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這孩子生下來我就發覺蕭凌不大正常了, 起先是他爲了給這孩子取名先是遍尋古籍，緊接着又在朝堂上開了整整三日的會議，會議中心內容就是討論給這孩子取名叫什麼。
這還不算, 平日裡白天倒還好, 晚上的時候經常我一睜開眼就看見蕭凌盯着兒子傻笑, 我問他在幹什麼, 他一邊兩眼放光的看着孩子, 一邊頭也不擡的回我：“你說朕怎麼這麼英明神武？居然能生出來這麼好看健壯的孩子！”
我看着他對兒子虎視眈眈的模樣，活脫脫像個人販子。
這日，蕭凌下朝後興沖沖過來和我說：“我給皇兒取了個好名字。”
我好奇的接過蕭凌遞上來的帛一看, 愣住了。
“皇上……這個字念什麼？”我看着那個詭異的字，只覺得有生以來從沒見過這個字。
“嚭啊, 朕想好了, 以後皇兒就叫蕭嚭, 嚭爲大也，聽着就和皇兒的身份相符。”蕭凌說得十分激動。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蕭凌要真給孩子取這麼一個名字，我怕是會成爲大周頭一個不會讀自己兒子的名字的親孃。
“皇上，您就不再考慮考慮？”我試探道。
蕭凌大手一揮，“不必考慮，大名就叫這個了, 小名再議。”
我吐血三升……
大名我是無能爲力了, 小名在我的據理力爭之下, 蕭凌總算是勉強同意給這孩子取個我能讀懂的名字了。就這麼着, 孩子小名暫定爲小憨。
有了小憨後, 不知爲何，蕭凌性子也沒有過往那般矯情了, 連帶着對我的態度也好了不少，勉強算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小憨得了蕭凌的喜歡，我一時間也跟着沾了不少的光。
“說罷，想要什麼？你生了小憨，朕答應過你，該做的一樣都不會少。”蕭凌道。
於這件事我卻是頗爲心虛，畢竟孩子是他懷的、又是他生的，我不過是最後一刻將將幫忙了那麼一小會兒，所以我決定虛僞的客套一下。我捏着手指笑道：“怎麼好意思讓皇上破費……”
蕭凌點了點頭，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道：“既然如此，朕也就不和皇后客氣了。”
我沒想到蕭凌這小子還和我來這一出，急忙攔着他，“皇上忘了當初怎麼答應臣妾的了？”
蕭凌見狀斜睨了我一眼，笑道：“自然不會，不過皇后若是着實不好意思，朕也不好讓皇后爲難不是？”
好吧，我現在才明白什麼叫作繭自縛。好在蕭凌這小子還有幾分分寸，見我着了急就鬆口道：“那奏摺你也看了，說罷，你打算如何收拾你那繼母？”
我想了想，道：“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她害得我外祖一家蒙冤多年，母親和舅舅們更是因爲她的讒言而客死他鄉。如今斷沒有讓她這麼逍遙快活下去的道理，我要她承受應有的懲罰，還有馬氏一族當年助紂爲虐，我也要他們給我一個交代。”
蕭凌點頭，“這倒是不難，馬氏一族本就不是什麼世家大族，這些年也不過是仗着沈家幫襯罷了。只是你父親那邊怕是會打着孝道過來求情，你打算如何是好？”
我遲疑片刻，“要不，還是讓我再見一見我那個父親？”
蕭凌點了點頭，“這樣也好。”
只是，我到底還沒出月子，且父親是外臣，他要來後宮與我相見到底還是不大方便，前後拖了個把月直到小憨快滿百日了，我這才見着我那便宜爹。
說實話，我打從出生沒多久就跟着母親去邊關了，回來之後也沒曾見到他，長到這麼大還是頭一次和他這麼仔細的見個面。
