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毛巾放到洗手間後,就有事離開了。我顫顫巍巍的伸着手,將面前的簾子拉開,然後,病牀上的人逐漸顯露了出來,他的鼻子裡面插着氧氣管,穿着藍白相間的病號服,眼睛灰濛濛的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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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的心猛然一揪。我猛地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很冰,比我的還要冰,似乎是所有生命的跡象都在慢慢消失。我明明記得他還把我給送到醫院,到後面不知道是因爲我失去了知覺,還是因爲他沒了力氣,總之漸漸的就沒有再聽見他說話了。誰知道今天醒來,他就和我一樣躺在了病牀上。而且就在我的旁邊,彷彿救我的人根本不是他,而他就一直躺在那裡。
那個木木,不管我在學校發生了什麼,不管我什麼時候遇到危險,他總是能第一時間知道。一開始我幼稚的以爲他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後來纔想到他一定是在我身邊安插了眼線,否則不可能如此清楚的知道我的行蹤。我不知道這個眼線是誰,是一個還是很多個。我只知道,只要木木還監視着我一天,那他就還在,關心這我。
如果不是他。我一定就死在那裡了吧,一個人在岸邊,把血流的乾淨。可是木木,那一天你不是明明說過,你再也不會管我了麼?你從來都。言而有信的啊……
我感受着他手上的那股微弱的力氣,悲傷的說不出話,好像有一種東西,正在我的手中流失。我以爲他的病好了,那隻不過是我用來安慰自己的罷了,因爲我想他健健康康的活着,那樣我就能和他一樣的,即使不再見面,也都對彼此放心了。
他閉着眼睛,不想說話。我躺在牀上,像個木魚一樣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我們兩個人的手隔着空氣牽在一起,他不肯鬆開,我也不願意鬆開。
因爲都虛弱的說不出話,我閉上眼睛繼續休息,等到醒來的時候,手已經有些麻了,我剛睜開眼,發現我媽正在盯着我們牽着的手看。
我被嚇了一跳,條件反射的就去甩開木木的手,但是他卻握的很緊,尤其是我在甩的時候,他就更加的用力了,我媽的眼神看起來特別的怪異,我總覺的她比以前更加的陌生。比如琪琪,比如星河,比如她和木木之間的關係,一切都像在迷霧中的暗影。叫人看不清摸不着。
那一刻我才發現,原來我並不瞭解她,我對她的故事知道的少之又少,從她一個女人毅然決然的離開家,到如今,不知道發生了多少不爲人知的故事。我不怪她不給我的輸血,畢竟她一向都對我如此冷漠,總之,我不是活下來了麼,像雜草一樣的。像泥土一樣的,卑微的,倔強的活了下去。
趙優和顏然,她們終於如願以償了,我不會讓她們這麼得意下去,我要搶走她們的一切,我也要讓她們親口嘗一嘗這切膚之痛!
我媽冷冰冰的的看着我,我也陌生的看向她,她比之前變的更加的成熟有風韻,只是時光在她的了臉上不知不覺的留下了枯黃的印記,讓她看起來不怎麼的有精神。即使並沒有太久沒見,也總覺得她整個人疲憊了很多,衰老了很多。
我錢開乾燥的雙脣,叫了她一聲媽。
她的眼神直勾勾,對我說:";不要叫我媽。我們已經斷絕母女關係了。";
";那你爲什麼來看我?";我堅毅的目光對上了她,第一次直接反問她。
";鬼他嗎來看你,我是來照顧木木的。";她深情的看了一眼木木,隨後不屑的對我說道。
我也不知道木木有沒有醒,聽完我媽這句話之後,幾乎連想都沒有想一句話便脫口而出:";媽,你喜歡木木對不對?";
她愣住了,看着我半天都沒有說話,我以爲我說中了,心裡面在一瞬間變的特別難受,所以,她這麼排斥我,歸根結底的原因,就是因爲她喜歡木木麼?
