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珥還是不信,她費力地解釋:“可如果席白川不是席絳候的兒子,那他是誰?他、他一直在席絳候府長大,直到席絳候去世他才……”
這樣的解釋她自己都覺得薄弱,更不要說服付望舒,他直直地盯着她,迅速打斷了她的話,逼她面對現實:“他很有可能是靈王的兒子。”
被說中心事,玉珥渾身一顫。
付望舒繼續說:“靈王妃和侯夫人分娩時間相差不大,靈王之子出世時並沒有任何不適,是非常健康的孩子,但卻在三日後,也就是侯夫人分娩後,那麼恰巧就夭折了,這不可疑嗎?”
“你想說,在獄中死去的纔是真正的席白川,現在這個住在偏殿的席白川,是靈王之子……孟雲初?”越說下去,玉珥心裡更慌,垂在寬袖下的手已經捏緊,甚至出了汗。
“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不無可能。”
玉珥猛地站了起來,呵道:“荒唐!”
付望舒面露失望。
玉珥錯開頭不去看他,緊抿着脣,不由分說下定結論:“他不可能是靈王之子!”
付望舒也跟着她站起來,反問道:“爲什麼不可能?”
玉珥呼吸急促,她不想承認這個可能性存在,可偏偏想不出反駁的話語,緊繃着的身體微微顫抖。
付望舒又反問了一句:“爲什麼沒有可能?”
“這……”她也想不出反駁的話。
“安溫平和喻世寂是個席絳候舊部沒錯,但在此之前,他們還是靈王的親兵,他們效命琅王爺不是因爲席絳候,而是因爲靈王,靈王當年造反可能內有冤情,那他們這些年的各種細小動作,會不會都是爲了……”
玉珥捂住耳朵就是不肯聽,大喝道:“住口!”
“殿下!”
玉珥倉皇而逃,轉身朝內殿疾步走去:“你出去!我自己靜靜!”
“殿下!”
玉珥‘啪’的一聲關上內殿的門,用後背抵着,神色難堪又艱澀,她不敢去想那個可能性,也不敢去看付望舒此時的神情,她閉上眼睛,聲音沙啞道:“讓我自己想想好嗎?”
門外安靜了一瞬,才傳來付望舒沉沉的聲音:“微臣告退。”
出了寢殿,付望舒大步朝外走,臉色說不上好,玉珥平時那麼果斷的一個人,偏偏一碰到關於席白川的事就牴觸逃避,這樣如何是好?
付望舒出了東宮,恰好遇到從外面回來的席白川,兩人碰面皆是一愣,付望舒隨即躬身行禮:“下官參見琅王爺。”
席白川看了一眼東宮:“付大人免禮,你從東宮出來的?”
付望舒點頭:“有些事情稟報殿下。”
“她……”席白川想說什麼,但只說出了一個字便又沉默了,神色略有些猶豫,像是在想該不該說。付望舒神色冷淡道:“琅王爺,下官還有其他事,告辭。”
席白川垂下眸,頷首同意,付望舒往前走了一步,和他並肩,聲音低了幾分,有些威脅的色彩:“靠謊言堆積起的感情,王爺覺得能長久否?”
席白川肩膀微微一震,倏地偏頭看他:“什麼意思?”
“王爺想理解成什麼意思就是什麼意思吧。”付望舒說完,大步從他身側經過,席白川看着他的背影,心裡不安的感覺越發強烈。
難道,難道玉珥真的已經知道一切了?
玉珥坐在地上,蜷縮起身體,一種難以言喻的難堪席滿她的全身。
如果席白川纔是真正的靈王之子,如果他就是孟雲初,那他和她就是堂兄妹,他們是有血緣關係的啊,可是他們做的那些都是什麼事?玉珥將自己的頭髮抓亂,渾身都覺得疼得厲害。
“殿下,殿下,您在裡面嗎?”門外傳來湯圓的詢問聲。
“……我在。”玉珥沙啞着聲音回答。
“殿下,御膳房做了藤蘿餅,奴婢取了點來,您要吃嗎?”
藤蘿餅?
玉珥閉上了眼睛:“不吃。”
“啊?”湯圓奇怪,藤蘿餅是玉珥最喜歡的甜點,每次有做藤蘿餅她都愛吃的,怎麼這次反而拒絕了?
湯圓端着藤蘿餅離開,正想着玉珥這幾天到底怎麼了,怎麼看起來一直悶悶不樂,面前忽然停了一雙雪白的繡雲紋靴子,她一愣擡起頭,看清面前的人後連忙行禮:“琅王爺。”
席白川看着她手上端着的東西:“……她不吃嗎?”
“奴婢說了是御膳房做來的,可是殿下還是讓奴婢拿走。”
席白川扯扯嘴角,沒再說什麼,轉身回了偏殿。
湯圓莫名其妙地站直身,心想琅王爺和殿下到底怎麼了?一個明明是親手做了餅子卻不肯說是他做的,一個明明愛吃餅子卻不吃,難道他們吵架了?不應該啊,殿下和王爺的的感情不是很好嗎?
玉珥在地上坐了一會兒,感覺到冷,扶着門站起來,僵硬着腳步朝牀走去,木訥地躺下,將被子拉過來蓋在身上,被子很柔軟很溫暖,還帶着淡淡的檀香味道,像極了他的懷抱。
玉珥終於忍不住,痛哭起來。
——
關於席白川的身份現在都只是猜測而已,想要證明他就是靈王的兒子,他們還需要更多更直接的證據,付望舒研究着那片龍袍上撕下來的布料,妘瞬說過,這布料是杭羅,杭羅盛產西周,西周如今有安溫平和喻世寂,這又是不是巧合?還是說又有某種關聯?
付望舒覺得,這個西周他或許應該親自去走一趟。
於是,第二日,付望舒主動請纓護送孟楚淵和他的新王妃回封地,順熙帝準了。
玉珥不明白他爲什麼要突然攬下這種任務,他只道:“臣要向殿下證明,臣是對的。”
玉珥指尖微顫,終是沒敢再問下去了。
蘇安歌死了,妘瞬生死不明,她們出事或多或少都跟她有關係,但她卻一味地出於私情袒護席白川,玉珥真看不起這樣的自己,可有什麼辦法呢?那個人是她愛的,她能如何?
玉珥回到暖閣,開始批閱一疊一疊的奏摺。
削藩的奏章她已經交上去了,她父皇已經開始審批,如果不出意外,年底前這件事可以落實,也就是說又要忙起來了,她想,也許這樣可以不那麼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