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說白了,她就是想賣,出賣不出錢了。

這種事,她在當初決定出賣大皇子的時候就該想明白了,廢太子不再是太子,她也不再是太子妃。

她不是早已想好她的出路?

爲何徘徊,柳貞吉也知道這事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但她現在完全不想知道。

“回去吧。”柳貞吉若無其事地擡起頭,看着微笑着,眼睛中有淚的容敏。

她不想爲難眼前這個沒有得到什麼好處,其實一直都在付出的女人。

對那兩個孩子而言,她其實是個再好不過的好人。

可她的好意無人領情,再好又如何。

她背棄那麼多,無人心疼她,等到她付出的人再來領會她的好,又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去,都不知道那個時候她還會不會活着。

這就是人生。

柳貞吉慶幸她的路就算不好走,但一直走在對的路上。

丈夫,兒女,都在她身邊。

她就算同情容敏又如何?她又不能幫她一輩子,更不可能替她活。

幫了這一次,下次她跌得更慘的時候,誰來幫她?

人還是靠自己的好。

也只有她知道只有自己能靠的時候,行動纔會更爲謹慎。

自救纔是真諦。

“呵……”容敏這時輕笑了一聲。

柳貞吉看能透她笑容後的酸苦,但她還是一言不發。

“好,那我暫且告退。”容敏到底是世家女子,站起身後,不改姿態,不卑不亢地朝柳貞吉頷了一下首,這才離去。

兩人間沒說幾句話,但因兩人都自持身份,到底是沒鬧出什麼事來。

隨身的侍從裡,除了暗衛,周容浚只帶蘇公公這一拔人走,留下長殳和剩下的。

戶公公也被他留了下來。

戶公公戶苗本要回京,但被獅王一句淡淡的“你還要幫我着看兩個小的一點”就留了下來。

王府確實不太平。

而京中那邊,周文帝確實還需要他回去。

但戶公公還是選擇留了下來。

獅王一走,靠王妃支撐着這偌大的西北王府,哪怕還有長殳,可戶公公還是並不看好。

不看好,那就留下來。

得知戶公公要留下來,小世子受母令,領着妹妹過來看戶公公。

周裕渝與周辰安與家裡來的兩個堂姐堂兄並不親熱,可能是因爲皇次孫與淑儀郡主並不看得上他們,又因他們父王與他們父王有仇,還有些欺負他們。

來者是客,這是父母教周裕渝的,所以他還是讓着那兩個的,但怎麼說都還是不喜歡,也就不讓妹妹也跟他們玩,而且在見過戶公公怎麼對待妹妹後,知道戶公公是高人,能保護妹妹,他便讓辰安多跟戶公公。

父親母親有府外府中的要事在身,他要念書,長殳要操持內務,梨雲他們更是忙得團團轉,知道戶公公能那麼盡力照顧妹妹,周裕渝別提有高興,每天傍晚放學回來去接辰安,都要跟戶公公好好打個揖,道聲謝。

柳貞吉常告訴周裕渝妹妹是歸他保護的,周裕渝把辰安看得很重,自然樂意在他不在的時候,有高人能代他保護她,如此也沒幾天下來,他早把戶公公當成了自家人,儘管沒有與長殳那樣親近,但戶公公好歹是排在了長殳後面的果子之後。

“公公,多謝你能留下來,再替我代管一下妹妹,等我以後長大做事了,我會好好待你的。”周裕渝做事已經一板一眼,說話也如是,有些像他那書呆子先生許太湖。

戶公公不會說話,聽了也只點了下頭。

妹妹辰安郡主早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就自動自發地伸出手,讓戶公公抱到她到腿上坐着了。

她等她哥哥說完,把手裡抓着的一根芝麻糖放到她哥哥嘴裡,讓他咬了一口後,她又咬了一口,剩下的塞進戶公公嘴裡,就又招手讓她的小丫環過來,把針線拿到手,安安靜靜地繡起她的花來了。

她早慧,不愛說話也不愛粘人,父母兄長把她交給誰照顧,她就安安心心地呆在誰身邊,這段時日跟戶公公跟得久,她也就把從她母妃那討來的活,也當着他的面做了。

當然,這些也因父母兄長都說他是可以信任的人。

因要走,一連幾天,周容浚都在重布王府上下的佈防,這些事情一吩咐干將下去辦,隔天,他還要親自去走一遍,重查一次。

回頭與柳貞吉說起,自然每個暗樁,每處明道,都會詳細地說給他的王妃聽。

柳貞吉知道他認真,但卻是頭一次,面對他對她的這般認真,每每聽到半途,險些要掉淚。

她一直都知道感情的事都是風雲密佈,不可猝防的,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現,更不是有付出就必定有回報,但到了她這裡,卻一直都是良性循環,她愛他多少,他回過來的更深更濃,她豈能不感動?

