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帝說話相當算話,葉知秋昨日提了要求,他今日便打發全德送來一枚可以隨意出入千植署的通行令牌。
鳳康對這塊牌子莫名排斥,見葉知秋將它小心地收在梳妝盒下層,便涼涼地道:“你想去千植署找曾大人就是了,他會不賣你這個面子?何必特地弄塊牌子?”
“後門走一次兩次的還行,走太多了會連累曾大人被人說道,以權謀私什麼的。”葉知秋放好牌子,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遞給他。
鳳康不接,目光炯炯地望着她,“你打算常去?你該不是想去千植署做事吧?”
她的要求是在寫在信裡的,他並不知道她都寫了些什麼。可聽她話裡的意思,似乎不是去參觀那麼簡單。
葉知秋笑而不答,將茶碗放在他面前。又轉身回到梳妝檯,拉開抽屜取出一摞紙來,遞給他,示意他自己看。
鳳康一頁一頁地翻看,見又是圖又是字的,還標註着一些他看不懂的符號,只好跟她請教,“這是什麼?”
“水壓式沼氣池的修建圖紙。”葉知秋繞過桌子,來到他身邊,指着圖紙給他解說,“將人畜家禽的糞便注入這個封閉的池子裡,經過發酵,就能產生一種可以燃燒的氣體,叫作沼氣。
利用水壓,把沼氣從導氣管輸出來,經過特定的管道輸送出來,就可以代替木柴和木炭用來做飯,取暖,甚至能取代蠟燭和油燈用來照明。
不僅方便實惠,還能節省草木資源。”
鳳康聽得又驚訝又糊塗,“你是說‘氣’可以當柴燒?”
“是啊。”葉知秋不期望他現在就明白,“等建好了。你看了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這幾年我一直想在農場修建一個完善的沼氣系統,只是農場的規模越來越大,一來抽不出那麼多人工可用。二來在農場的地域和人口沒有穩定之前,不想零碎施工。破壞了整體規劃,所以拖到今天也沒開工。”
鳳康弄不明白氣體柴火的事情,並不代表弄不明白她想幹什麼,“你想在千植署修建這種東西?”
“嗯。”葉知秋點頭笑道,“反正千植署多的是人手,資金和材料也富裕,我拿來練練手。
建成了,就算我獻給父皇的一份大禮。不成我也沒什麼損失不是?”
最重要的事,她手上有活可做,鳳帝那老爺子就不會總惦記着把她拉到他玩的遊戲裡面去了。
鳳康攏起眉頭,“後花園那兩個菜棚不夠你忙活的,還要跑到千植署去幫別人忙活?”
雖然他不是很懂這個沼氣池的原理,可葉知秋琢磨出來的,哪一樣不是能帶來大把財富的好東西?比如菜棚,比如罐頭,比如玻璃……
身爲兒子,有些話他不好說出口。可事實擺在那裡,鳳帝已經年過六旬了,又得了那種要命的病。再怎麼往樂觀裡說,只怕也沒幾年好活了。
這份大禮送出去,最後便宜的還不是他的某個兄弟?
不是他小氣,不願跟人分享好東西。
有鳳帝在,他還有好日子過,一旦鳳帝沒了,他即便如願做了閒王,也免不了被人針對算計。有好東西他寧願暫時握在自己手裡,將來跟朝廷對上的時候。當作談判的籌碼。
這是其一,再有他們剛剛成親。就被鳳帝攪和得沒過上幾天甜蜜的日子。如今事情過去了,他正準備把假期補回來。帶她去莊子裡住幾天,增進一下感情。
他是見識過她忙起來的樣子的,若放她去了千植署,就等於放魚歸水,她眼裡還會有他嗎?別說土地植株了,只怕就連糞肥都要排在他前面。
這哪像新婚呢?
別人家都是妻子患得患失,他家卻反過來了,妻子灑脫得很,他倒成了處處計較時時糾纏的那一個了。
再這樣下去,他都要爲自己逐漸喪失的男子氣概感到悲哀和失望了!
葉知秋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好言哄勸道:“沼氣池這種東西,說起來複雜,其實修建起來並不難,一看就會,沒有保密的必要。
當成討價還價的籌碼未免太輕了一些,不過要想留點兒機關和後手還是能夠的。等他們體會到沼氣池的好處,和沒有沼氣可用的難處,你還怕他們沒有求到我們頭上一日嗎?
再說,我只出腦力,不出體力,不會把大把的時間浪費在千植署的。”
鳳康眉頭鬆開,嘆息一聲道:“隨你吧,左右我不讓你去你也不會聽的。”
“謝夫君體諒。”葉知秋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鳳康順手拉了她坐在自己腿上,一手撫上她平坦的小腹,“你這裡什麼時候纔能有動靜?”
