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柯衝出派出所的同時,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一道玄青色的符咒。這是木系潛形符,能夠讓鑿齒進入隱形狀態。
依南志平所教的口決,利用訓獸師和妖獸之間神秘的聯繫,潛形符的力量通過唐柯作用到鑿齒的身上。
鑿齒穿出收押室窗口時已經失去惡鬼的影子,派出所後是一片居民區。其中徑道彎曲,如蛛網密佈,不是當地人一走進去便如同走迷宮,更何況是鑿齒這妖獸。
嚴廣達很知機的收斂了氣息,致使妖獸一時不知該往哪追。
還好有白澤同行,靈獸低吼,帶頭跌去。鑿齒見狀連忙跟上,妖獸把重矛背在身後,放低了身體如野獸般四肢並用飛掠翻爬,速度比諸人形快了一倍有餘。
從彎角衝出,鑿齒金黃的瞳孔映現出前左拐小巷處有陰影一陣不規律的起伏。妖獸從鼻間噴出白氣,立時發足奔上。
奔跑間,身體忽感一陣清涼。有玄青色的光籠罩在自己身上,鑿齒知道唐柯對它使用了潛形符,行動間再無顧忌,頓時速度再增。
唐柯用完了潛形符,卻不知道妖獸往哪追去。站在派出所門口乾着急的他,聽得身後地面被高跟鞋踩出連串爆響,卻是龔倩帶着白蘭追出來。
“鬼呢?”龔倩問。
唐柯無奈聳了聳肩,表示不知。
龔倩看向白蘭,後者點了點頭。
以往,白蘭的超靈感應就如同遊戲中的被動技能,只有附近靈動出現不尋常的波動時纔會爲白蘭捕捉並預演。然而超靈感應在白蘭的不斷運用,並主動嘗試控制後,白蘭這項技能已經出現新的變化。
如果白蘭進行過一次超靈感應,那麼只要她把精神集中到感應中出現的事物,便能夠鎖定這個事物進行二度感應。這種蛻變的能力被白蘭稱之爲超靈續感。
但目前以白蘭的精神能力,只能進行一次續感。所以萬不得以,白蘭絕對不輕易啓動這種能力。
而現在,顯然需要通過續感來鎖定惡鬼的行蹤,白蘭立刻閉上眼睛,在腦海裡不斷想像那出現在感應中的惡鬼。
思感無限擴張。
起先只是一片混沌的黑暗,然後黑暗中漸漸有了模糊的事物。先是輪廓,再直譯肌理,最後形成了清晰的畫面。
雖是驚鴻一瞥,但白蘭確實看到了“寧平小區衛生所”的字樣。那是通過惡鬼的眼睛所看到的畫面!
“衛生所是吧…….有了!“龔倩用手機的GPS定位功能找到了目的地,並確定了最短的前進路線。
三人立刻行動。
鑿齒用車一蹬,妖獸騰空而起,從巷道中撲出。
在它的正前方是寧平小區的衛生院,衛生院正對着小區爲數不多的幾條街道。
現在是下午四點,街道行人絕跡,只有一輛麪包車悠悠駛至。
車上的司機並沒有發現,前方路面上有一道影子迅速橫穿馬路。司機沒看到,但鑿齒看得分明,這是惡鬼通過附近各種建築的陰影進行短暫的空間跳躍。
妖獸飛撲而出,朝着已經掠至路中的影子抓去。
它雙手蓄滿靈力,可以捕捉沒有實體的鬼魂,嚴廣達也不例外。但鑿齒雙手剛傳來捉實的觸感,麪包車剛好駛至,將它和惡鬼一同撞開。
司機嚇了一跳,明明車前什麼東西也沒有,車子卻傳來劇烈震動,像是撞到了什麼。還好他開的不快,連忙剎車靠邊。下得車來,司機看到衛生院左邊巷口的牆面忽然震出一片灰塵,彷彿被無形之物砸中般。
他大呼見鬼,立刻溜進車裡,掉頭閃人。
司機當然不知道,那是鑿齒被惡鬼彈開弄出的聲響。嚴廣達趁兩者同時被撞,狠狠撞了鑿齒一把,將妖獸彈到了附近牆面上。
它剛想逃跑,卻被小狗般大小的白澤擋下。
嚴廣達不知道這長尾白貓是爲何物,但對這比小狗大不了多少的異獸卻有着面對天敵的恐懼。即使嚴廣達知道這隻小獸力量並不強,但它卻不起越雷池一步。
這時鑿齒再度撲上。
