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倩拍案而起,當下朝收押室而去。唐柯帶着鑿齒跟在她後頭,白蘭本要跟上,臉色卻微微一變。
她飛快從隨身帶的提包裡拿出速記本和鉛筆,然後飛快在本子上畫起什麼來。
收押室裡,施志鵬撐飽了肚子,又把心中一直恐懼的事物說了出來,內心壓力大減。最近幾天他的精神總處在繃緊的狀態,現在鬆馳了下來便覺眼皮發重,也不知道怎麼的就躺在房間的單人牀上睡着了。
睡夢中,施志鵬連發惡夢。一會夢見嚴廣達變成怪物正追着他、一會又夢到陳桂和成鋒在他眼前不斷重複死亡的過程。最後施志鵬一聲發喊醒了過來,後背已經爲冷汗打溼。
他坐在牀上喘着氣,慶幸這只是一個夢。
移至牀邊,施志鵬要下牀。但赤腳碰到地面時,他尖叫一聲彈回牀上。
天,地面竟然冷得如同南極的冰,讓他措不及防嚇了一跳。施志鵬驚魂未定,心裡更是疑惑,這時他才發現,從收押室大門上的觀察窗看出去,室外竟然一片暈暗。
他默默估算時間,此刻應該是下午纔對,怎麼天色會暗得如此厲害。
而且,施志鵬聽不到一丁點人聲。
就彷彿整個世界只剩下他。
孤獨的感覺在心中蔓延開,接着被恐懼佔領了心頭。施志鵬穿上鞋,三兩步跑到門前,從窗口往外看,他臉色頓時變得相當難看。
“這是怎麼回事?”他搖頭,無法理解爲何從收押室看出去,竟是千里枯地。
地平線淹沒在漆黑的雲團中,不時有電蛇炸起,照亮這片灰色的荒野。大地已經乾枯裂開,風乾的樹木如同怪物的爪子擺出各種猙獰的姿態。這是一個沒有生命的世界,唯一的生命就是收押室中的施志鵬。
施志鵬臉都綠了,他搖着頭往後退,腳跟碰到了什麼,有東西咕嚕嚕滾到了牆角。
他回頭看,那是個圓滾滾的事物。施志鵬還不及看清,那東西自己轉過來,竟然是陳桂剩下大半邊腦袋的頭!
“膽小鬼,你踢到我了!”
從陳桂爛了一邊的腦袋中發出的尖叫聲刺痛了施志鵬的耳朵,這像皮球一樣的東西尖叫連連朝着施志鵬滾了過來。它停在男生的腳下,張開嘴狠狠往施志鵬的小腿咬了下去。
施志鵬一聲慘叫,小腿被陳桂咬得鮮血直流。他發狂地踹開陳桂的頭,最後雖成功把它踢到了牀下,自己卻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
奇怪的是,施志鵬摔得一點也不痛。底下有什麼柔軟的東西幫他墊了下,施志鵬用手撐着身體再站起來,卻發覺雙手不知道粘到了什麼,一股粘稠的感覺讓他舉起手。手上,卻是一片鮮紅的顏色。
是血!
然後他才發現,自己後半邊身體已經被血染紅。
“志鵬,咱們還是朋友嗎?”
背後傳來輕聲的疑問,施志鵬聽得汗毛直豎。雖然腦袋裡千百個聲音叫他別回頭,但施志鵬還是轉過身。於是他看到了成鋒,開膛破肚的成鋒!
成鋒坐在地上,肚皮往兩邊敞開,任由腸子流了一地。
剛纔那種柔軟的感覺,就是施志鵬摔倒在成鋒的身體上、腸子上。一想到這,施志鵬忍不住想吐,但胃袋裡卻吐不出東西來。
手中尚拿着得刀的成鋒臉色忽然變得猙獰起來,他學陳桂般尖叫:“你以爲你逃得掉嗎?我們四人是好朋友,生是如此,死亦如是。現在,快點來陪我們!”
“不要!”
施志鵬大叫着跳上牀去,牀底下陳桂的頭蹦個不停,牀邊拿着刀的成鋒爬了過來,施志鵬無路可逃。
忽然,阿桂不再跳了,成鋒也停了下來。世界變得好安靜,接着這兩個已經死去的好友齊聲大笑:他來了!
他來了?誰?
施志鵬想到了嚴廣達,念頭方起,收押室處炸起驚雷。室內一片白茫茫,施志鵬隱約看到了大門打開。
當電光斂去,有冰冷的風從門外吹進。施志鵬恐懼的發現,門不知什麼時候打開了。
他來了……
施志鵬轉頭四望,牀後、牆角……但他看不到嚴廣達的身影。
“喂,你在看哪裡?”
冷不防,有聲音從頭頂傳來。施志鵬只來得及朝天花板望了一眼,便見嚴廣達帶着一身泥污朝他撲下。
像八爪魚般纏緊了施志鵬,嚴廣達張開嘴,一口咬在了男生的肩膀上。
收押室裡頓時響起淒厲的慘叫。
“快醒醒!”
