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不回也得回。留他那母后在王府,他不安心。

貞吉兒夠聰明,但,卻還不是她對手。

光身份這一項,她就能時時刻刻壓着她,尤其他走後。

“浚哥哥……”她顯得很是憂慮。

周容浚看着她那還顯嬌嫩的模樣,心裡到底還是有幾許舒坦的。

她嫁給他後,日子不好過,但好在,她從無真的抱怨過,就算前期有所保留躲閃,但後來她的好,每一樣他都看在眼裡。

她一直就是一朵綻放在他心坎裡的花,從未憔悴過,就連狂風暴雨都未催壞她的姿容,而時日一久,他也是容不得她在他身邊頹敗。

他願意一輩子都看着她無論在嬌陽烈日,狂風暴雨之下,一直展露着她自己獨特的風骨……

這是她的姿態,也是該她得的,她想怎麼過,他就讓她怎麼過,她想成爲什麼樣子,他也讓她去長成她想要成爲的樣子……

“別擔心,我會好好與她商量。”怎麼處理皇后,周容浚早已想到,所以說出來的話也是淡定。

柳貞吉不比他,她對萬皇后萬般的好,其中真要計較起來,哪是什麼孝心善心,不過是不想讓他再多添一個敵人罷了。

他的處境,不允許他還得萬皇后的不喜。

“怎麼商量?”柳貞吉雙手抱着他的脖子,神情裡有哀求。

她是個擅於向周容浚撒嬌的女人,往往這個時候,周容浚再不願意說的話,也會絞盡腦汁想出些能讓她聽的話來,而不是一字不答。

他想了一下,便道,“如果她這次做得好,由你我頤養天年。”

柳貞吉剎那瞪大了眼睛。

“怎麼,不願意?”周容浚挑眉。

柳貞吉連忙搖頭,穩了穩,乖乖道,“我沒想到你會這麼說。”

但想想,這確實是他做得出來的事。

他表面對皇后恭敬孝順,實際上,他其實真沒那麼喜愛萬皇后,以前那些與萬皇后的接近,不過也是因爲戰略所致,不想讓周文帝認爲他是憎惡皇后的。

但他確實是算不上憎惡皇后,但柳貞吉與他同牀共忱這麼久,豈不明白,他對萬皇后沒那麼多的愛恨情仇,不過是因爲不在意。

他比誰都想得要來得豁達堅強,他早些年,就已經不再對童年舊時耿耿於懷了——如若他懷揣着那麼大的私恨,他也成不了獅王。

只有能理智,能把一切能利用的都利用上人的,纔會出人頭地。

若不然,他早在他那羣每個手段其實還真不弱的兄弟之間屍骨無存了。

“你無須怕煩,到時候,我會找人伺候她。”周容浚也沒想着委屈她,皇后由他們頤養,只是暫時是這麼一個說法。

皇后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還是個問題。

他說得淡然,柳貞吉心裡也是輕嘆了口氣,心道,還好他還有她,還好,她也回來了。

要不然,她真放手了,放這樣的一個人在踽踽獨行,她是真怕他孤單。

他活到現在,性子早已成形,很多時候他極端的行事手法能催他進入巔峰,但也很容易跌入泥底,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安靜下來,母后實際上是一個很容易相處的人……”見他還有話要說,她攔了他的嘴,輕嘆道,“我知道她厲害,但要爭要搶的時候,誰不厲害?我不也是?浚哥哥,到了厲害處,誰都會是惡魔,我也是,你看我,再不想去跟人去掙去搶的人,還不是會爲了你什麼心思都用得上?像現在我厭煩她,不過也是因爲我覺得她對我們有益無害?每個人都一樣,你就別老是怪罪她了,如果她真能由我們好好養老送終,我其實是願意的。”

他真不真心,萬皇后豈會看不出來?

但他不真心,就由她來真心罷。

反正他的真心放在她這,她的真心就是他的真心,皇后也是明白的。

她要是不那麼計較,也會想明白。

“你願意?”周容浚碰了碰她的眼睫毛,說着這話都笑了。

“嗯,”柳貞吉用臉緊緊貼着他的臉,感受着他臉上的溫度,“爲你我願意。”

說穿了,這人世任何事都是有制衡的,像她因他受皇后制衡,而他反而過來,他也會被她的柔情所困。

哪怕他身邊美人環繞,任何女人都唾手可得,但她還是會用他對她的感情把他牢牢地困在她的身邊,再無人能近他的身,進他的心。

因爲不會有女人比她懂得更愛他,也不會有哪個女人,會像她這樣愛他。

習慣了她的愛,他又去哪找比她更好的人?