葉知秋見他眸子裡隱帶熾熱和期盼,忍不住嗔了他一眼,“哪有那麼快?我們成親才半個多月,就算你第一次就播種成功,現在也診不出來。”
低頭瞄了瞄他有些失望的臉色,又笑着問道,“你就那麼想要孩子嗎?”
“我眼看就到而立之年了,不想要孩子才奇怪吧?”鳳康淡淡地哼了一聲,“我是在想,如果我們有了孩子,你就不會這般上躥下跳了。”
葉知秋不樂意了,“什麼叫上躥下跳?我這叫勤勞好不好?”
“我倒寧願你懶惰一些,我又不是養不起你,你那麼辛勞做什麼?我……”
“打住。”不等他把話說完,葉知秋便推開他站了起來,“你要是想把我當金絲雀來養,咱們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鳳康瞧着她臉色不善,趕忙拉她坐回來,用手臂圈住,“我就是那麼隨口一說,你怎麼說翻臉就翻臉?
我要想把你當金絲雀來養,還用等到今日嗎?早在四五年前就把你搶回來,找個籠子關起來了。
你不是金絲雀,是蒼鷹,行了吧?”
葉知秋轉嗔爲笑,“想不到堂堂的皇子親王,還有當強盜的志向。”
“誰讓你那時候明明對我有情,卻又拒我千里之外,讓我不止一次想不顧體面當了強盜?”鳳康發狠一樣收緊了手臂,“不行,我看我還是勤播種,早日生個孩子來養着,拴住你這顆總想向外跑的心纔好。”
葉知秋笑着躲避他越來越密集的親吻,“天還亮着呢,你打算白日宣淫嗎?”
“這是我的地方,誰敢管?”鳳康語氣帶上了慣有的霸道。
“你是不是受刺激了?”葉知秋用手捂住他的嘴巴,止住了他的動作,探究地打量着他,“因爲鳴兒?”
鳳康目光閃了一下,卻不答話,用脣舌撩撥着她柔軟的手心。
葉知秋看他眼神,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兩日前發生了那麼大的事,鳴兒過來吃飯時候,卻是隻字未提,對着她和鳳康,更是沒有流露出半點關切之情。
她是後孃,對他本就沒有多高的期望,也沒什麼好失望的。鳳康雖不是親爹,可也是親叔,這些日子幾乎使出渾身解數對他好,卻沒能換來他丁點回應,多多少少會有些傷心吧?
感覺別人的孩子養不熟,對自己孩子的期待就愈發迫切了。
如是想着,她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如果我們有了孩子,他只會更加疏遠我們。”
鳳康的手臂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隨即移開目光,“我們已經盡力了,不能因爲將就他不要自己的孩子。”
葉知秋本想說“我們可以晚兩年再要孩子”,見他這般神色,便將話收回去了。
他說得沒錯,將就起來沒完沒了,還是順其自然吧。
鳳康一心耕耘播種,對葉知秋去千植署一事沒再說什麼。是以五日之後,葉知秋將兩個菜棚料理完了,把後頭的事交給東霞和珠米,留下小蝶看院子,便帶着莎娜、添香和桂糧三人去了千植署。
和曾允文一起考察了幾天,定下建造沼氣池的地點。趁還沒有上凍,匯聚人手,先挖好了建造沼氣池的母洞以及安裝官道的溝渠,其他的可以慢慢籌建。
與此同時,選立儲君的第二輪考驗也拉開了帷幕。
鳳帝選中的出題人又一次讓朝野上下出乎意料,居然是素有皇家寺院之稱的普度寺的住持——能了大師。
接到出題旨意的同時,八十五歲高齡的能了大師便到後山閉關去了,謝絕一切訪客,讓那些想要從寺院打聽消息的皇子和大臣們束手無策。
出題期限跟第一輪一樣,也是半月。
因而第二輪考驗的題目還沒有呈上來,冬元節便先來到了。
這一日是大沐,也就是法定節假日,朝堂學堂統統放假。
普通老百姓可以闔家團圓,關起門來熱熱鬧鬧地過節。皇家和部分有臉面的大臣就不行了,必須去宮中赴宴。
與上次的家宴不同,這一次是男女分開的。前面的宴席依舊擺在華清宮,後面的宴席子則擺在臨近御花園的重景宮。
葉知秋一家子從東宮門進了宮,便兵分兩路:鳳康帶着鳴兒去華清宮,葉知秋和莎娜坐上軟轎奔後宮,佳禾隨身保護。
在重景宮外下了轎子,就聽有人在身後叫她,“前面的可是雪親王妃?能否留步一敘?”
葉知秋聞聲回頭,就看見了一個芳華正茂、容姿豔麗的女子……
——(未完待續)