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跑車停在歷史博物館外。
安澤南三人魚貫從車上下來,唐柯卻比他們先到,已經侯在大門口。
接到龔倩的電話,他怕有危險而沒有讓劉可蕊跟來。鑿齒所化大狗正趴在唐柯的腳邊睡覺,這被馴服的妖獸比諸初現時安靜了許多,那對黃金般的眸子多了份沉穩,且智光內蘊。
四人會合,便要進館。
安澤南忽然變色,朝館內深深看了眼,疾道:“出事了!”
同一時間,館內傳來慘叫,並有器皿破碎之聲。
衆人顧不得通報,皆搶入館中。其中以安澤南速度最快,他運起靈力,速度激增,朝着慘叫來源處掠去。
撞開一道門扉,安澤南剛好捕捉到一道人影從窗口撞出的畫面。
這廳中血腥味大盛,一人倒在血泊中顯然遇害。安澤南不及細看,搶到窗前。窗外地面,那道黑影速度極快,幾個起跳竄入博物館邊緣的花壇裡,又翻過了圍牆。
似乎感應到安澤南的目光,黑影微一停頓。
於是安澤南看到一張乾枯,紫筋密佈的臉。
那臉上兩對枯黃的眼珠和安澤南對視了一眼後,它躍下圍牆消失不見。
那絕對不是一張活人的臉!
安澤南心道,身後響起腳步聲,然後一片吸氣聲中,有人大叫“報警”。
自然警是報不成,因爲龔倩三人隨後便到。出示了證件後,博物館的館長勿勿趕來,龔倩和他到一邊說話,安澤南卻走回地上那片血泊旁。
地上躺着的人明顯是館中的工作人員,這年近中年的男人臉上出現一道斜劈而下的刀痕。刀勢入肉三分,差些把他整個腦袋都剖開兩邊,由此可見刀勢何其慘烈,當中沒有絲毫迴轉的餘地。
死者的前方是一副黑色棺木,棺木四周架設着日本陰陽道的鎮邪結界咒文。
棺槨的表面四分五裂,斷裂處平滑如鏡,似是被利物從裡面切開,再震散。
再看棺槨之中,除了一個人形的臥跡,以及一些日本風格的陪葬品外,便再無它物。
安澤南知道,棺槨的主人剛剛已經逃逸。
“小白,有沒感應到什麼?”
那邊廂,龔倩和館長談話完畢,走了回來。
顯然接下來的工作已經交給特事處處理,博物館中包括館長在內的一衆工作人員三兩下走了個乾淨。
聽龔倩問起,白蘭老實搖頭,並躲到大小姐身後。反倒是唐柯第一次接觸死人,卻毫無懼意,反而學安澤南認真觀察着現場。鑿齒繞着棺木轉了圈後,似感無趣,踱到牆角趴下假寐。
“館長怎麼說。”安澤南走到龔倩身邊問道。
“看來是詐屍了。”龔倩說道:“聽館長說,包括這具日本棺槨在內,共十餘具來自各個國家的古棺是昨天才運到本市。而自昨晚開始,這具日本古棺便不斷出現震動的異象,負責看守這些古棺的工作人員都說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棺材裡出來。震動的趨勢在昨晚越演越烈,到了半夜才停下,館長向警察總局求助,於是這事就落到咱們頭上,基本就是這樣。”
她又朝棺槨方向望了眼:“你又有什麼發現?”
安澤南讓她叫人來處理地上這具屍體後,才說道:“博物館根本弄回一具不應該帶着四處跑的古代棺木。”
他叫龔倩一起來到棺木旁,在棺木前端處刻着一個櫻花和刀的標誌。
“這是家徽,在幕府時代,只有將軍的棺木才能夠在上面刻上自己的家徽。”安澤南說道,又指着架設在棺木四周一圈白色咒紙道:“這是陰陽道的鎮邪結界,說明這將軍生前肯定是殺人無數之輩,否則在下葬時不會以結界鎮之,怕的就是像現在一般詐屍。”
安澤南的手指在咒紙上輕輕掠過,到了中段突然停住。
“看這裡,咒紙出現裂口,應該是在搬運的過程中不小心弄裂的。古代棺木其文化意義不言而喻,搬運其間必定小心了再小心。但普通人並不知道這咒紙的意義,故不小心弄裂並不出奇。可是結界出現了裂痕,便讓這棺裡的將軍從沉睡中醒來,然後……”安澤南作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好醒不醒,偏在這個時候醒來,真是麻煩。”龔倩說道。
安澤南皺起眉頭:“你說的不錯,雖然這將軍生前必定雙手沾滿血腥,死後化爲兇屍。但被結界鎮壓百年,豈是說醒就醒,應該是受了某物的刺激才突然醒來。這淮南市裡到底有什麼東西可以把一具死上百多年的屍體喚醒?”
“管它是什麼東西,只要讓本小姐逮到那具殭屍,小姐我會讓它後悔在熱兵器時代醒過來。”龔倩曬道。
“它纔不是什麼殭屍。”安澤南搖頭說道:“那東西,應該稱之爲活屍。”
龔倩奇道:“殭屍我聽得多了,這活屍還是頭一次聽到,那是什麼?”
