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說了失禮了,那就乾脆失下去啊。把我這麼吊着你當我是猴兒呢!
蘇易寧無語:“你就是這麼揹人的?”
慕修寒渾身一僵,企圖辯白:“那個……臣在邊疆軍營中,接觸的都是普通士兵……”
“所以?”
“臣沒背過他們……”
也就是沒有背過人咯!
背一下又怎麼樣啦?柳暄那麼高冷的人還在我扭傷腳的時候揹我上樓梯呢,雖然他三天沒跟我說一句話……
“那你是覺得揹着別人很丟面子?”
“臣不敢!”慕修寒極力反駁,以至於起立的動作都停了,“臣願爲陛下當牛做馬。”
……
這一句挺應景的……
“那你好好揹着,你還指望我自己扒着?我跟你說了我沒氣力,你當我騙你的啊!”
慕修寒還是誠惶誠恐,迅速跟一句:“臣不敢……”
這是感嘆句……不是問句……
大概是立場不同,蘇易寧發現自己跟他溝通特別困難,慕修寒身上有某種令人匪夷所思的固執,心中立了石樁子似的,任憑別人鞭打敲擊也不挪動半分。
蘇易寧說了,他就小心翼翼地反手伸到背後,把不情不願表達了十成十。
到底有什麼可在意的?除了勢力敵對之外,大家不都是男人?用得着這麼扭扭捏捏?
更何況是你要跟我打和平戰,又不是我故意去親近你的。
慕修寒在碰到蘇易寧大腿時抖了一下,指尖遲疑半秒才貼上去,而後托起蘇易寧,稍微直起背,站了起來。
這個是時候蘇易寧還是集中了精神來留意慕修寒的動作,等真正伏在他背上,隨着他的腳步感受輕微的晃盪,人就不自覺地有些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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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進那間琉璃室開始,他就覺得倦,雖然提心吊膽不可能真正睡過去,但身體中被抽空虛乏的感覺卻揮不去。
蘇易寧眨眨眼,打起精神,抽抽鼻子嗅到的血腥味之下,似乎有風沙寒霜的氣息,聞着就到了塞外廣漠中。
慕修寒聽她吸鼻子,微微側頭,然後什麼都沒說,又轉了回去。
慕修寒腳程快,這會兒有侍衛護送她們,一路倒也沒耽擱多久。蘇易寧趴在他背上,胸前的匕首硌着疼,時刻提醒着她。
蘇易寧搭在慕修寒肩上的手收緊,五指牽動肌肉,還是痠軟無力,他只做漫不經心地問道:“爲什麼一直讓我去龍辰宮?”
說到這種問題,慕修寒立馬恢復一個統領的鎮定和臨危不懼,快速簡短地回道:“先皇兵力都集中在龍辰宮,那邊是最安全的,明宇風和二公主都突不破。”
防備這麼堅固女皇怎麼還掛了?
這個問題蘇易寧不敢問。
慕修寒提到女皇仙逝時情真意切,悲痛不像是假的。看那個淚痣男一邊要砍自己還一邊對女皇讚不絕口,能深入敵人內心,可見這個女皇的人氣有多高。
自己什麼都不瞭解,言多必失,不經意衝撞了女皇一定沒有好下場。
現在就是養精蓄銳,迷惑慕修寒的時候!
蘇易寧“哦”了一聲,沒再說話。
好像後邊纔是主要內容,慕修寒壓低了聲音補充道:“先皇身邊大約是潛藏有逆賊,我已經把所有人軟禁在風華樓中,讓人嚴加看管。陛下大可放心。”
“你怎麼知道?”
慕修寒的氣息開始不平穩,手上的力道也不如之前那麼平穩:“陛下設計讓二公主和明宇風二犬相爭,本該是他們鬥得正亂時,宣召陛下您即位。一定是有人走漏了風聲,才使得他們二人舉兵造反,迫使先皇所有謀略提前實施,落得如今局面。”
蘇易寧聽慕修寒說的一本正經的,也不知道他是在胡謅還是當真給自己講局勢,心裡思忖着問道:“後來呢?”
這一問,慕修寒很久沒開口。
蘇易寧覺得自己是踩着雷了,小心得縮了縮身子,手也往後撤了撤,隨時準備捅刀子。
慕修寒忽然小心壓抑地深呼吸一次,本是吞吐濁氣讓自己放鬆的動作,做到更加內斂沉悶。
“陛下在爲大皇子籌備生辰,或許不關心宮內變故……”
這一句如同見第一面,含了憎惡和責備。但沉澱下來,慕修寒的情緒躲躲藏藏,似乎沒有之前來得那麼猛烈。
“唔……我確實有點不太記得發生過什麼……”
慕修寒儘量不表露真實情緒,但話語間總會透露出一些負面:“他們二人也是倉促起兵,不比先皇長久謀劃,原本是折騰不起風浪的。但——”
“什麼?”
“先皇接到陛下身亡
的消息,一時慌了手腳,纔在前往靈犀宮的路上遇刺……我,我手下侍衛也有內賊,等我趕到的時候,先皇已經……”
如淚痣男所說,女皇一世英名,唯獨到最後在兒子身上落下敗筆。因此喪命,也真是讓人痛心惋惜。
如此惦記着這個大皇子,什麼都給他最好的,讓他立於萬人之上,從此無人可欺。江山國家可以暫且拋去,只求他一時平安。
這是……母愛?
媽媽會這樣對我麼?我沒回家,她會不會悲傷到如此地步?
不會。
永遠不會。
爸爸媽媽他們還有柳暄,要等着柳暄出人頭地,等她成家立業,不可能因爲他而停下生活的腳步。
可以把他當成過客,到了時間就離開,宴席當散,千萬不要爲了他而悲傷。
只求你們好好生活。
這麼想,蘇易寧再也忍不住胸腔幾乎要炸開的憋悶。
蘇易寧被那個形似柳暄的男人激起來的蕭瑟悲傷,在這裡終於決堤爆發出來了。
慕修寒聽着後邊好好地安靜了很大會兒,正疑惑,背上的人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慕修寒一下就慌了。
不論他有多憎惡這個行事無端、蠻橫無理的大皇子,他現下都是皇上,是自己的主子,於倫理道義上必須無條件服從。
所以慕修寒才一直忍着情緒,任憑他說什麼就做什麼,一直到現在。
但蘇易寧這麼一哭,又顯出孩子氣來。
慕修寒想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像他這樣幼稚頑劣的人了,明明是十八歲生辰,卻一點這個年紀的樣子都沒有。
也是先皇向來溺愛大皇子,事事順着他,把他寵得無法無天。
雖是自私的性格,現在先皇,他的生母仙逝,他也是知道痛的吧。
慕修寒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等了半天也不見蘇易寧有停下來的趨勢,乾脆尋了個涼亭,轉身把他放到石凳上。
蘇易寧只管抹着臉大哭,根本不管自己到了哪裡,什麼境況。
慕修寒看他哭了半天,渾身上下也沒有摸出什麼能擦臉的手巾之類。侍衛在一旁註目,已經開始交頭接耳地竊竊討論,慕修寒又慌又急,乾脆跪了下來。
“慕修寒奉先皇遺詔,誓死效忠陛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