若說相貌，我這便宜爹倒和我有幾分相似，只是相比較起來，沈落更像他一些。坦白說，我這父親相貌倒還不錯，如今雖已經年紀不小，卻仍能看得出來當年那風流的模樣，也難怪母親甘願委身下嫁給他了。
我早就聽說我那兩個姐姐相貌甚美，我想多半是遺傳了我這便宜爹的這張臉，只可惜我雖與他是父女，相處間卻更多透着一股生疏。
“臣叩見皇后娘娘。”他低頭跪拜，我如今身爲皇后，即便我與他身爲父女，他卻也得同我行禮。
“平身。”我淡淡道。
他擡起頭，一雙與我頗相似的眸子看着我，眼神沉靜如死水，不見半點波瀾。我知道，他在等我先開口說話，他也在心虛，他知道他是控制不了我的，所以想讓我先開口，這樣他便可以依着形勢來決定下一步如何是好。
我勾起了嘴角，既然他試探我，我索性也不遮掩，一把抄起桌上的雨過天青色的茶盞，狠狠摔在地上，茶盞碎裂，發出一聲脆響。我冷冷道：“沈大人倒是找了個好繼室，竟敢謀害皇族後裔。”
他復又跪在地上，一陣沉默，他似乎是打定了主意做個悶葫蘆了，我卻也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他的嘴撬開，讓他給我、給我已故的母親和幾個舅舅一個交代。
“沈大人，你可知道謀害皇嗣是滿門抄斬的大罪？”我淡淡道。
沈封起先沉默不語，而後卻是嘆道：“娘娘也是我沈家的女兒，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我冷笑：“我可沒有這些弟妹，沈落因爲故意謀害本宮和皇上，已經被打入牢獄之中，當年母親想將本宮送回沈家，可那位馬伕人卻說一個三四歲的小兒品質低劣，她馬氏當真以爲本宮是可以任她踩捏□□的？”
沈封沉默良久，卻還是負隅頑抗：“娘娘，如今沈家與娘娘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到底是娘娘的母族，母族若是出了這樣的醜事，娘娘在宮裡的日子也未必能好過。”
我察覺到自己渾身不住的發抖，沒想到他竟如此無恥，擺明了是不想休掉馬氏，又想逼着我忍下這殺母之仇，可我如何忍得下去？殺母之仇不共戴天，何況馬氏身上壓着的除了母親和幾個舅舅外，還有許多當年追隨外祖父一家的無辜之人，如今馬氏又意圖害小憨，我如何能再留着她禍害旁人？
我冷冷道：“沈大人是覺着本宮將家族私利放在國家大義之上了？看來沈大人與馬氏還真是鶼鰈情深啊，既然如此，本宮也不必客氣了，本宮索性就大義滅親好了。”
“娘娘！”他忽然打斷了我，“子女不能言父母之過，馬氏是娘娘的繼母，娘娘如何能這般惡毒？身爲大周皇后理應爲萬民表率，娘娘切莫忘了孝道啊。”
我怒極反笑，看來他是想與我癡纏到底了，偏偏大周重視孝道，若沈封不肯休了馬氏，一個孝字壓下來，我還真拿他們沒法子了。
我心一橫，冷冷道，“我這就向皇上請辭皇后之位，反正我這條爛命活着也就是爲了給母親爭一口氣，我也不在乎來個魚死網破。”
說完，我便起身準備離開，他起初還不以爲意，直到跟着我一路走到了蕭凌的御書房跟前才傻了眼，慌忙想攔着我勸我回去。我心中清楚得很，若是此刻服軟回宮，便是告訴他我也是有顧及的，只要讓他抓住了軟肋，母親和我兩個姐姐的仇就永遠都別想報了，我也不在乎這皇后之位，日後大不了青燈古佛了此殘生，我三步並作兩步提起裙襬便衝進了御書房。沈封顧及着我的身份也不敢當着那些內侍的面阻攔我。
御書房裡，蕭凌正低着頭看奏摺，見我過來便道：“談完了？他什麼時候休了馬氏？”
我心裡憋了一肚子的悶氣，哪裡有功夫同蕭凌解釋？便跪下悶聲道：“臣妾懇請皇上休了臣妾。臣妾要告親生父親和繼母的狀，臣妾不孝，沒法子爲大周百姓做個表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