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9 天下爲敵
一衆朝臣哪裡會不知道哈雅心疼南宮瑾的心思,而且二人許久未見,也該留些空間給他們說說體己話,很快就都散了。
哈雅和南宮瑾一起回了寢宮,各自在桌邊坐下之後,哈雅才忽然想起一件事,神色沉凝了起來。
南宮瑾之所以沒有帶回阮煙羅,與她暗中下的那道命令可是有很大關係的,若不是西涼的士兵們半途反水與南宮瑾做對,想必南宮瑾也不會在南楚人攻來的時候手忙腳亂,最終讓阮煙羅墜下懸崖。
南宮瑾回來的時候太平靜了,提都沒提這件事情,所以在大殿上的時候她也就忘記了,可是如今想起來,她卻是一身的冷汗。
南宮瑾真的不介意這件事情嗎?想他在天曜的時候,也是手握重權,高居於衆人之上,如何能容忍有人在他要做的事情裡動這種手腳?
哈雅極欲知道南宮瑾心中到底是怎麼樣的,可是這種事情,她又根本不可能問出口。不問,縱然大家心知肚明那些士兵的做法是誰授意的,可是沒有證據,就無論如何也不會撕破臉,可若是問了,那不就等於承認了?
哈雅不上不下的堵在心頭,頓時十分難受。
“女王的身體可還好?孩子沒有調皮吧?”南宮瑾開了口,卻是很關心地問了哈雅的身體。
哈雅一時更是一頭霧水,可是又忍不住的高興,她懷孕這麼久,在那次刺殺阮煙羅未果之後,她就告訴了南宮瑾她懷孕的事情,可是南宮瑾從來沒有表現過特別的關注,這是南宮瑾知道她懷孕之後,第一次這樣關心的問她。
面上泛起嬌羞的笑容,說道:“他好得很,太醫說再過一個多月,就可以感覺到他的動彈了。”
說到這些話的時候,哈雅和世間所有即將做母親的女子一樣,渾身散發着淡淡的柔光。彷彿那個爽朗談笑,執鞭揮舞的少女,根本不是她。
“懷孕不易,女王要多多注意纔是。”南宮瑾自幼便是被當作帝王培養的,從來不會過多關注女子的事情,能說出來的關懷的話,也不過這麼空泛的一句。
但只這一句,也足夠讓哈雅欣喜了,她比任何人都瞭解南宮瑾,這是個如雄獅一般的男人,他能表現出這種程度的關懷,已經足夠說明他對一個人的在意了。
“王夫放心,我自然會小心照顧的,不會像……”
哈雅直覺的想說不會想阮煙羅那樣,可是話到嘴邊才發現自己不自覺地去和阮煙羅做比較,這一比,豈不是又讓南宮瑾想起了阮煙羅,而且阮煙羅現在死都死了,又何必再說一個死人的痛處?說到底,對於阮煙羅之死,她是難辭其咎的,因此只說出這幾個字,就立刻剎住了。
可她雖然剎住,南宮瑾又豈會不明白?他不在意地一笑說道:“看到女王,我忽然覺得我比南宮凌幸運多了。”
他的妻子在,孩子也在,而南宮凌,什麼都沒有。
哈雅琢磨了一下南宮瑾的話,嘆了一口氣,說道:“其實,我很欣賞那個女子,若不是……我們本可以成爲朋友的。”
誰能像她一樣膽大包天,將一個女王和一個王爺算計在掌中?誰能像她一樣從容鎮定,即使面對着王者的怒火,也能慢條斯理的將她說服。
可以說,如果不是阮煙羅指點,她根本不可能說服南宮瑾答應和她聯姻,可是到了最後,卻又是她親手害了阮煙羅。
神色忍不住有些黯然,南宮瑾見狀說道:“斯人已逝,女王也不必想太多,唯今之計,想想眼下要怎麼應付纔是真的。”
哈雅擡起頭,疑惑問道:“眼下?”
“是。”南宮瑾點頭:“我與南宮凌雖然向來不對盤,可也正因如此,纔對他了解頗多。世人只知道他淡漠無情,對什麼都沒有特別的興趣,可是卻不知他若是偏執起來,纔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人。”
“此次阮煙羅之死,是天曜太后一手策劃,我西涼和南楚首當其衝,可是梅纖纖和戎國也難逃其咎,甚至當初邯國太子算計阮煙羅,讓她一怒之下深入戎國,乃至有了後面的這些事,也算是誘因之一,若是我沒有猜錯,南宮凌一個也不會放過。”
“這豈不是與全天下爲敵?”哈雅忍不住叫道:“他瘋了纔會做這種事情。”
南宮瑾神色不變,卻點點頭說道:“若說這天下有瘋子,南宮凌絕對是最瘋的那一個。”
當初阮煙羅也曾被叫做瘋子,可是跟南宮凌比起來,連千萬分之一都不到。
哈雅微微白了面色,問道:“他真有這樣的膽子?”
“他不僅有這樣的膽子,還有這樣的實力。”於這一點上,南宮瑾倒是毫不小瞧南宮凌:“若是我猜的沒錯,他料理完了天曜朝內的事情,年關一過,他就會正式展開行動了,到時候天曜周邊小國一定會被他盡數蕩平,以解後顧之憂,然後他就會毫不客氣劍指四國,若是等到他一個一個把那些小國滅乾淨了,我們西涼,絕對逃不過滅國之運。”
哈雅看着南宮瑾,想從他臉上找出危言聳聽的蛛絲馬跡,可是沒有,南宮瑾坦然地任他打量,用目光告訴她,他說的每一個字,全部都是真話。
哈雅終究是一國之主,這一點看人的本事她還是有的。她只想阮煙羅能從南宮瑾的世界裡消失,可是卻從未想過她的死會帶來這麼嚴重的後果。
西涼雖然是男女平等的國度,但這個世上其他國家裡,女子的地位都是非常低的,在她的眼裡,阮煙羅亦只不過是南宮凌的一個女人,南宮凌失了她,縱然會難過,也不過就是難過一陣子罷了。
可是聽南宮瑾的語氣,南宮凌竟會爲了她衝冠一怒,赤地千里嗎?
心裡忽然無來由的起了一陣羨慕,羨慕那個女子,竟被一個人如何用心地愛着。
在這一刻她忽然想問問南宮瑾,若是她死了呢?他可會爲她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