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越身體不好, 顓孫肅行沒多打擾,揣上不少大柿子,和杭豫左一同回府。
今天在外面折騰的挺久, 三名大夫齊齊來給皇太叔把脈, 最後的結論是殿下近來必須在府中靜養。顓孫肅行立即表示抗議, 但在三名大夫的圍攻下繳械投降。
晉安公主亡命在外, 帝都裡的風浪似乎漸漸平靜下來。顓孫肅行繼續做他雙耳不聞窗外事的掛名皇儲。
他出不了門, 但不代表杭豫左也出不去。
這不,太皇太后惦念孫女兒,於是杭豫左帶着敏筠進宮拜見。
臨出門前, 顓孫肅行半躺在靠窗的軟榻上享受着午後陽光的溫暖,見到杭豫左領着敏筠進來, 笑着招招手, 然後塞給女兒一樣東西。
“見到祖母要問好。”他溺愛的揉了揉女兒的頭髮, “這是我新買來的糕點,你帶在路上吃。要是你杭先生照顧你不周到, 回來後一定要和我告狀,我提敏筠出氣。”
敏筠一臉不解的望着父親,“爹爹怎麼會對我不好呢?而且父親近來也不能有大動作,鍾老先生說的。”
“……”顓孫肅行最後揉一把女兒的頭髮,又叮囑了杭豫左幾句, “……對了, 一會兒王靈過來, 帶些柿子餅, 我等你們回來吃。”
“好, 我們儘早回來。”杭豫左微笑着點點頭。
顓孫肅行也跟着笑,平淡如常, 揮揮手讓他們去了。然後他透過窗子看着杭豫左的背影,不急不緩的走路,好讓敏筠可以輕輕鬆鬆的跟上,這份細心體貼不難怪年幼的女孩子會喜歡上。
他摸了摸鬍鬚,小等了片刻功夫,就聽見下人通傳“王靈來了”。他目光一亮,忙將人請進來。
再說杭豫左帶着敏筠來到宮裡,恭恭敬敬的坐在簾子外,聽祖孫兩個在裡面說說笑笑。過了好半天,敏筠玩鬧累了,由宮人帶到太皇太后的寢殿去小憩。
“今日叫你來,另有一件事交託。”太皇太后語氣凝重,擡眼看向簾外的身影。
杭豫左稍稍欠身,“娘娘請說。”
太皇太后揮揮手,身邊的宮女立刻將手裡的東西鄭重的交給杭豫左。
“我有一個親妹妹,可惜自肅行的父皇駕崩之後,留下書信不辭而別,這十數年來杳無音訊。近來我時常惦念起這個妹妹,所以想派人去找找她。可惜我力量薄弱,派出去的人怕是不得力,想要有一個能協力的,肅行身子不方便,所以這件事我想着也只能交託給你了。”
杭豫左展開手中的東西,先是一樣陳舊的女子絲帕,繡有漂亮的海棠花圖案,顏色素淨,能讓人聯想到使用這塊絲帕的一位清麗秀美的女子。再接着則是畫像,圖上女子眉目與太皇太后有幾分相像,卻別在於看着還很年輕,大約是離家出走那時的模樣。
太皇太后接着說道:“這塊絲帕是我妹妹親手所繡,她的繡工十分了得,我想她這麼些年在外,帶走的銀子花不了多久,以後的生計可能便是靠着刺繡這門手藝。另外一張是她的畫像,這麼些年過去了,會有些出入,但差不離就是這般模樣。”
杭豫左多看幾眼畫像,應道:“豫左一定竭盡所能。”
太皇太后點點頭,“切記,這件事一定要小心謹慎,也不可以太張揚,免得有些人以爲我們母子又在圖謀什麼。你現下在肅行身邊,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個道理你該明白。”
聽到後半句話,杭豫左淡漠的面孔上浮現出極淡的笑意,嘴角勾了勾又很快的恢復,“是,豫左明白。”
隔着紗幔,太皇太后仔細的端詳杭豫左,身姿挺拔,神采不凡,態度挺恭順謙和,她也曾聽聞過杭豫左之名,雖說和兒子牽扯上難堪的關係,但既然肅行都不在意,在這種時候,她也沒必要糾結什麼。更何況這個人是現今唯一陪伴在兒子身邊的,能指望的上纔好。
“明白就好。”她輕聲嘆道。
回府的路上,杭豫左細細的回想一遍太皇太后的話,忽然想到一點——
太皇太后提到其妹妹是在竟寧帝駕崩那一年離家出走的,這句話似乎有些刻意,一般來說提到的會是竟寧三十二年。
兩者聯繫到一起,像是姬家小姐的出走和竟寧帝有脫不開的關係。
皇帝的駕崩顯然不會和宮外的女子有什麼瓜葛。
那麼……
杭豫左眉頭微蹙,望向車水馬龍的街市,陷入猜測之中。
很快回到皇太叔府,在門前,杭豫左遇到正準備離開的王靈。王靈一見杭豫左陰沉沉的看過來,愣怔了一下後笑起來。
“桐吉郡主好,杭先生好。”
敏筠仰着頭,問道:“王叔叔,你又帶好吃的柿子餅了嗎?”
