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自己的話題引起了玉珥的好奇,女使喜不自禁,連忙道:“回稟殿下,因杭羅織成最只要的材料是純桑蠶絲,而西周桑蠶天下聞名,就地取材方便,所以便形成了這樣一條產業鏈:杭州的老闆讓西周的作坊製作,然後賣到南方去。”
“西周很多作坊都在做杭羅?”
女使知無不言道:“回稟殿下,西周與京畿臨近,都屬北方,北方冷,像杭羅這種清涼布料本身便穿不了,但云錦又以帝都出名,所以在西周若是開布料作坊,八成都是織杭羅,其他布料十有八九都是要倒閉的。”
玉珥若有所思地點頭:“這樣啊。”
這麼說,在西周開布紡賣步,除非是杭羅,否則便很容易倒閉?
那安溫平開的到底是不是杭羅布紡?如果不是,那他在開店之前沒了解過當地的民情嗎?若是是,那他是沒門路嗎,連最好賣的杭羅都賣不出去。
這真是一個疑點啊。
在沒有頭緒之前,任由她想破腦袋也沒想出個所以然,玉珥只好暫且擱下,專心應付繁瑣複雜的兩國聯姻——順熙帝把這件事全權交給她去處理,蒙國嫁公主只需安排好儀仗和轉圜佈置,這點小事禮部可以完成,她要操心的是,安和公主遠嫁的嫁妝和陪嫁媵侍。
一個月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也總有到頭的一天,期間玉珥去看過蘇安歌幾次,以她們在昭陵州時的交情,也算談得來。
玉珥無不惋惜道:“此次你遠嫁蒙國,此生我們都不知道還有沒有相見之日。”
蘇安歌神情鬱鬱寡歡,看不出半點笑意,但氣色卻算不錯,想來這全府上下對她這個即將聯姻的公主是百般照顧,沒少給她吃那些珍貴補品,硬生生把人給填充起來。
“安歌也已做好此生再見故人之面的準備。”蘇安歌垂眸,笑容苦澀。
玉珥握着微涼的手,放入暖袋中,柔聲道:“你也別這麼悲觀,不是有句俗話,不必在一棵樹上吊死?我打聽過了,蒙帝是個不錯的人,少年時便有才名,而且相貌堂堂,登基一年,後宮卻無一嬪妃,可見不是個好色之人,你嫁過去,他自會好好待你,如若遇到什麼困難,整個大順都是你的靠山,你儘管將底氣放足。”
想了想,玉珥將那塊麒麟玉佩從腰間取下來放到她手上,真誠道:“探事司在蒙國也有分舵,你若有事,便用這塊玉佩去調動,他們除了擅長搜索查證,身手也是極好。”
蘇安歌也是見過世面的,稍微一看便知道這玉佩並非凡物,怎麼敢收下,連連推遲道:“這麼貴重的東西,我怎麼能收呢?殿下還是自己留着吧。”
“你就收下吧,我也能放心點。”玉珥按住她的手,堅決不肯將玉佩收回去,蘇安歌盛情難卻,便也就收下了,她低頭手指輕輕摩擦着玉佩上的紋路,有些悵惘道,“殿下,安歌此去怕無回來之日,殿下切要保重,還有……”
她說得迂迴,玉珥卻是知道她主要想說什麼:“我這邊你不用擔心,子墨那邊你也無需牽掛,好了,笑一笑,整日裡這麼愁眉苦臉,我看着都擔心。”
安歌閉了閉眼,勉強露出笑容。
從右相府離開,玉珥滿懷心事地走回皇宮。
她看得出來,蘇安歌是很不想嫁給蒙帝的,那麼悲觀絕望,嫁過去後,能幸福嗎?
不如,幫她向父皇求求情?讓別人嫁去?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一棍子打掉,這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兩國聯姻可是大事,怎麼能說換人就換人?她要真跑去順熙帝面前說,今晚沒準就要跪一夜養心殿。
而且,當初冊封時,蘇安歌也是同意的。
玉珥走到了巷子口,朝南望去,那邊是付望舒的府邸,自從蘇安歌被冊封爲公主後,他連續告假,等到沒法再逃避了,便乾脆領了治旱澇的差事去了江南,到如今都沒回來。
唉,最近是不是談感情的忌日?怎麼都這麼鬧心?玉珥負着手,不疾不徐繼續朝皇宮方向走,她忽然問:“湯圓,你和烏溪怎麼樣了?”
湯圓跟在她身後,聞言,臉一紅:“就、就那樣。”
“沒吵架吧?”
“沒有呀。”
玉珥欣慰了:“那就好,你們什麼時候想成親告訴我一聲,我也好給你安排安排嫁妝,你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我不會虧待你的。”
湯圓喏喏應了。
晚些時候,玉珥要沐浴時,湯圓忽然哎呀了一聲,玉珥莫名其妙:“怎麼了?”
“殿下,殿下,您的玉佩好像掉宮外了。”湯圓急得團團轉,“奴婢馬上出去找!”
“你是說麒麟玉佩?不用找了,沒丟,我送給安歌了。”玉珥脫掉最後一件衣服,邁入了浴池,溫水淹沒到了她脖頸處,使得她舒服地呼一口氣。
湯圓則是傻眼了:“殿下您怎麼把那麼重要的玉佩給安和公主?”
“她遠嫁蒙國,我心裡總是有種不安的感覺,如果不做點什麼,我心安不下來。”玉珥閉着眼睛,懶洋洋地說道。
“可是國師說,殿下要戴着那塊玉佩身體纔會好。”湯圓扁扁嘴,“殿下,您還是讓奴婢去要回來吧,換成別的東西。”
玉珥捧着水洗了把臉,對這番毫無依據的言論採取了無視態度,見她這般,湯圓覺得自己心也安不下來了。
蒙國來的那位公主,許配給了端王孟楚淵當正妃,故而孟楚淵自然要回帝都,玉珥也等着他回來,自從她被擄去扶桑,到現在他們都沒再見過面,只是她沒想到,她來得這麼快,她從才浴池裡起來,宮人就來報,說端王爺求見。
“請到暖閣,本宮隨後就到。”
湯圓神色有些猶豫,想了想,忍不住道:“殿下,您還記得奴婢在溧陽縣時,想對您說倒是最後沒說成那件事嗎?”
質地輕柔的外袍從肩上滑下,露出一片雪白肌膚,玉珥將長髮撥回到後背,邊穿肚兜邊回想了一下:“啊,是不是那次查抄西施豆腐作坊,你一副欲言又止,欲語換休那次?”那次她一會兒說這個有問題,一會兒說那個有問題,結果最後自己矛盾了,弄得她也跟着莫名奇妙的。
湯圓連忙點頭:“就是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