閃過,天際漸漸泛白,將洞門口的人生清晰地折射在地上。“嗖嗖嗖”竺卿宛數着那影子,十八條!像是對着榮成臻涼來的。
“喂,”竺卿宛用胳膊戳了戳榮成臻涼,心中惶惶不安,“我還不想死。”
榮成臻涼未答,“噌”,劍已出鞘,那迫人的凌然之氣,使周身三丈溫度驟降,洞外的人察覺了洞中的微妙的變化,十八條黑影步伐一致閃現在洞內。
十八道雪亮的劍光將這半山腰的洞織成一張蜘蛛網,照亮黎明的曙光。
榮成臻涼將竺卿宛拉至身後,一手執劍一手拉住竺卿宛,“別鬆開,跟着!”
竺卿宛點頭,此時此刻,對於初入江湖的她,這一切彷佛是死神的召喚,而唯一能救自己的,是眼前這個芳華絕代郎豔獨絕的男子,死,也不會放開。
她感覺得到,榮成臻涼手心的溫暖驟然變成十二月的雪,與他手中的劍相映成輝。
那十八個黑衣人心知對手的強大,步步警惕,不敢懈怠,他們是榮成臻清培養的死士,是江湖中聲名鼎赫的十八夜血,同時出手,從不失手,然後此時此刻,這羣久經戰場,血染長河的殺手,也不禁戰慄。
祁夢山的鶴唳劃破既白東方,穿過雲層。
山洞中的白練光自天際升起,拂過青山。
那光芒撞擊的剎那,劍光如雪,如同清晨的第一道陽光,直刺雙眼。
十八道劍光整齊如一,光華傾瀉。
而如此臻涼手中的長劍肅然如寒玉,將一曲秋光演繹成冬臨。
一劍地動山搖,“哧”一道血跡潑向石壁,染出一片暗紅。
十八失一,殺手團轉換陣型。
榮成臻涼手中的劍搖曳過流星般輝煌閃亮的光,勢不可擋直入十七人陣型。
竺卿宛被榮成臻涼在人羣中拖來拉去,轉得頭暈目眩,暈的是又餓又困,眩的是華光劍氣。雖爲門外漢,但她也看得出,榮成臻涼的身手絕非那十八人能比。
大放血!
“哧”,又是一條血柱沖天,這回竺卿宛沒躲好,血濺在臉上,她用袖子擦了擦臉,低聲道:“可不可以不要一劍砍人家大動脈,血不拿去獻血站浪費了呢!”
“可以!”決鬥中的榮成臻涼還不忘保持着君子風度,竺卿宛詫異,自己被噴的一臉血,爲何他身上滴血不沾。
“啊——”山洞中迴盪着竺卿宛的鬼哭狼嚎,“我叫你別放血,沒叫你把人五馬分屍啊!”一顆人頭滾到竺卿宛腳邊,眼珠直瞪瞪地盯着竺卿宛。
這一聲尖叫使剩下十個殺手回過神來,齊齊將劍刺向竺卿宛。
“我是打醬油的!”竺卿宛將整個身子撲倒榮成臻涼懷裡,媽媽咪呀,不帶這麼殘殺圍觀羣衆的。
“砰”,榮成臻涼手中的劍與十把劍碰撞在一處,擦出星火無數,電光繚繞。榮成臻涼踉蹌地倒退一步。
“摩擦生電!”竺卿宛向活着的十一人解釋剛纔出現電光的原因。
十人面面相覷。
榮成臻涼數了數剩下的人,還太多!
再次提起手中的劍,拉着竺卿宛傳入劍網,長虹貫穿,劍鋒直直刺入一人的琵琶骨,那殺手甚爲強硬,肩部血流泉涌,卻未喊出一個字。
“啪”,躲在身後的竺卿宛不知何時出現在如此臻涼身前,上前就是一腳,結果沒看清方位,直踢人子孫根,竺卿宛捂住嘴,驚嚇狀,“啊——”這回不是竺卿宛的叫聲,是那殺手。大概是接受了鴉灑的功力,剛這一腳直接把人踹飛,“不好意思哦,我沒想讓他斷子絕孫的!”
榮成臻涼忍住笑,卻突然嘴角溢出鮮血。
九人回過神,再擺陣勢絲毫不放過任何機會,從四方攻擊。
榮成臻涼突然轉身環抱住竺卿宛,直衝洞外一躍而起,跌向深淵。
“我不要死啊——”一陣犀利的咆哮驚起千山飛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