“我過幾天就回來,等我回來。”就要走前晚,周容浚半夜纔回來,回來剛躺下一會,就又要起了。

在她與他穿衣裳的時候,他很是淡然說道。

“好。”柳貞吉點頭。

周容浚看她臉上無笑,他反而笑了笑,神情中有少年時調弄她的戲謔之意,“捨不得我?”

“捨不得。”柳貞吉還是點頭。

她很坦承,周容浚原本想再調笑幾句的心歇了,反手包了她,道,“我總捨不得你,這不是什麼好事。”

“對我卻是好事,”柳貞吉說到這嘆了口氣,“讓你知道我還等着你回來呢。”

他要是個平民百姓,真出去個三五天的,爲家裡謀生計,她可能會安心些。

可他不是,她要是真的能安心,那纔是有鬼了。

“哼……”周容浚聞言哼笑了一聲。

他這些年雖然變得柔軟了些,但究竟不是什麼柔情百千的男兒,摸摸她的臉,就當是安撫了。

等到上了馬,他看了突然馬下擡頭看着他,突然流了淚的王妃,再看看他的孩子們,周容浚俯下身,再道,“就幾天。”

就幾天,他就回來。

明面上,是周容浚送萬皇后入京。

進京時,御林軍封了街道,一行人一路安然入了京。

萬皇后與周容浚身份非尋常人,於皇宮正宮天宣門進的宮。

周文帝在天宣門的天壇前,迎了萬皇后。

這是自很多年前,他第二次給萬皇后這種榮耀。

第一次是他迎萬皇后當皇后,入朝爲後。

這是第二次。

萬皇后神色有些疲憊,對周文帝的大章旗鼓沒什麼反應,只是在周文帝溫熱的手握上她的手後,她一愣,這才擡眼,認真地看向這個男人。

她冷心冷肺這麼久,以爲他再度襲來的熱情,也不過僅供他用上一年半載,沒想,他還真是有閒心,一直都如此。

“一路累了?”周文帝見她正眼看她,露了個笑。

他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麼。

她的好壞,他早了然。

只是,她的壞,他已經不像當年那麼計較了。

他們之間,如果需要有個退步的,那就讓他來罷。

他們沒什麼時間可以蹉跎了。

不僅是她,他也快沒了,他也老了。

這次,他那四皇子能送她回來,周文帝欣慰樂見,他心情好,脾氣更是要好些,全身上下哪有一點病重急需皇后回京照顧的樣子。

“還好。”萬皇后愣了一下之後也自然了起來,很是隨意地點了下頭。

這時她回過頭去,見小兒子隨意地四處打量,根本沒向他們看來,她心中輕吁了一口氣。

這一路,她並不痛快,而他早晚兩趟安請過後,別的時間也不來見她。

自從貞吉兒表現得不那麼喜歡她後,她這兒子,又好像不樂意見她了一般。

她知道他是在爲他的王妃出頭。

他對她,一直都像有根針藏在他袖中一般,她若是做了他不喜的,他立馬就能拿出針來扎她,扎得她痛,也扎得她根本不敢忘卻前塵舊事。

“小寶他們呢?”見後面沒有皇次孫他們,周文帝帶着她往宮裡走的時候隨口問了一句。

“我讓他們呆到樂道觀去了,靜待你發落。”萬皇后淡道。

樂道觀是皇家寺廟,專留皇家有罪,還沒治罪之人之地。

就算不發落他們,容敏和那兩個孩子,哪怕她再不甘心,也不適合再進皇宮了。

要保他們,萬皇后也知不易,怕是又得她與文帝虛與蛇委一番才成,而且她還不知文帝在國家大事上,會不會再賣她個面子。

萬皇后也知她最近所做之事,其實並不值文帝給她好臉。

“私自逃離皇宮之罪,確實得好好審審。”周文帝淡道。

萬皇后沒吭聲。

周文帝看了她一眼,他們捱得很近,近得他能看清楚她眼角的細紋。

其實皇后不知道,他更喜歡她這副沉默寡言的樣子。

不像過去,她字字都能截他的心,她所說的每句話他深夜細思起來,能壓得他骨頭都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