龔倩一巴掌掃在施志鵬的臉上。
她和唐柯來到收押室的時候,看到施志鵬在牀上蜷縮起身體。等兩人走近,才發現施志鵬似是在做惡夢。
他口中連聲呼叫,又說着含糊不清的話,而任龔倩又搖又打就是不醒。
龔倩正打算讓人整盆冷水來把施志鵬潑醒,忽然這男生的褲管裡忽有血流出。龔倩連忙拉起他的褲管,只見施志鵬的小腿上詭異地出現一排齒印。
而片刻後,施志鵬的肩膀亦彈出血霧。拉開衣服,那上面又是一個齒印。
“他在夢裡受襲擊了!”唐柯叫道,卻無計可施。
他是馴獸師,最近從南志平那學了些五行符咒之術用來增強鑿齒的戰鬥力。但鑿齒就算再強,也沒辦法進入施志鵬的夢境裡爲其驅逐惡鬼。
至於龔倩,自從上次夏爾廣場抵擋遊魂進攻把天火匕首也犧牲了之後,到現在她還沒有趁手的武器。如果天火匕首尚在,那還可能把施志鵬體內的惡鬼逼出來,現在,她手上只有剩下不多的除靈子彈以及驅魔手套。
龔倩總不能拿除靈子彈朝施志鵬射擊,而驅魔手套的功能還沒有強大到可以直入夢境。
大小姐不由後悔來之前沒叫上南志平那老頭,這墓谷傳人可是欠了她和安澤南天大的人情。老頭子功夫不行,但百般咒法樣樣精通,捉個惡鬼自然不在話下,但現在再叫南志來來也太遲了。
兩人束手無措間,鑿齒若有所感朝門外看去。白色靈光一閃,靈獸白澤搶了進來。
白澤上次幾乎耗光了靈力,經過這段時間的休養,現在已經恢復到哈巴狗般大小的個頭。小狗般大的靈獸一下子躍到了牀前,一爪搭在施志鵬的額頭上,跟着朝施志鵬發出一聲虎嘯靈波。
瞬間,施志鵬睜開眼睛。他眼珠一片漆黑,中間各有腥紅光點,如同眼珠般的光點一轉。跟着施志鵬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嚎叫聲,大蓬黑煙散發着腥氣從施志鵬嘴中噴出,積聚在天花板上旋轉不休。
白澤是靈獸更是聖獸,天生對邪穢之物帶有震懾的作用。它雖不能進入施志鵬的夢中,卻用吼聲把嚴廣達嚇了出來。
龔倩也是機警,立時察覺黑煙有異,便舉槍就射。除靈子彈傾泄在煙霧中,打得煙中不斷傳來慘叫聲。
黑煙回縮、凝聚,最終化出人型。嚴廣達這隻惡鬼渾身流動着泥水黃汁,像蜘蛛俠似的用四肢貼在牆角上。它有些畏怕地看了白澤一眼,然後手腳並用,飛快朝牆邊窗口遊走而去。
“鑿齒!”唐柯大叫,身後妖獸化成黑光。
黑色光芒中,卻有金光一閃,跟着嚴廣達慘叫響起。
原來卻是鑿齒擲出重矛,矛上金光流轉,卻是唐柯不久前給它加持的金系咒符破甲。
破甲符讓鑿齒重矛更具有破壞力,且鑿齒本身靈力亦對惡鬼造成一定傷害。但這畢竟是物理性質的攻擊手段,嚴廣達被重矛釘住的身體很快煙霧化,接着像一片流水般自重矛周圍流泄而開,又迅速聚回人形並破窗而出。
“追!”龔倩叫道。
她和唐柯掉頭要走,白澤和鑿齒卻直接從窗口衝了出去。
兩人跑出收押室便迎面撞上了白蘭,白蘭舉着速寫本氣喘吁吁道:“你們看這個!”
龔倩朝唐柯打了個眼色,後者會意先行奔去。這時聽得動靜的劉桐等人帶着警察跑來,龔倩着他們不用理會,只管看好施志鵬。然後纔拿起白蘭的速寫本,上面畫着卻是一頭漆黑的惡鬼。
惡鬼自然是嚴廣達,但在它的身後,白蘭還畫了一個男生。
男生的身體用由實入虛的手法表現出和惡鬼重疊的畫面,而出現在惡鬼後的大半張臉露出邪笑,卻讓龔倩覺得臉熟的緊。
忽然腦中靈光一閃,龔倩失聲道:“這不是上次我們沒捉着的孫慶嘉嗎?”
在江風市經貿大學的紋身事件裡,有名叫孫慶嘉的學生利用紋身附體的規則設局報復了四名同學。當時龔倩識破其伎倆後本欲將其捉獲,可後來事情峰迴路轉,校長兒子被補天派主製成了冥煞以引出鬼門守護之混沌,以此結束了大學的紋身事件。
而封鎖令解除後,孫慶嘉便失去了蹤影。龔倩卻沒想到兩個多月後,她又見到了孫慶嘉,而且這個學生還和惡鬼索命有關係。
看着畫中邪笑的男生,龔倩心中隱有不安,此時的孫慶嘉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任由別人欺負的男生。
究竟在他的身上,發生了什麼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