她的話讓周容浚緊了緊她腰上的手,另一隻手在她赤*裸的背上游移,半晌他把她的臉扳到眼前,親了親她的眼瞼,道,“你要知道,你是我的。”

是他的,他就會給她最好的。

不知西北王是怎麼跟萬皇后說的,萬皇后答應了他與他一道回京。

當然,祭祖的事還沒完,怎麼能祖宗都還沒拜,就可離去?

但這事,還是上面的人怎麼說就怎麼說。

皇宮那邊,周文帝說急病,讓萬皇后回去,萬皇后當然可以就回去了。

有皇帝出頭,一點髒水也潑不到萬皇后和西北王府身上來。

柳貞吉其實也有些奇怪周文帝爲何這麼配合,但一想,周文帝連讓萬皇后來西北這種事都做得出,又爲她找藉口讓她回去,這事也沒那麼奇怪。

摸着良心說,柳貞吉真覺得這一家子人挺像的,性格也好,爲人處世也罷,都基本上是有些相似的。

像當初他不管不顧娶她,一直記恨未給足她體面,其中性情何嘗不是像足了這對帝后?

他另外的那些兄弟,性格上其實也不是沒有相似之處,就像廢太子,決絕起來,也是像帝后的,只可惜,廢太子太狡詐,心也太急,只佔便宜不記好,不給別人活路,纔好好的好牌打成了爛牌……

最重要的是,他的真心不知道該給相對應的女人,當初寵妾滅妻,纔是他真正敗落的原因,要不然,依容家女人的性子,就是死了,也會事先替他踏平一條康莊大道出來。

萬皇后要離開西北,同時還要走帶容敏。

容敏請求要見她,這一次,柳貞吉不好拒絕,她在她寢宮的外殿春秋宮見了她。

春秋宮的字,是柳貞吉親筆所題,由巧匠分毫不差謄刻上去的,柔美中帶着寫意,沒有剛勁之力,卻分外灑脫溫柔……

容敏站於宮前,看着那三字許久,才重提步子。

柳貞吉站在屋檐下迎了她。

容敏上了最後一步臺階,她嘴裡沒有言語,腳跟往後退了半步,朝柳貞吉福了一禮。

柳貞吉伸出雙手,上前扶了她,又朝她輕施半禮,“大嫂,請。”

“多謝。”

“不客氣。”

等兩人坐下,容敏看向樣貌勝如當年出色的柳貞吉,她老得並不快,但還是不如眼前這一介老是重病在身的人。

她看起來,精神比她還好。

這就是有人疼,和沒人疼的區別?

容敏想到這,自嘲地笑了笑。

“我要回去了,”她淡淡道,“不知道,還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柳貞吉擡頭看她,神情平靜。

容敏看她不答話,哪從她臉上看得出一絲心軟和良善出來。

她從來不認爲柳貞吉是個善的,但柳貞吉老表示出她是個有惻隱之心之人,久而久之,她都有些當真了。

皇后說得對,她若是個善的,在這根本就不曾平靜過片刻過的皇家中,她早就屍骨無存了……

不能談感情,那就只能談人情了。

“你知道,我曾出賣過大皇子一次……”容敏很是平淡地道,“如若可行,我不介意再出賣他一次,只要有人給得出價錢就好。”

“容夫人,”柳貞吉開了口,她的頭略略偏着,明亮靈氣的眼睛眨了眨,往日少女的嬌俏靈動依舊在她身上清晰可見,只是,她的聲音不復以往甜美,清亮得不帶絲毫感情,“我不懂你說的是什麼話。”

容敏笑了。

她笑了好幾下,才與眼前這個已經完全不打算掩飾真面目的獅王妃道,“那,我懂你說的話就行,你說呢?”

看了一眼這個時候,身上也還是沒有弱者之態,淡定冷靜的容敏,柳貞吉低頭看了眼手中的帕子,嘴裡淡道,“我說的不算數的,容夫人,就如你說的,也不算數一樣。”

可惜了,人是個聰明人,可聰明人再聰明又如何,她沒有相對應的身份,她的話就全是屁話。

她就算還是容夫人,但她早已沒有那個資格,能與她這個西北王府的王妃談判。

她的出賣,她自認爲還有價值,但早已沒了。

第二更在十點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