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黃昏,天空巨大的火球正緩緩沉入城市的地平線下,徒映紅了長空上僅有的幾團雲彩。
安澤南站在一棟摩天大樓的天台之上,收回擴散的心神。
整個下午,他開着龔大小姐的座駕幾乎兜了半個淮南市卻一無所獲。這種情形讓他更加擔心,說明這幕府將軍心智盡復,所以纔沒有魯莽行事,以致泄了行蹤。無奈之下,他擇一高處,施展純以精神靈力去探索對手的搜神秘法。
安澤南的精神修爲已經達到了地鏡的頂端,精神意念純粹無比。然而搜神秘法需將精神意念以面的方式覆蓋出去。以安澤南之能,又選取這麼一棟高達八十層的大樓,念力所覆蓋也不過近百公里。
當收回擴散的心神意念,凡是搜神秘法經過的地方,其中各種生靈的信息鉅細無遺地流入安澤南的腦域之內。安澤南全神集中,彈指間對這些信息做出歸類、分析。這工作量是何其龐大,以致短短數秒的時間,安澤南便臉色發白,最後還是盤膝靜坐了一刻鐘才恢復了過來。
搜神秘法極耗心神,如非必要,安澤南絕不輕易使用。
然而秘法施展之後,他卻依然找不到幕府將軍的蹤跡,這說明那百年老屍並未出現在這方圓百里之內。
也不知道唐小子那邊怎麼樣?
安澤南拿出手機就要撥號,龔倩的電話卻打了進來。
“你現在在哪?馬上趕去下面這個地址,有情況!”龔倩急急說道,同時報出一個地址。
通過GPS導航,安澤南發現這個地址距離歷史博物館並不太遠,心中暗道這幕府將軍倒是懂得選地方。他原先以爲這活屍取道淮南市的方向,必定迅速推進以防被自己堵截。但沒想到,對方卻沒有遠離博物館,反而讓自己撲了個空。
安澤南人在車中,龔大小姐接到報告,距離博物館不遠處一片居民區的某棟大樓天台上發現兩具屍體。如無意外,當與幕府將軍有關。現場已經被居民區所屬的派出所控制起來,因爲情況特殊,於是通過總局聯絡了特事處,再由龔倩將情況傳達給安澤南。
來到現場,安澤南已經感應到一股淡淡的靈氣。幕府將軍已經逃逸,但殘留的氣息不散,說明對方非是弱手。
在出示了證件後,由一名警察帶着安澤南來到兩具屍體旁。
屍體未被移動過,兩屍分別一男一女,均脫光了衣服保持着合體的姿態。
安澤南細細觀察,發現兩具屍體的心臟處均出現一個對穿的細洞。他不得不暗贊幕府將軍刀法了得,只是一刀便了結了兩個人的性命。而且出刀的速度應是極快,這從傷口處沒有大量逸血可得出結論。而且兩名死者的臉上仍保持着gao潮的興奮表情,能夠讓死者連自己死亡都無法察覺到的刀法,那該得何其疾速。
再看現場周圍,卻是死者的衣物。然而這些衣物中,卻獨缺了男性死者的外衣和褲子。
死者當然不會只穿着內衣褲上來天台,那麼失蹤的外衣自然是被幕府將軍拿了去。
“狡猾的傢伙。”安澤南低罵道,若讓活屍披上衣服,再加上黑夜將至,他們將更難發現幕府將軍的蹤跡。
龔倩隨後來到現場,在觀察一番後要求總局配合特事處的行動。
幕府將軍喬裝打扮,僅憑特事處幾人很難在這麼大一個城市裡找到這具和普通人類沒多大區別的活屍。龔倩只能請求人力支援,要求總局派出警察在城市各大主幹道設置路障盤查可疑人物,並出動巡查人員機動搜索城市每個角落。
這樣的行動幾乎需要調用淮南市八成的警力,換作平時總局怎麼也難以答應。但現在已經出現三名受害者,鑑於案情惡劣、情節重大,總局不多時便通過龔倩這個請求。於是夜幕降臨之後,淮南市架起了層層路障,並對幕府將軍進行地毯式的搜索。
“要是知道那傢伙的目的地是哪裡就好了。”
咬了一口漢堡,安澤南嘆道。
因爲這幕府將軍的出現,累他連晚餐也不能好好吃一頓。龔倩買了幾袋漢堡權當晚餐,幾人縮在特事處中將就對付着。
現在最忙當屬阿杰,眼鏡男一邊吃着外國快餐,一邊十指如飛,在鍵盤上飛快輸入各種命令。而他跟前三臺大屏幕顯示器上亦不斷切換着各大公路的畫面,搜尋着可疑的身影。
“天知道一隻睡了百年的怪物醒來後想幹什麼,不過倭人多好色,搞不好是想去找女人吧。”龔倩不負責任地猜測。
“不會吧,那可真噁心。”白蘭緊了緊上衣,一臉擔心狀。
龔倩笑道:“放心好了,小白,它要敢騷擾你,本小姐把它炸成一地碎塊,就像這樣。”
她拎起一塊雞米花在白蘭眼前搖了搖,後者臉色反而更難看了。
安澤南搖搖頭,轉向唐柯問:“鑿齒下午沒發現嗎?早上我看它在人家棺材旁轉了圈,應該記得那傢伙的氣味吧。”
唐柯朝腳下的大狗看了眼,隨後尷尬道:“鑿齒說自己是妖獸不是狗,它纔不會記得氣味什麼的。不過我和它逛了整個下午,確實毫無所得。”
“那隻能看警察叔叔的了,希望人海戰術會有用吧。”安澤南無奈道。
夜幕之下,它披着殺人奪來的衣物,又不知道在哪裡拿來一頂帽子遮住了半張臉,就這麼朝市中心的方向走去。