《黃泉錄》上有載:僵者,葬於惡地、死而不化。無靈智之屍,行若野獸。
這是對於殭屍的描述,簡單來說,殭屍是沒有靈智的異類,它們只會像野獸一樣覓食。但活屍卻完全不同,它們是凌駕於殭屍之上的產物。
魂寄屍中,遇物而醒。承生時之憶,不老不死,雖死猶活。
這是《黃泉錄》中對活屍的描述,它們不像殭屍只是屍體的某種異變。殭屍沒有靈魂,活屍卻有。人死後靈魂附於屍體之上不去,當遇到某種特殊的媒介時便會甦醒。這時,活屍繼承了死者生前的記憶、技能,而且因爲身體已經死過一次,所以不會再死,因此雖死猶活,這也是活屍名字的來由。
安澤南給龔倩解釋了一遍後說道:“但凡活屍者,生前必非凡人。因爲只有這樣的人才會對塵世無比眷戀,而當他們靈魂駐留屍體不去後,最終形成活屍,無不禍害一方。要知道他們以另一種形式活着,卻擁有在生時不朽的身體,還有等同無盡的生命,這樣的怪物危險程度不亞於一隻惡靈。”
聽安澤南這樣一說,龔倩開始有些明白地上這具屍體臉上的刀痕是怎麼一回事了。
“也就是說,我們面對的不只是一具屍體,還是一具武功高強的屍體。”龔倩眼光不凡,自然看得出死者臉上這一刀劈得是如何的乾脆利落,由此推辭使刀者的功夫強弱。
“總之是個大麻煩就是了。”安澤南苦笑道:“而且活屍不比靈體,它們可沒有晝伏夜出的習慣。我們要快點行動,天知道這幕府將軍還會幹出什麼事來。”
安澤南感到頭痛不是沒有理由的,若是兇靈作案,現在下午的太陽正烈,到晚上還有一段時間,至少可以讓他們從容佈置。可對於活屍來說,它們並不懼怕大白天的太陽。除了心臟不再跳動及形貌猙獰外,活屍和人類的區別並不大。
且活屍繼承生前記憶和智能,若這幕府將軍刻意隱藏,要在淮南市裡把它找出來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普通警察把博物館工作人員的屍體拉走後,龔倩立刻讓阿杰利用交管局的路面監控系統留意可疑跡象的身影。當然,這不是一件輕鬆的工作,但目前來說,也只有這個方法可行。
安澤南自然也不會閒着,把龔倩和白蘭兩女送回特事處後,他便開着跑車在市裡兜圈,碰碰運氣看看能否感應到幕府將軍的活動。
唐柯同樣帶着鑿齒負責不同的區域,妖獸已經記下活屍的味道,如果出現在鑿齒的感應範圍之內,妖獸必有所覺。
在特事處搜尋着活屍的時候,這幕府將軍卻出現在一片居民區中。
百年的沉睡,被某種事物召喚醒來後,它在短暫的時間裡已經完全記起自己生前的一切事情,包括引以爲傲的刀法。
召喚的波動沒有減弱,它正不斷朝那個方向移動。
但生前的智慧卻告訴它,如果不稍加掩飾,以它這種特殊的容貌很快就會敗露行跡。
這是明擺着的事,任誰看到一具穿着幕府時代古制盔甲的屍體招搖過市,不馬上譁然變色才奇怪了。
幸好博物館位處市郊,人煙不多。幕府將軍不知道從哪找來一襲破麻布包住它的奇形異象。只要不走近看,它便與這城市的拾荒者無異。
但越接近召喚着它的波動源頭,人煙便漸漸多起來。像它這樣子貿然進入市中心,怕不立時被發現。
這世界雖然和生前不一樣,然而還是有特殊的人類存在。
在離開博物館時,和安澤南對望了一眼的它,直覺告訴將軍,那年青的男子並不是普通人。
那雙眼睛澄亮毫無雜質,且瞳孔隱現神光,那是靈力修行到一定程度纔會出現的異象。而且從那雙眼睛中,將軍讀懂了對方不會放過自己的心意。
它生前不可一世,自然不會把區區人類放在眼中,儘管安澤南對它來說有一定的威脅。
而它也不是魯莽之輩,雖然想盡快到達召喚的波動源頭一探究竟,但將軍也知道現在並非貿然前往的時機。
至少,它得稍加掩飾。
下午的居民區裡很安靜,幕府將軍用奇異的步法,配合建築的陰影順利潛入一棟樓房之中。
它飛快來到了樓底天台,選擇最高點並不是心血來潮,在這種地方要打便打,要逃便逃,實是出自戰略的需要。而打算在天台上藏到夜間的它,卻無意中聽到若隱若現的呻吟聲。
過了片刻,它才記起這是男女歡好的聲音。
將軍朝聲音源處潛去,見天台儲水池之後,有對年輕男女正大膽行那苟且之事。
它一雙黃目亮起奇光,視線落在那男子的身上。
這男人和它的身高相仿,若拿到他的衣物,對今晚的行動大有幫助。
當然,它不可能去借去買,對將軍來說,它腰上的武士刀足以解決任何問題,包括男子身上的衣物。
於是片刻之後,天台上響起兩聲短暫的慘呼,然後多出一具穿着T恤布褲的活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