王靈一邊比劃着一邊說道:“帶來好大一包,夠郡主吃好久呢。”
杭豫左看着兩個人說笑,冷不丁的插一句道:“王官人這會兒才走啊?殿下沒累着吧?”
覺察到語氣不善,王靈仍樂呵呵的拍拍自己的肚皮,“殿下請我大吃一頓,這好天氣,吃飽了犯困,殿□□恤我近日來操勞,恩准我在客房睡了個午覺。誒,你們府上的牀可真舒服,一覺睡到這個時辰,不敢再叨擾殿下了。”
杭豫左拖長了聲調“哦”一聲,隨後側過身去讓路,“那我也不耽誤王官人了。”
王靈“誒”兩聲,打完招呼就急匆匆的走了。
杭豫左稍稍側頭看一眼他的背影,將敏筠交給奶孃之後,徑直去找顓孫肅行。和他離開時一樣,這位皇太叔仍舊愜意的躺在軟榻上,微眯着眼睛,旁邊的婢女正在喂他吃水果。
他清了清嗓子,婢女立即起身告退。
顓孫肅行睜開眼睛,“回來啦?怎麼樣,母親有沒有和你說些什麼?”
杭豫左直接將太皇太后給的東西丟到他胸口上,“找一個人。”自從狗蛋被王大遠纏上,圍繞在側的監視便鬆懈了一大半,因此他們可以愉快的談論一些不想被旁人知道的事情。本來也只有因關係到自身前途的狗蛋纔會盡心盡責的,其他人恨不得躺在牀上就能拿到俸祿。
顓孫肅行將東西展開來看了一眼,隨即一股腦的塞到鋪蓋下面,臉色也變得不大好看。
“我有幾分好奇,您的姨媽和竟寧帝到底有什麼聯繫?”杭豫左直接了當的問道。
顓孫肅行咧嘴傻笑,“你說什麼呢?不就是小姨子和姐夫麼?”
“就這麼簡單?”
“對,就這麼簡單。”顓孫肅行皺着眉頭,一臉鄙夷,“你該不會是覺得他們兩個之間有女幹情吧?!”
杭豫左呵呵一笑,“我可沒這麼說。”
顓孫肅行揮揮手,“算了算了,大概是我母親思念起姨媽了吧?不過人都失蹤這麼些年了,這天大地大的,要上哪兒去找?指不定都……”他意味深長的看眼杭豫左,“做做樣子就好了,咱們現在還有更要緊的事辦。”
杭豫左追根究底,“什麼事?”
“呃——”顓孫肅行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道:“比如說,一些……愉快的事情,能夠令人放鬆心情,不總繃着一根弦。保持一個樂觀的心態在此境地之中,也算是很要緊的事兒。”
“哦?”杭豫左眯起眼睛。話到這裡,擺明了太皇太后是有意泄露什麼,而皇太叔則是刻意隱瞞。這件事到底關係着什麼呢?
“吃柿子餅吧!”顓孫肅行一把抓起桌上的紙團,塞進杭豫左的手裡。
杭豫左捏着沉甸甸的柿子餅,沒吃。
顓孫肅行覺得他似乎心情不大好,忙拉着他在軟榻上坐下來,“在宮裡遇到不開心的事了?我們聊點別的開心開心吧。比如說……昨天你說遇到了生命中至爲重要的大恩人,那人長什麼模樣?”頓了頓,他特不要臉的問道:“有我英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