重矛從妖獸背後取下,附着破甲符的長矛在妖獸的神力下盪出一片矛影罩住嚴廣達。嚴廣達對鑿齒的矛頗爲忌憚,它化身成霧,飄忽不定穿梭於矛影之間。
儘管長矛屢刺不中,但揮舞中逸出的靈波卻不斷消耗嚴廣達由靈體所化之霧。鑿齒戰鬥經驗何其豐富,知道重矛無法對惡鬼產生實質性的破壞,但靈力卻能夠削減它們的形體。於是每矛刺出必定靈力激盪,此法耗力最大,但卻是眼下最有用的方法。
十幾矛後,嚴廣達已經不能再那麼靈活如意了。妖獸的靈削減着它化身的黑霧,且鑿齒的矛勢不斷收縮,嚴廣達能夠騰移的空間越來越少。
激鬥中,鑿齒似是後力不繼,矛勢爲之一窒,露出不該出現的破綻。
嚴廣達一喜,此時不走更等何時。
黑霧中響起歡嘯,霧卷如龍當下便要從矛勢的破綻處逸出。豈知,鑿齒的臉上逸出非常人性化的笑容,重矛在它手中一圈一刺,奇招頓現。
嚴廣達眼看要衝出妖獸槍勢之外,豈料空間忽然出現凹陷吸納的古怪感應。嚴廣達一不小心,霧狀雲龍立刻朝着凹陷的方向被吸去。它剛想拼命脫離,鑿齒一矛刺至。
帶着妖獸靈力的一矛重重刺入霧中,嚴廣達慘叫一聲,黑霧化成人形,被妖獸一矛帶得撞到巷道牆面之上。
重矛穿過它的身體重重釘在牆上,嚴廣達重施故伎,身體局部霧化以脫離重矛的鉗制。
豈料,鑿齒的雙手突然騰起了靈焰。妖獸歡嘯一聲,雙手出拳如風,不斷痛擊嚴廣達的身體。
嚴廣達慘叫連連,妖獸拳上的靈焰帶着卻邪正力。靈焰帶給它的傷害卻無法通過霧化去消除,反而身體一霧化,便會被靈焰引燃,害嚴廣達只能以靈體硬捱鑿齒拳拳到肉的重擊。
鑿齒自然不會使用靈焰,只是唐柯對它使用了天火符。
同樣是天火符,顯然南志平所贈的符咒威力比安澤南從《黃泉錄》上依樣畫葫蘆做出來的要大得多。靈焰纏繞在鑿齒的雙臂上,聲勢十分駭人。
通過定位系統找到了寧平區衛生所,唐柯遠遠便看到鑿齒的身影。他是妖獸的主人,倒不會因爲潛形符而致使看不到妖獸。一見鑿齒已經把惡鬼釘在牆上,唐柯立刻用掉身上最後一張符咒,引來天火正力加持鑿齒,提升它對靈體的攻擊力。
這時衛生所裡的人聽得外間動靜,紛紛跑出來看熱鬧。還好龔倩一句“警察辦事”把這羣好事之徒轟回衛生所裡,再和白蘭唐柯二人來到巷口,鑿齒臂上天火燃盡,但嚴廣達卻已經被妖獸揍得形體開始崩散。
惡鬼身上騰起青煙,身上硬是被天火靈焰燒出數個碗口大的洞。洞的邊緣不斷有青煙逸出,那是靈體被徹底破壞的現象。
“雖然施志鵬幾人確實不夠義氣,但僅憑這點便煩亂殺人,本小姐卻絕不認同。”龔倩舉起手槍,槍口正對嚴廣達的額頭:“就讓我送你上路吧,以正義之名……”
唐柯和白蘭不約而同齊齊斜視龔倩,心想大小姐的正義情結又發作了。
可這時,異變忽生。
嚴廣達渾身劇烈痙攣,靈體化成黑色液狀體,龔倩子彈還來不及射出,惡鬼飛快地流過地面,朝着巷子深處游去。
衆人看去,只見巷子中不知何時又多了一人。
嚴廣達所化的黑色液狀物來到他腳邊時如蛇捲上,隨着這人的腳游上了胸口。那人突然張大了嘴巴,黑液便這麼全數灌入他的口中。看他“咕嚕咕嚕”把黑液吞下,白蘭臉色都青了,就連龔倩也爲這噁心的場面皺緊了眉頭。
嚥下最後一滴黑液,他伸出舌頭輕輕在脣間一舔。似乎意猶未盡,然後緩緩擡起頭,朝龔倩打了聲招呼:“沒想到在這裡又遇到你啊,漂亮的警察姐姐。”
“孫慶嘉!”龔倩從嘴中叫出他的名字,並用槍指着他喝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出現在巷子中的正是經貿大學曾經的學生孫慶嘉,這個瘦弱的男生搖着頭說:“自從我遇見了他後,連我也不知道自己現在這模樣是人還是鬼,亦或是其它什麼東西。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我感到從所未有的爽快啊!”
