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珥這輩子最討厭三件事,一是利用、二是欺騙、三是利用她的信任欺騙她,好巧,裴浦和都佔了。
當初,她說只要證實女屍身上的梅花印,那麼就能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於是當晚,停放女屍的大理寺停屍房忽然起了滔天大火,將停屍房燒得一片完整的瓦片都沒有。
席白川說,這是毀屍滅跡,但驗梅花印證女屍身份的事情,只有你和裴浦和知道,這場火來得太巧,你要深思。
是,太巧了,巧到令人無法相信那只是一個意外。
但即便是那個時候,她也寧願去想是在其他環節上泄了密,也不願懷疑縱火的人是裴浦和。
再後來,杜十娘說瀟湘夢裡每個舞姬手裡都有一張她的畫像,鴇母花姨還對她們說小心行事,她在查他們。
可他們查畫骨香是秘密進行的,除了參與的人外,就只有順熙帝知道,花姨是從哪知道她在查的他們的?
那是她第一次鄭重地想,他們中是不是真的有內奸?
裴浦和沒有回答,反而問:“殿下是從什麼時候懷疑我的?”
“從嫦妃娘娘下葬那天,你想把我引去隴西道,起初我沒答應你是因爲皇叔的提示,但過後我也仔細想過,發現了問題——你在朝爲官十年,不會不知道,現在衆皇子齊聚帝都,我被罷朝情況已經很危險,絕對不能再離開帝都,可你爲什麼反而勸我離開帝都?這很反常。”
所以那天后,她開始對裴浦和起疑,安排探事司的人去查他,直到今天蕭何纔來告訴她結果,恰好這個時候裴浦和請她到大理寺來,於是她來了。
她來問一件事:“你背後的人是誰?你在爲誰賣命?”
“下官不能說。”
“你!”玉珥拳頭捏緊,“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抓起來!”
裴浦和退後一步,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殿下,來不及了。”
“你什麼意思?”玉珥走上前一步,還沒來得及說話,只感到了腦袋一片暈眩,她腳下一軟,跌坐在了地上,人也漸漸陷入昏迷。
裴浦和單膝着地,扶着她的肩膀說:“殿下,對不住,但是我現在還不能被抓,所以,得罪了。”
……
與此同時,郊外一處樹木茂盛,野草叢生的隱蔽之地,席白川等人躲在足足有半人高的灌木叢中,目不轉睛地盯着不遠處一座廢棄多年的古廟。
古廟裡亮如白晝,照得人影綽綽,有十幾人進進出出,從運餿水的車上拿下一個個紅色盒子,搬運到古廟內的供桌下,有一男一女站在一旁交接着什麼,而古廟周圍還站着不少穿着黑衣手裡拿着武器的男子,各個內力深厚,都不是一般人物,因而席白川等人也不敢動彈一下,生怕被發現。
席白川緩緩擡手,輕輕撥開但在面前的野草,透過縫隙讓自己看得更清楚些,正在和一男子交接的女人便是瀟湘夢的珠姨,當初瀟湘夢被封,只有這個老女人逃了,他雖然知道,卻沒讓人立即抓她歸案,目的就是想看看她還能耍什麼花樣,能不能帶他找到贓款。
“王爺,他們看起來是要走了。”安離用極小聲的聲音說道。
“他們是想趁着現在帝都大亂溜出城,不過看樣子他們好像沒打算一起走……這樣,我跟着這羣黑衣人,你跟着珠姨,如果發現她只是想溜出城,那就直接抓了,如果不是就繼續跟下去,看看她還想去哪兒。”席白川快速說道。
安離一驚,因爲怕人多被發現,他們把其他人都留在了好幾裡外,現在在這裡只有他們兩人,他一聽席白川要單槍匹馬去跟蹤這些來路不明卻武功高強的人,立即阻止:“萬萬不可,王爺千金之軀,怎麼能去冒險,還是我去跟他們吧。”
席白川瞥了他一眼,反問道:“你的武功高還是我的武功高?”
“自然是王爺。”
“這不就結了。”
“……”
珠姨交接完正準備離開,忽然聽到有噠噠噠的馬蹄聲,由遠至近地傳來,珠姨等人立馬隱蔽起來,顯然也不知道來者是敵是友,安離眯起眼睛,盯着那馬上的人,竟發現是安王孟杜衡的貼身護衛——展赫!
展赫單獨一人,策馬到了古廟前,珠姨等人看清楚是他,竟然都不躲了,紛紛走了出來,看起來竟然還是認識的。
展赫低聲和他們說了幾句話,他們隔得太遠也聽不大清楚,只能聽到珠姨在聽完後情不自禁發出一聲驚呼:“要這麼着急?”隨後又被展赫等人捂住嘴。
從嘴型能讀出來,展赫是想讓他們馬上離開帝都,但安離想不明白,爲什麼會是展赫來通風報信?回頭去看自家王爺,卻發現席白川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看到這,他大約明白了什麼,安離低呼一聲:“王爺,這事和安王爺有關係?”
席白川沒有回答,但卻很淡定,顯然這是他意料之中的。
安離暗歎不已,越發崇拜他了,心想這到底天底下還有什麼事情是他不知道的,有什麼事情是能讓他變色的?
才這樣想着,安離就看到席白川的臉色一變,他嚇了一跳:“王爺出什麼事了?”
席白川會讀脣語,他識別出剛纔展赫說的那句話是——嫡公主已經發現裴浦和的身份了,你們再不走就沒機會了!
玉珥去找裴浦和了?
席白川心頭一跳,二話不說往後撤,安離都還沒反應過來他爲什麼忽然改變主意,就見他已經準備飛身離開。
然而就在此時,古廟傳來一聲厲喝:“誰!”
被發現了!
“該死!”席白川咒罵一聲,立即飛身而起,足尖連點幾下樹梢準備逃走,身後卻傳來一股強勁的內力,直襲他後心!
半空中勉身躲開,勾着樹梢站住,再一看對面已經站着兩個人,一個是展赫,另一個就是那羣黑衣人的首領。
“琅王爺。”展赫訝然,隨即臉色一沉,“那就更不能讓你活着離開了。”
席白川只是冷哼一聲,抽出腰間的軟劍襲了上去,轉眼就和他們糾纏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