幕府將軍的刀被布條包裹成棍狀物,它隨便將其背在身上,倒沒引來多少人的注意。
它刻意運功收斂了身體毛孔,不致於讓旁人聞到自己身上腐朽的味道。於是落在別人眼中,幕府將軍也就是個偏瘦的男人罷了。
已經是晚上,它自然不識得淮南市的公路。但發出召喚的波動源頭卻如黑暗中的燈火,爲它指明瞭方向。
它身法時快時緩,人少時便疾步快行,人多時便讓自己保持着普通人的行走速度。於是從市郊一路走來,它出奇地順利。
然而一進入市區,人卻變多了,這讓幕府將軍不敢隨便展開身法,於是那顆已經不能跳動的心只能乾着急。
拐過條橫巷,自一家服裝專賣店旁邊走出來,幕府將軍來到一條大馬路上。馬路兩邊車水馬龍好不熱鬧,但它可不認得這些呼嘯而過的大鐵塊爲何物,只覺得這些東西移動十分迅速,幾可比得上自己全力施爲的腳力。
甦醒來後全然不一樣的世界讓它感到新鮮,但那召喚着它的波動卻更加吸引它的心神。幕府將軍知道自己變成了活死人,它清楚自己雖活着,在別人眼中卻已經是怪物。這種明悟讓它在甦醒後氣憤難當,破棺而出後隨手便殺了一名工作人員。
藉着殺氣得到發泄的時機,恢復幾分理智後的幕府將軍卻感應到那讓自己甦醒過來的波動中,彷彿藏着某樣秘密。某些意念通過波動流傳回它的心間,突然它明白過來,那波動中有着讓它重生的事物。直覺告訴它,那是它擺脫活死人這種非人狀態的契機。
於是它不顧一切的追尋而來。
大概走了四五百米的距離,幕府將軍突然停了下來。前方,有幾名身着某種制服的男子正在盤查着路人。
這讓幕府將軍躊躇了起來,若只是擦身而過,它有把握不引起別人的注意。但若是被盤查起來,自己必然立刻暴露。無論它再怎麼掩飾,也無法掩飾自己那已經乾枯的身體。
一想到這,幕府將軍萌生退意。它剛轉身,一名警察卻發現了它。
“喂,你過來。”警察遠遠看去,只當它是個普通人,也沒細想,下意識地叫道。
幕府將軍卻以爲被人看穿,再顧不得掩飾自己,轉身便跑。
馬路兩旁行人如潮,幕府將軍這麼跑起來,便撞倒了不少行人。盤查的警察立刻醒悟,一人留下聯繫總部,其它幾人立刻衝上去。
行人以爲警察在追捕罪犯,立刻合作地讓出道來。
“站住!”
“不許動!”
身後傳來連聲暴喝,幕府將軍更加着急,慌不擇路下他拐進一條衚衕裡。豈料,這卻是個死衚衕。
腳步聲隨之傳來,它一回頭,只見幾個男人摸出奇怪的東西正對準了自己。當然,幕府將軍不會理解手槍是什麼東西,正如他不瞭解飛奔的鐵塊名爲汽車。
“舉起手來,轉身靠牆,把手舉到頭上!”一名警察暴喝,並持槍緩緩朝這形跡可疑的男人走去。
幕府將軍聽不懂漢語,但看情形,這些人並不準備放它離去。
波動的源頭已經距此不遠,它不甘心在這裡便被攔下。只要能夠重生,即使殺出一條血路也在所不惜。惡念一起,幕府將軍乾脆把帽子扒下來丟到地上,它那乾枯紫青的臉立刻讓幾名警察倒抽冷氣。
“這是什麼怪物?”
“不會是上頭要我們注意的傢伙吧?”
警察面面相覷,而落在幕府將軍的眼中,卻是嚴陣以待的陣仗露出不該有的破綻。
一聲長嘯,它反手拋起身後長刀。武士刀在不斷的翻滾中從包裹的布條裡脫出,幕府將軍伸手握住刀把,就這麼連着刀鞘往前飛撲。
當前的警察只覺勁風撲臉,看到怪物朝自己撲至頓時魂飛魄散。
另一隻手也握到了刀柄之上,幕府將軍一聲暴喝,雙手作爲上段斬姿。手臂用力抽下,武士刀出鞘,刀鳴聲中,長刀反映着路燈掠出虹芒,在警察頭上一閃而沒。
先是警帽從中分開,掉到地上。然後警察的額頭上出現一道細細的紅線,接着泊泊鮮血流出。幕府將軍不以爲意,一腳把變成屍體的警察踢開,然後黃濁的眼睛看向另外幾名警察。
見同伴一個照面便被這怪物斬殺,剩下的警察大吼開槍。
幕府將軍不識槍彈,頓時被打得皮開肉綻。只是已經沒有生命的身體,被警察射了十數槍,卻連一滴血也未曾濺落。
但槍彈打在身上讓它感到吃痛,嵌進身體裡的彈頭雖不致命,卻也讓將軍不好受。
嘶吼一聲,幕府將軍俯低了身體,長刀拖地,在地面拉出一串火芒。
它身法忽快忽慢,忽左忽右,飄忽得讓人難以測試,讓幾名警察的射擊紛紛落空。
而一挨進警察,將軍長刀揮出,涌起一片刀芒,迅如疾電掠過幾名警察身體。
衝出了衚衕,將軍還刀入鞘,在行人的驚叫聲中,它展開身法,竟硬是衝入馬路車流中,迅速遠去。
而這時,衚衕裡幾名警察才陸續撲倒在地上。他們的喉嚨皆出現一道細細刀痕,卻是被幕府將軍一刀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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