我笑了一下,說:";媽。你放心,我永遠都不會和你搶他,你不用這樣對我。";
她聞言,依舊沒有說話,只是突然狠狠的甩了我一個巴掌。以至於我冰涼的臉蛋上瞬間浮現出了五個手掌印,紅彤彤的,火辣辣的。
這一巴掌來的是那麼的突然,那麼的猝不及防,可我只是愣了半秒鐘。就又繼續看着她的眼睛。
反正對她來說,扇我巴掌是一種習慣,從來不需要理由。
她咬着嘴巴,緊緊咬了半天之後,才說:";做師父可以。但是,不能有別的感情。無論是他對你,還是你對他。";
她說的很小聲,說話的時候還歪頭看了看木木有沒有醒過來。應該是沒醒吧,否則她也不會說這樣的話。
";媽,你想多了,我對他從來就沒有別的感情,我喜歡的人叫薛軒逸!";爲了不讓她多想,我也不想隱瞞,直接告訴了她。
我不確定我媽知不知道薛軒逸是誰,總之,我想通過急於撇清我和木木的關係,來讓她對我友善一些,哪怕只有一些,也不要像個敵人一樣。錢嘴就罵伸手就打。如果連自己的親媽都變成了敵人,那我豈不是悲哀到了塵土裡。
可誰知,在我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木木悄然鬆開了我的手,一直握的那麼緊得手,原來鬆開是那麼容易。
我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其實木木一直都是醒的。
我媽忽然撲到了他的病牀上,將他的牀搖晃的咯吱作響,她大聲的說:";木木,木木你怎麼了。醫生,醫生,快來人啊!";
如果此時我就這樣死在我媽的面前,我感覺她都不會像現在這樣緊錢,對於木木。她的感情似乎早就超出了某種範疇,但是卻沒辦法清楚的劃開界限。那一刻我終於相信,我媽她是真心愛着木木的,可是我真的很難受,不知道是因爲木木。還是因爲自己。
醫生很快就來了,他們給木木吸氧,注射,搶救,隔着一個布簾子。我感覺到我的整顆心臟都在發抖,卻只能躺在病牀上,任由汗水一遍一遍的打溼牀單。
求求老天爺,一定要保住木木的命,讓他好好的活着。即使是用我的命換也無所謂。
我媽坐在椅子上無聲的掉眼淚,她拿出一根菸,放在嘴巴里,也不點着,因爲醫院不讓吸菸。她的唾沫打溼了濾嘴,咬着菸捲,上下打顫。
這是一家小到不能再小的醫院,甚至連石灰牆壁都長滿了黑色的黴點,之前那個專門負責木木的醫生說過。木木的病需要特效藥去治,在這樣的一個小醫院裡面,他們根本不知道木木得了什麼病,更不知道怎麼治療,暫時把他診斷成胃出血。
我拉開窗簾。告訴他們,木木有血液病,有關凝血障礙的。
醫生聽了我的話之後才改變策略,他們忙了好長時間之後,才離開這裡。我媽的情緒終於穩定了一些,她用手夾着煙,不知道在思考什麼,也不知道在下什麼決定。
她的眼淚逐漸的乾涸了,呼吸卻是抑制不住的顫抖,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沒用的,他的病需要特殊的藥,但是來源被斷了,沒用的,治不好。";
我聽着我媽的話,感覺自己的喉嚨好痛,眼睛也好痛,我不知道她是怎麼知道這一切的,甚至比我知道的還要多,但是她的確說對了。
沒有特效藥,他活不了,可是藥爲什麼來源會被斷掉,又是被誰給斷的,難道憑藉着木木的本事,也無法弄到嗎?
我媽沒有接觸我的眼神,只是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輕笑一聲,無限心酸的嘆息一口氣,搖着頭無奈的說了一句:";我們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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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種人怎麼了?我們是哪種人?我的腦海瞬間充滿了無數的問號。
我還想聽我媽說下去,但是她只說了半句,便許久都沒有再往下接着說的意思。我不知道她說這句話到底是有什麼用意,便疑惑的看向她,卻再一次的在我媽眼睛裡面,看到了淚花。
木木的呼吸很粗重,粗重的讓人心裡一片荒涼,因爲當一個人喘氣的聲音變的太過明顯的時候,說明他的身體情況,已經不太樂觀了。
伴隨着木木的喘息聲,我們倆個就這麼心驚肉跳的沉默着,生怕下一秒木木那邊就會傳來不好的消息。我見我媽的情緒稍稍平復了一些,想把一直埋在心裡的疑問給說出來。於是我用力的壓下心頭的那股子疼勁,虛聲問道:";爲什麼……媽,爲什麼你這麼關心他?卻……卻對我不聞不問?";
我媽聞言擡起頭,破天荒的和我搭話:";因爲他真的太可憐了,因爲他曾經救過我的命,因爲我們同病相憐,因爲我跟他心心相惜,因爲我希望他能夠活下去。因爲……因爲……";
她像是在自言自語並沒有在回答我的話,就這樣不斷的說着說着,自己就突兀的笑了起來。
我說:";媽,你究竟把我當做什麼,我真的什麼都沒有做錯啊。我是無辜的啊。我……真的是你的恥辱麼,爲什麼你從來都不關心我?就連我現在成了這樣,你連一句疼不疼,都不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