他雙手一張,裸露在空氣中的手臂皮膚、臉部之下忽有黑氣流轉,就如同一條條在他經脈中攢動的黑色小蟲。同時,孫慶嘉身後空間扭曲,竟憑空生出一個個猙獰的虛影面孔。若安澤南在此定爲大驚失色,只因孫慶嘉背後生成的面孔皆是魔相。
雖然龔倩幾人不知道孫慶嘉生出魔相,但這男生渾身透着一股邪勁。彷彿有他出現的地方,連陽光也變得柔弱無力起來。一股壓抑,黑暗的氣息從他身上翻涌而出,並不斷朝龔倩幾人掠至,這讓幾人心頭極不舒服。
“我說警察姐姐,你用槍指着我…….”孫慶嘉手指併攏成槍狀,對準自己的太陽穴邪笑道:“該不會是想射殺我吧?”
“你以爲我不敢嗎?”龔倩挑畔般說道。
“不,你儘可以朝我射擊,因爲……”
“我很想殺了你們呢!”
孫慶嘉一聲怪叫,人如大蝙蝠般躍起掠至。
龔倩的槍和鑿齒的矛幾乎同時出手。
除靈子彈從槍膛中射出,但在擊中孫慶嘉的瞬間,這男生卻像嚴廣達般被擊中的部分瞬間局部霧化,讓除靈子彈毫無阻礙穿體而過。
而鑿齒刺向他的一矛,卻被孫慶嘉伸手一撈便握在手中。
男生的手中響起一陣牙酸的銳響,當他把重矛推開,妖獸的武器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啃食過,竟然出現一個邊緣參差不齊的缺口。
孫慶嘉撲至,勁風逼人。
唐柯已經用光身上的符咒,眼下無符可用,只得揉身而上,用安澤南教他的粗淺拳法朝孫慶嘉胸口打出一拳。
孫慶嘉如同旋風般掠過唐柯身旁,唐柯悶哼一聲被他用精妙的手法拋了出去。這時龔倩才轉身一腿踢出,可見孫慶嘉的速度有多快。
腳踝一緊,龔倩只見自己的勁踢被孫慶嘉輕描淡寫的接住,還捉住了自己的腳。立時悶哼一聲,另一腳點地借力騰起,再重重踹在孫慶嘉胸口。
孫慶嘉作戰經驗終不及龔倩豐富,沒想在這種情況下這美麗女警還能夠變招。不及防被踢得連連後退,立定後再揉身衝上,卻見落到地上的龔倩正冷冷對着自己舉起手槍。
從地面斜上的角度射擊,龔倩並不怕誤傷同伴。
呯!
龔倩一槍射得孫慶嘉整個人往後便倒,可眼見他就要倒在地上,他雙腿卻突然釘緊地面,然後又緩緩彎身而起,看得龔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孫慶嘉完全站了起來,在他的眉心處有個彈痕。但傷口卻沒有血流出來,孫慶嘉哈哈怪笑,雙臂張開就要撲上。
氣浪翻滾,銳響破空。
孫慶嘉如同突然撞到了貨車,整個人被無形的大力撞得飛起,衆人皆聽得他全身響起骨頭斷裂之聲。下一刻,他像摔壞的人偶掉到了十米外的地方。
龔倩驚魂不定,看到白蘭正緩緩放下了雙手。
超念衝擊!
唐柯在鑿齒的摻扶下站了起來,剛纔他差點沒被孫慶嘉摔死,要不是妖獸見機抱住了他並卸去了大部分力道,現在唐柯恐怕已經暈了過去。
龔倩也重新站起,幾人看着一動不動的孫慶嘉,人人眼中驚疑不定,哪曾想過兩個月前還是普通學生的他,現在厲害到如此程度。如果不是白蘭的超念衝擊,現在倒在地上的就不是孫慶嘉而是他們了。
“鑿齒。”
唐柯叫道,妖獸立時回意,拎着重矛朝地上的孫慶嘉走過去。
但妖獸只邁出兩步,孫慶嘉渾身扭動,那變形脫節的關節、肢體紛紛復位。男生像打不死的怪物般,又緩緩站了起來。
不過他大口喘着氣,看來這番動作費了他不少力氣。
孫慶嘉狠狠朝衆人盯了一眼,然後轉身便跑。
龔倩剛要追上,背後巷口忽有人說道:“別追了,那人用了殖鬼邪術,是很難被完全殺死的。”
這個聲音龔倩再熟悉不過,她轉過身,看着巷口難以置信道:“老頭子,你怎麼會在這裡?”
出現在巷口的,正是龔倩的父親。龔天正朝女兒微笑道:“我是來送東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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