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既然你這麼說的話,這件事我可以大度些當做算了,但前提是,今晚你陪我,價隨便你開,爺我出的起。";尋少的手插在褲子的口袋裡,歪着嘴巴,特別裝逼的說。
要是我真不識擡舉的開了個高價,他指不定在人羣散去後怎麼收拾我呢,他現在顯然是在給自己找臺階下,如果我再駁了他的面子,他鐵定惱羞成怒。
凌風聞言,緊緊的吸起了嘴脣,臉微低,我看不見他是什麼表情。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求助的看向木木,他擡眼,這麼長時間的沉默後,終於說了一句話:";一百萬你給不給的。";
尋少屏息看向木木,他們之間有激烈的火藥味在流竄,尋少的手指捏的咯咯響,然後他幾乎咬牙說了一句:";你他嗎的今天就是來找事的是吧,看老子不幹死你。";
馬亮一見事情鬧大了,趕緊插在中間做和事老一般的說:";尋少尋少,別衝動,來者皆是客,你既然是muse的少東,肯定不能這麼鬧起來,多傷顧客的心,這樣,你看在我是老顧客的面子上,給個面子。";
誰知馬亮這一席話說完後,尋少竟然完全不放在眼裡似的勾勾嘴角,然後斜眼看向馬亮,直接毫不留情面的說道:";你他媽算個吊毛,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也不少,別他媽在老子面前裝逼!";
馬亮的顏面掃地,因爲樓上的鬨鬧,好多人都擡着頭往樓上看,同樓層的人也在往我們這裡看。
木木冷靜的看向尋少,淡淡的說:";你不配和我說話。";隨即,他轉頭看向凌風:";把你們老總叫過來,就說我請他喝茶。";
尋少一把揪住了木木的衣領,用手指硬生生的指着他的眼睛,用類似於野獸的語氣恐嚇道:";告訴你……別他媽惹我。";
";吳明!把手給我鬆了!";就在這時,樓梯口忽然傳來了一箇中年男人的聲音,他說話的聲音很沉,聽起來底氣十足,我聞聲,把視線投了過去,只見那人梳了一個黑色大背頭,穿着一身得體的西裝,雖然四五十歲的年紀,身材卻保養的很好,他的鬍鬚呈雜灰色,看起來挺有紳士風度。
但是他的臉上有一個很明顯的缺陷,那就是他的眼睛,一隻眼睛與正常人無異,但是另一隻眼睛卻呈玻璃青灰色,眼珠很小,包裹在眼皮裡,像個皺吧的核桃,看起來特別嚇人。
難道他就是肥佬三口中的錢狗眼?
尋少聞言,一見自己的老爹都來了,也不敢繼續發作,於是特別不服氣的甩開木木的領子,抖了抖手臂。
錢狗眼看了一眼木木,像是熟識的模樣,隨即他也按照套路出牌,偏頭看向垂着頭的凌風,沉聲道:";你怎麼做的?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讓我怎麼放心把工作交給你,給我跪下來給客人道歉!";
凌風默不作聲,他被兩面夾擊的我都覺得委屈,可是能怎麼辦呢,他必須得保住這份好不容易得來的飯碗。
於是他一聲沒吭,咚的一聲朝着木木跪了下來,連木質地板都在發顫,他舔了舔乾燥的嘴脣,低下頭,聲音艱澀而誠懇的說道:";對不起。";
我的手臂擺在身體的兩邊,就像被捆住了一般,然後憑空被人灌入辣油,渾身都火燒火燎的疼,一顆心被掏空般。
我覺得特別的憋屈,凌風明明什麼錯都沒有,難道就因爲他在場子裡混口飯吃,就該被打麼?!如果換做白軒逸的話,他應該早就暴戾的把對方一陣狂揍,但是放在凌風身上,他卻默默的隱忍了下來。
不能說誰對誰錯,凌風和白軒逸是兩類人。環境造就性格,性格造就野心。
可我真的是好心疼,那是我的凌風啊。
那一天,一定是我們彼此都最狼狽的一天。他看見了我作爲陪酒女骯髒的模樣,我看見了他在作爲安保低聲下氣的模樣,我們對於彼此都不光彩。
我們曾經有着最相似的命運,在最痛苦的時候擁抱彼此的疼痛,而如今看到對方卻,都只想逃離。
木木連眼神動都沒有動,就挑了挑眉對錢狗眼譏誚的說道:";一個服務員?";
他那話的意思就是,一個服務員的下跪就想打發我,未免也太看的起我了。
";那落總的意思是……";
";讓你兒子給我下跪。";
錢狗眼臉色一白,面上的表情瞬間就陰冷了下來,沒想到木木竟然會這麼不給面子,這吳明再怎麼敗家,也是錢狗眼的親兒子,他怎麼可能讓自己的兒子給他下跪,於是彎起眼睛,和木木用眼神對峙着。
吳明火冒三丈的朝他爸說道:";爸,和他廢話這麼多幹嘛,直接拉出去打一頓,讓他永遠都不踏入muse就行了。";
";你們就是這麼對待客人的?";
錢狗眼咧起嘴角,笑中帶狠,別有深意的對木木說:";落總,看來你今天另有來意呀,你要是再鬧事,我們可就不客氣了,我這個人脾氣比較好,敬你的時候一句叫你落總,否則你就是個靠老女人上位的男模,你的歷史有多髒,你自己心裡清楚,你還年輕,不要有點小小的成績就飄起來,做人呢,一定要給自己留後路,你不看僧面也不看佛面,那我就只能叫你去見閻羅。";
";錢總的意思是,談不攏了?";雖然錢狗眼的話,帶着一股老辣的威脅意味,但是對於木木來說,卻沒有一點的殺傷力。
錢狗眼笑着對木木說:";你好好回去當你的鴨,別想着來我們這行插一腳,娛樂行業這碗飯不是誰都可以吃的。你知不知道你買的那個爛攤子,根本就是扶不起的阿斗,都成了業內的笑柄了,還想跟我們搶飯吃?看你這麼可憐的份上,我就好心告訴你,你不是搞商業的料,否則到時候怎麼死的你都不知道。哦,當然,你也有你的天分,比如在玩女人,傍富婆的方面,我的確自愧不如,年輕人啊,幹好老本行,比什麼都重要。";
錢狗眼一點面子都不給,當衆拆穿了木木的身份,劉邵東,凌風,就連饒瞬雨都聽到了。
劉邵東的眼神有些震驚,大概是因爲木木在他的印象裡一直是個有錢人,所以當真相被剝開的時候,他一時間無法接受,再反觀凌風,他終於擡頭看了我一眼,眼神裡出了失望還是失望,甚至帶着鄙夷,鄙夷我竟然因爲一個男模而拋棄了他。
木木是眼珠裡是可怕的黑色,看的出來,他是真的生氣了,縱使是喜怒不行於色的他,在錢狗眼這一頓侮辱下,也無法再隱藏。
他一定非常厭惡自己的過去。
吳明捂着肚子笑出聲,一副特別稀奇的樣子,就在這時,一個寬大的身體從樓梯走了上來,他的腳步特別重,每走一步都能聽到很大的聲響,我光聽着他製造的聲音,便能得知來的人是大海,他手裡抓着半扎厚的錢,還有一個無線話筒。
當時大家正處在一種微妙的僵持中,所以大海上來的時候,大家都看着他沒有說話,於此同時,偌大的夜場裡忽然發出了刺耳的電流聲,舞池裡的人紛紛捂住了耳朵,音樂被迫停止,人羣裡變得喧鬧又嘈雜,就在所有人都抱怨好掃興的時候,一束白色的聚光燈刷的一聲朝我們移動了過來,從我的視線看過去,只有一片刺眼的白光。
喧鬧的人羣瞬間安靜了下來,紛紛仰頭看向樓上,不知道樓上站着是誰。
木木推開因爲刺眼的光線而睜不開眼的錢狗眼,以及大呼小叫罵燈光師的吳明,當木木手拿話筒閒適的靠在欄杆上時,底下的人似乎紛紛都倒抽了一口氣,毫不誇錢,木木他太知道如何散發自己的魅力,現在的他,站在冷色的白光裡,眼睛微眯,足以顛倒衆生。
他推開話筒的開關,嘴角勾起了一個陰暗的微笑,仿若潛伏在水中黑龍,靜悄悄的睜開幽靈般的瞳孔:";三天之後,soso重新開業,我會讓muse--";
底下的所有人都屏息以待,木木故意拖長了尾音,我的耳朵裡一陣恍惚,那個聚光燈下的木木在我眼前就好似野獸在等待着伏擊,隨即他揚起骨節分明的手,嘴脣冷冰冰的再度開啓:";徹底玩完!";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的手猛然一震,手裡的錢便如同雪花一樣被甩了出去,隨即只聽到嘩啦啦的聲音,響亮的彷彿是在拍巴掌,時間被拉扯的緩慢,紅色的百元大鈔在白茫茫的空氣中漂浮着,翻轉着,就如同浮世中的每個人,找不到確切的方向,飄飄蕩蕩,洋洋灑灑。
底下的人大聲的尖叫,盡情的歡呼,舉起雙臂,跺着腳步,興奮的擁抱這金錢至上的社會,他們瘋狂的大笑,眼神專注而放光,完全不知收斂自己無意中透露出的一錢貪婪的臉,他們渴求的錢大嘴巴,渴求來自這個世界的,一抹慰藉。
我的思緒被搞混了,我看着這副場顏出了神,曾幾何時,那個人也曾像這樣把錢不屑的灑在我的臉上,冷漠的說一句,不要我的髒錢……
我擡眼,看向凌風,他看着我的眼神更加的冰冷,或許,他以爲我剛剛看的出神,是因爲對金錢的癡迷,所以他的眼神極其諷刺,像是在說,周晶,你這麼愛錢,你果然是個貪慕虛榮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